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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宁雅之饬

“不会的!宁雅一向遵守信诺,她既已答应了,怕是天上下刀子也要过来的。何况就是她自己不来,也会差人来说一声,只是到现在人还未见到,臣妾心里实在是急啊!”

“爱妃先别急!宁雅怕是有事耽搁了!”陈帝一面安慰着晋贵妃,一面转身向外吩咐道:“去,派人到宁雅公主下榻的驿馆问问!”

“是,皇上!”

等待总是最熬人心的,皇帝轻轻拍着晋贵妃的手背,以示安慰。

这几个月下来,晋贵妃虽然有心想拉拢宁雅为自己父亲和自己肚中的孩子所用,但见她三番两次都揭了过去,也便不再多提,只要自己和宁雅亲如姐妹,许多事情自会水到渠成。何况宁雅开朗活泼的性格,晋贵妃甚是喜欢,不知不觉中已将宁雅公主当亲妹妹般看待,而且如果宁雅是在来她宫的途中出事的话,那么她这个贵妃自然有责任,此番不但不能和西域及惠王结下联盟,只怕还会惹来诸多麻烦,这样想来想去,她更是坐立难安。

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宫里来来回回地走了数次,时不时的要到门口去张望一番。

陈帝忙扶着她轻声道:“爱妃别急,宁雅身上会点功夫,你不用太担心的。”

晋贵妃抚着自己的胸口急切道:“皇上,臣妾心跳跳得很厉害,臣妾有很不好的预感,宁雅……宁雅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陈帝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京城里谁人不认得她这个和亲公主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早就有人来报了。”

晋贵妃沮丧着脸,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半个时辰后,刚领命去的太监急急来报,因为慌乱,未注意到脚下台阶,直直摔了进去。

“为何如此慌张!成何体统!”陈帝怒道。

“皇上……皇上……”太监慌乱地忙跪了下去道:“奴才刚从公主下榻的驿馆回来,阿木西王子说是公主中午时已经出门了,因下着雨,便一人骑马而来的,并未带丫鬟随从。奴才刚在宫门口也确实看到了公主的马,问过守卫的侍卫,说公主确是早就入宫。可至今未见公主,奴才担心……”

陈帝立即打断怒骂道:“放肆!何等奴才,口无遮拦!去,叫王懈来见朕!”

倾刻之后,守卫宫城安全的禁军统领王懈便过来了,陈帝立即下旨全宫内仔细搜查。听前去寻问的太监说闻宁雅迟迟未到晋贵妃的紫萝宫,阿木西如何能不急,当即便身跨一匹马与那太监向皇宫奔来。

于是阿木西也跟着王懈在宫内到处找寻,定要将宁雅公主找到。

王懈如何敢懈怠半分,这宁雅公主并非常人,其一,她是西域来和亲的公主,身份尊贵。其二边境多少小国看着陈国如何待这位公主,如有差池也很难守信边境诸国;其三,这是西域王唯一的公主,派来和亲已是万般心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没个合理交代,也担心西域犯兵,虽然现在陈国国力日盛,但遭殃的终归是陈国百姓。

而且他又岂能不知,从宁雅第一天入京城起,晋贵妃已悄悄将拉拢了她,如果她出事,自己得罪的岂止是西域,更是他首辅晋麒。

天已渐渐黑沉,宫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到道处都是搜查的禁军侍卫和太监宫女,而此时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搅得人很是心烦。

陈帝在紫萝宫内来回不停地走动着,晋贵妃坐在一边的榻椅上,俊脸上已是泪痕斑斑,腹内的胎儿今天也很是安静,仿佛知道自己的娘亲今日心里太急,所以自己安静地呆一边。若大的紫萝宫内此时除了雨声和陈帝来回走动的声音,再无半点其他的声响。

王懈一身军装内外衣衫已全湿透,可仍是见不着宁雅公主,心里也很是着急,万一公主在皇宫内出事,他身为禁军统领,如何脱得了干系。

王懈来来回回地奔波于各个角落,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流逝,可始终不见公主的身影……

前去搜查的人一个个的回来了,却个个都只是轻轻摇头,紫萝宫内外只余雨声和侍卫们来回走动的声音,全无半点生气。

闪电时不时地将黑压压的宫殿照得透亮,紧接着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雷声,异常沉闷,不禁使人全身哆嗦。

陈帝紧绷着双脸,来来回回地在紫萝宫内走动,宫内的太监宫女们亦是大气也不敢出,均静静地垂头立于一旁。

阿木西很是焦急,那是他唯一的一个妹妹,从小带着她长大,此次父王要将她远嫁和亲,他已是极不情愿,奈何自己国力薄弱,而宁雅也早已深爱上惠王,如此他才要亲自送他和亲。然,现在婚还未结,人却不知所踪,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如何能不心疼,又如何向自己的父王交代。

可那是大陈国的皇宫,无论他再怎么焦急,也不可能带大批西域士兵入皇宫搜查,只得跟在禁军侍卫后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过去,好在他们都很是尽心。

天已完全黑透,陈帝不发话,谁也不敢发出一丝丝地声音,仿佛时间已是凝固了一般……

直至深夜……

有一名侍卫慌张奔来,道:“王统领,在荷花池边发现一只绣鞋,看样式有点像,不知……”

晋贵妃听闻立马起来往殿外走去,王懈忙把鞋子递过来,晋贵妃只看一眼,已晕了过去,太监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口内焦急的叫着娘娘……娘娘……

陈帝奔过来,扶起晋贵妃,晋贵妃紧紧抠住陈帝的手,缓缓睁开眼,声音颤抖,口里喃喃说道:“这是宁雅的鞋子……是她的……臣妾认得……鞋面上的珍珠还是前几日臣妾亲手给她缝上的,怎么会……怎么会……”晋贵妃站起身,紧紧抓着陈帝的手,“不,臣妾不信……臣妾不信……”

“可有命人打捞?”陈帝向外厉声问道。

“回皇上,王统领已与侍卫们下河了。宁雅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请皇上,娘娘稍宽心些!”此时,众人都大气不敢出,只有肖公公轻声安慰着陈帝和晋贵妃。

雨越下越大,不多久,原本退下的水又积满了地面。

大约一刻后,已有侍卫急急来报,但只是看着陈帝轻轻摇头,口中已无半句言语,陈帝颓然跌坐在榻椅上。

不远处,两三位侍卫用担架将宁雅的遗体抬来……

曾经爱唱爱跳的姑娘如今是如此安静,安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气息;曾经高谈阔论,要带晋贵妃走遍西域与陈国山河的公主,如今却再无法挪动半步;曾经发誓要尝遍天下美食的女子,如今却再难食人间一丝烟火;曾经说与惠王成婚后,要与他一起踏遍大陈国江山丽水的惠王妃再不可能站起……

公主静静地躺在那里,很安静……很安静……

“王……王统领……”说话的是一名仵作,可待他检查完宁雅公主的尸身后却不敢抬头看陈帝,只是转身看向王懈。

“说!”陈帝厉声道。

仵作早已被吓得一个激灵,忙跪下道:“回……回皇上,公主身上筋骨已断,内脏破裂。应该不会是失足落水而亡,只有武功十分了得的人才……才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晋贵妃踉跄地走过来,拉着陈帝的手,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跪在那的仵作。

王懈箭步走过去,在公主的身子两侧按了几次后,也跪在了一边。

宫城的安危是他全面负责的,在这深宫内苑内,来和亲的边国公主却客死他乡。

这个公主自身武功本就不低,宫内怎会有如此身手之人,筋骨尽断,内脏破裂,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而身为禁军统领的王懈却毫不知情。

听说找到了宁雅,可人却已死,阿木西几乎疯狂地朝紫萝宫冲过来,当他看到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妹妹时,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几下,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一把抱起宁雅,突然他感觉到了妹妹此时全身筋骨已断,整个人如软绵的棉絮一般。

他放下宁雅,猛地站起身,一步冲到陈帝眼前,愤怒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雨水在他的额头不断滑落,滴落到他的眼睛内,可他喷火的双眼却连眨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陈帝。

王懈等人见状立即起身拔出腰间配刀挡在陈帝和阿木西之间,“阿木西,这里是我大陈国的皇宫,不得放肆!”

阿木西愤怒地盯了王懈一眼,转向狠狠地瞪向陈帝怒道:“这里是你大陈国的皇宫,号称最安全的地方,我妹妹千里迢迢来此和亲,如果婚还未结,可她却残死宫中,全身筋骨尽断,内脏破裂,究竟会是谁人所为?你这个大陈国的皇帝难道半分责任也没有吗?”

陈帝一把推开王懈,“宁雅被害,是朕这个皇帝的错,不过,请阿木西王子放心,朕定当彻查此事,纠出凶手后亲手交到你的手上,无论是谁,绝不姑息,朕也绝不会让宁雅枉死!”

阿木西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汗水,重重道:“好!我等你的消息,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后还不能纠出凶手,我定会让父王举全国之力扫荡你大陈国,踏平这皇宫!”

陈帝立即道:“好!一个月为限!”

说罢,阿木西大踏步地向皇宫外走去。

紫萝宫外,大雨瓢泼处,惠王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豆大的雨直直地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远远地、静静地望着现在如此安静地躺在那的宁雅,他的尚还没有几天就要过门的王妃如今再不可能拉着他去逛街,去吃美食,和他一起习武……

许久许久,久得天边的黑铺天盖地地袭来,久得仿佛时间都凝滞不前了一般。

惠王安静地抱起宁雅,一步步地往宫外走去,一步步地朝自己的惠王府而去,那是他的王妃,他惠王这一生唯一的正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