男领班是个五官清秀,但个子很高的年轻小伙子。他应该时常会遇到叶展秋这样的客人,所以态度比较从容,一副秉公办事的样子。
叶展秋也没打算为难谁,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起身和他说明情况,让他查一下这一两个小时内有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怀疑戒指是酒店工作人员拿的了,毕竟除了客人只有工作人员能进来。领班有点不悦,强调说:“我们的工作人员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他还是说:“我让保安部查一下监控和记录,您稍等。”
宋记阳见没人陪他玩象棋,无聊的捧着杯子坐在一边喝饮料,过了会儿才问:“小秋阿姨,你丢的是什么戒指呀?”
叶展秋朝他看过去,尽量笑了一下,“是阿姨的结婚戒指,你看到过吗?”
“没有,结婚戒指很重要的,怪不得你这么紧张。”宋记阳了悟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对那男领班吩咐,“你一定要找到那枚戒指。”
男领班认识宋记阳,知道他是宋覃大哥的孙子。可是宋记阳喊这边这位女客人为阿姨,先前楼下有人在议论,说这位待遇特殊的女客人很可能是宋覃的新欢。这辈分有点不对呀!而且,人家这不是在找结婚戒指吗?估计并非是传言的那么回事儿。两个人明明更有可能是亲戚,也不知道谁在外面乱传。
这样想着,男领班对叶展秋的态度莫名好了一点儿。
没多会儿,保安部就查清楚了。一共有两个人进来过,其中一位是负责这个区域卫生的清洁人员,另一位则是之前就和叶展秋碰了好几次面的那个前台,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
男领班用对讲机把她们叫了过来。
叶展秋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不过是离开一会儿,这两个人进她屋里来干嘛的。于是她扬着眉问她们,并且询问有没有看到屋里的一枚戒指。
那个前台美女像是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说:“是你让我们进来打扫卫生的,你忘了吗?”
“我让你打扫卫生?”叶展秋疑惑地看着她。
“对,先前你出去时,特意在跟我吩咐了一下,还说要打扫得干净点。但我们在打扫得时候并没有看到你说的戒指。”
叶展秋之前还觉得宋记阳形容这女的为一脸算计是孩子话,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她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叶展秋什么时候让她们进来打扫卫生了?
她本来还能压着怒意不发作,现在却实在忍不住,厉声说:“我压根没吩咐你什么,经过大厅时不过是跟你说了声,记阳和我出去买东西,宋覃先生要是问起来,让你转告一下。”
前台无辜地看着她,“不是啊,叶小姐,您是忘了吧?你确实过吩咐要打扫一下房间,还说一定要在你回来之前打扫完毕,要不然我也不会跑来帮梅婷。”和她一起进来的清洁人员应该就是她所说的梅婷。这女孩子胆子有点小,一直缩在对方的身后。
叶展秋无语地直摇头,退到沙发前坐下,但坐姿维持得很端正,语气强势地说:“那我现在戒指不见了,而这期间只有你们两个人进来过,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叶展秋知道,这女的是觉得她们说话时没有旁人在场,死无对证,才这么嚣张。可她一时没想明白对方到底在算计什么?要说是为了偷戒指,并不合理,这枚戒指虽然价值不菲,但却是私人订制的,上面还刻着名字,无法变卖。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宁愿偷柜子上的现金,而不是偷戒指。
但现在东西确实不见了,叶展秋也几乎可以确定此事和眼前的女人脱不开关系。她双手环胸,等着对方回复。
女人依然坚持说:“我们不知道戒指去了哪儿。”
叶展秋不怒反笑,“实在不行,我就报警了。”
不过是一枚戒指,实在没必要报警,这对酒店声誉不好,领班忙说:“要不然我们再仔细地找一次吧?”
叶展秋对此没什么意见,但并不抱多少希望,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临走之前戒指就放在洗手台上。再者,这前台女人要是没问题,干嘛要骗人,说自己让她们进来打扫卫生。
她坐在那儿没动,任那个领班另叫了两位经理过来,一起翻找。
宋记阳在屋里乖巧地呆了会儿,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去。叶展秋正要问他想去哪儿,就见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宋覃走了进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宋记阳悄悄给宋覃打了电话,把他给叫过来了。
房间里此时的气氛正有些尴尬,卧室、客厅和洗手间各有一个人在找戒指,叶展秋和那两个女人则一坐两站地维持着原本的僵硬。
宋覃走进来问:“小秋,怎么啦?”
宋记阳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牵着宋覃的手说,“小秋阿姨的戒指不见了,结婚戒指。”
叶展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前台拦在她前面先开了口,“宋先生,我们确实没有偷叶小姐的东西,但叶小姐一口咬定,怎么都不听我们解释。”
正在这时,卧室里的领班忽然叫了一声,匆匆走出来说:“叶小姐,我找到一枚戒指,是你丢的那枚吗?”
叶展秋把戒指接到手上,“是这枚,你在哪儿找到的?”
领班另一只手上拿着本杂志,他朝屋里指了指,“就在床头柜里,夹在这本杂志中。叶小姐,你可能是不小心把戒指放在里面,然后忘掉了。”他没法在宋覃面前责备客人粗心大意,给心里确实认为叶展秋平白无故给他们添了麻烦,有些不喜。
叶展秋低头盯着戒指看了看,眉头一时还没松开。
领班状似好心地提醒,“叶小姐,你以后可得小心点。”
本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那个前台临走之前却还不忘再说两句,“叶小姐,您的记性好像确实不太好,特意吩咐我给你打扫房间,你忘了,戒指放在哪儿,你竟然也忘了。这是忘在了酒店里,我们还能帮忙寻找,要是忘在了外面,我们可就无能为力了。”
叶展秋原本盯着重新戴回手上的戒指在发愣,被这番话一刺激,心头顿时生起股无名火,她抬头恶狠狠地瞪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卧室里的那个柜子我从入住到现在根本没有打开过,戒指是谁放进去的我心里有数。再说,你们进来打扫卫生,浴室里的头发为什么不清理?你当每个人都这么傻吗?”
那女人好像被叶展秋凶狠的样子吓到了,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敢再说话,一副抱屈衔冤的模样。
领班怕再生事端,忙说:“东西找到了就好。宋先生,你看,这事情……”
宋覃眼中比进来时多了丝笑意,他点点头,说:“这事儿就暂时这样,你们先出去吧。”等人都走了,他对叶展秋说:“不好意思,这员工明显在针对你,过后我会让人处理的。”
叶展秋摇了摇头,“没关系,不过,我真想不明白她干嘛要针对我,我又不认识她。”
可能是戒指的事情令叶展秋的心情大起大落了一把,等和宋记阳玩了会儿象棋,把他送回宋覃房间后,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很意外,对于季青跟她说的那件事情,她并没自己想象中的焦躁不安。她试着给宋城阙去了个电话,那边明明是深夜,电话却既不是无人接听,也不是关机,而是正在通话中。
叶展秋把手机收起来。没一会儿,宋城阙就回了过来。两个人可能是长久没有见面,又不通电话,竟莫名添了些许生疏感。
先是沉默了片刻,宋城阙才问:“听说你去海南了,住在覃叔那儿?”
叶展秋不知道他是从何而知,不过也没多嘴问,反而说到工作的事情,“东争港那边的项目进展到一半,出了点问题,公司让我过来一趟,帮忙处理。本来可能一天就解决了,不过我能力有限,得在这儿忙活三天。而且,我对餐厅这一块儿,不是特别了解,处理起来没有咖啡馆那个项目来得自如。”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试探一下宋城阙。
宋城阙果然不说话了。
叶展秋又清了一下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呢?这次在国外呆了很久,什么时候回上海?”这个问题问得怪怪的,没有一点妻子对丈夫的关心在里面,就算是个关系稍微好点的朋友,也不该她这么清冷。
所以,等宋城阙再次开口,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这边又出了点别的事,可能要过两天。”
“哦。”叶展秋说:“那我知道了。”
两个人没再说别的,就这么结束了通话。
宋城阙拿着恢复黑屏的手机,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在叶展秋来电话之前,他正好在和宋覃通话。两个人东拉西扯、毫无重点地聊了些生意方面的事情,最后还是宋覃主动说:“城阙,你这次打电话给我,应该不是单纯地跟我说这些吧?怎么,你和小秋吵架了?”
宋覃虽然是长辈,但宋城阙一直不喜欢他,这绝对是有原因的。他这人太聪明,洞察一切,又偏偏不爱给人留面子。可现在毕竟有求于人,宋城阙只好放下身段,说:“对,我是因为小秋的事情给你打电话。她一个人到海南来,麻烦你稍微照顾她一下。”
宋覃轻笑,“我觉得小秋根本不需要人来照顾,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她是我见过最进退有度,左右有局的聪明女人。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之间一直都存在问题,而这些问题是逃避解决不了的,你自己把握吧。但我要提前告诉你,这种女人,可是很吸引男人的。”
宋城阙之后看来电显示,发现叶展秋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小小地惊喜了一把。可通话内容,显然并不是很让人愉快。
宋覃说得没错,他和叶展秋之间存在问题。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对彼此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婚姻给他们之间打下了一个特别错误的基础。什么叫能力有限?什么叫对她餐厅这一块儿不了解?
有一瞬间,宋城阙真想大声地对叶展秋说:老婆,你省省吧!
叶展秋原本还不太明白,这家酒店的那个前台美女为什么会针对自己。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得知了原因。
她本来是要坐电梯下楼,无意中瞥到那个前台和其他几个女员工正靠在公用盥洗室外聊天。叶展秋朝那边悄悄走了几步,因为中间隔了一道很大的装饰柜,那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就听她们在说,“这女的到底是不是宋先生的新欢?听说她很蛮不讲理,宋先生不是一向喜欢端庄优雅、高贵大方的女人吗?”
“谁知道,她确实蛮不讲理,自己忘了把戒指放在哪儿了,竟然怪我们。幸好后来找到了,要不然估计得让我们酒店赔,我看那戒指上的钻石不大,应该也不是很值钱。”
“如果宋先生真找了这样的新欢,那这世上的男人也都太不是东西了。徐芬在他身边呆了一年多,这才过世几天呀,他就重新找了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太让人心寒了吧?”
叶展秋在暗处皱了皱眉,她明明喊宋覃一声‘覃叔’,两个人又保持着一定距离,她手上还戴着结婚戒指,怎么就让这些人误会了?
而且,徐芬又是谁?
前台那美女再次开口道:“我以前不喜欢徐芬,觉得她为了跟宋先生在一起,抛弃老公孩子,特别不要脸。可现在觉得这女的和徐芬一比,又差得远了。虽然都是婚内出轨搭上宋先生,都挺不要脸的,可她跟宋先生在一起才多久?竟然已经开始以宋太太自居,好恶心。”
叶展秋知道这女的肯定是误会了,她回想起在前台办理入住时的情形。因为岳文风昨天给她充当了一天司机,两个人一路聊得挺愉快的,他知道叶展秋已经结了婚,丈夫也姓宋。等到了酒店,岳文风给她办理入住登记,揶揄着问:“我是该叫你叶小姐,还是宋太太?”
叶展秋当时淡淡地说:“都可以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宋太太这个称呼,不为别的,它可以给我带来更多便利,连在饭店炒盘菜,分量都会更足一点。”
就因为这样一句戏言,这些人竟都误会了。
叶展秋不想再继续听她们瞎扯,转身离开,心里却疑惑,徐芬到底是谁,是上一次满月酒席陪在宋覃身边的那个女人吗?已经去世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