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雨雪压迫即将坍塌的低坠在半空,好似随时可能坍塌下来,皇宫里的气氛也如同外面的天气,压抑的令人窒息。
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皇亲国戚守在殿外,无一不是面色肃穆,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明明人杂纷乱,却诡异的没有丝毫的动静,表面上看上去不动声色,暗地里确实风起云涌。
原因无他,今日早朝,避朝多日的皇帝再度吐血,而此次的情况尤为凶险,已足足两个时辰都是毫无动静。
最前面的瑾王等人默默而立成王等人脸带嘲讽的看了眼秦冥翼,恭恭敬敬的站在瑾王身边,九皇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一步,靠近秦冥翼行了一礼。
“七哥。”
瑾王面上不露声色,成王脸色泛黑,连秦冥翼都惊诧的看了一眼他,也是没有想到,素来两边不沾的九皇子会在这个关头公开跟自己在一起。
心中微微一动,朝着他点点头,不再理会。
“七弟素日与父皇相处时辰最多,是否知晓父皇身体何以突然变得如此虚弱?”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五哥说笑了,父皇爱子心切,一视同仁,何来臣弟相处较多一说,五哥,如此说,没得叫父皇寒心。”
瑾王一顿,笑接道。“是本王说岔了,七弟说的是,只是父皇身子一向硬朗,何以突如其来病的这般严重。”
这个问题秦冥翼何尝不想知道,他想当皇帝,可这个当口当皇帝却是没有想过的,他也以为是瑾王动的手,可此时到底事实如何,他还要回去斟酌一番。
这样想着,却不能这样说,八风不动上纲上线道。“有道是君心难测,天威难料,父皇这么做想必有他的道理,五哥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瑾王被堵的哑口无言,还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心里恨极却又无可奈何,僵持一会儿才假笑一声道。“七弟果然孝顺。”
到底是夸还是贬又有几人在乎呢。
并没有等多久,里面传来皇帝近身太监的传唤。“几位王爷陛下要见您。”
瑾王与成王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混合着惊喜与伤感的复杂,秦冥翼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转身进了殿内,众人急忙跟上,生怕晚了一步。
一入大殿,连空气都显得极为压抑,各宫嫔妃熙熙攘攘的跪了一地,抹着眼泪却不敢发出声音,这个时候,没人敢去触皇帝的霉头。
径自越过众人进入大殿,原本香气缭绕的内殿被浓浓的药香包裹,平日里龙精虎猛的皇帝真正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龙床之上。
余光扫见几人进来,皇帝精神稍稍有些振奋,似乎想要起身,最后还是无力的倒下,旁边的太监急忙上前,将他扶起,靠在床上,被皇帝挥手将宫女太监摈退。
“都来了。”皇帝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疲态,仅仅只是几个字却让他喘息不停,仿佛一件旧式风箱,呼呼做响。
众位皇子面面相觑,除了已经薨逝的大皇子与被圈禁的三皇子与四皇子,连常年称病闲居的二皇子尽数到齐。
瑾王先一步上前。“父皇。。。。。。”
话未说完,皇帝无力的摆手,打断他。“都过来一些,让朕好好看看你们。”
众皇子依言上前两步,皇帝努力瞪着眼睛,由于太过用力看上去显得扭曲又怪异。
一一扫过他的儿子们的脸,最后定在秦冥翼的脸上片刻。“转眼你们都长大了,心思也多了,朕从小对你们关心太少,现在朕也不想多说什么。”
深深看了一眼瑾王,皇帝闷咳两声继续道。“只一点你们定要给朕牢牢记在心中。这天下是祖宗拼了命打下来的天下,这江山只能姓秦,朕这一生虽然称不上英名盖世确也当得起政绩清廉。”
“朕不想走了以后,连见列祖列宗的脸面都没有。”
众位皇子恭敬地低着头,不时的答应着,皇帝也似乎累极了,说了一会儿便挥袖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秦冥翼与瑾王侍候。
空旷的大殿更加空荡了,连说话都带着回音,皇帝缓了缓急速喘息的胸膛,突兀的拉着瑾王的手。
瑾王下意识的惊了,皇帝已经十多年没有这么亲近过自己了,这么突然一下,他的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老五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回父皇,正是。”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还记得当年你带着老七一起私自出宫,被南午门守卫抓住,差点被当成刺客处置了,朕至今还记得你当时抱着老七的样子。”
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怀念与感慨,仿佛一个油尽灯枯的老父在对着心爱的幼子吐露衷肠,可瑾王却觉得一股冷意自背后渗出。
他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对于皇宫的冷漠他早已深有体会,他是个成年的,有野心的皇子,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有着孺慕之情的孩童,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抱着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深深地知道,皇帝对他,亦是如此。
“老五,你一向是个知进退,守规矩的,朕时日无多了,往后的日子便要靠你们,朕不求你们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至少不要闹出什么乱子,让天下人耻笑,让列祖列宗蒙羞。。。。。。”
皇帝满脸热切的看着瑾王,着重突出‘闹出什么乱子’一词,而瑾王却是满脸的木然。
若说之前,得知皇帝的噩耗时,他还有些伤感,那么此时早已被皇帝的几句话打击的点滴不剩。
同样是儿子,皇帝的心却偏得几乎破体而出了,从小到大有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可此时,就在他即将撒手人寰的时候,事实再一次清晰地提醒他,无论他做什么,他始终是个没人爱的皇子。
瑾王突然有些羡慕秦冥翼,他有父亲的疼爱,有母亲的呵护,甚至还有楚放这个胜似亲兄弟的兄弟。
浓浓的羡慕汹涌着,渐渐转为畸形的嫉妒,看着皇帝形容枯槁,心里蔓延上一股变态的,灭人伦的快感,嘴里依然恭顺无比。
“父皇乃真龙天子,自有老天护佑,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并不接皇帝话茬。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瑾王急忙递上茶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老七年纪小,很多事情处理不到位,老五你身为哥哥,又是臣子,定要尽心辅助,切记,只有你们兄弟团结了,他人方不敢小瞧了我北秦。”
说完也不管瑾王是何表情,径自又看向秦冥翼。“老七,你性子自小沉闷,不喜多言,若为皇子也无大碍,只是,若为帝便差了些火候,你五哥是伶俐的,日后多听你五哥的意见,善待兄弟。”
“是,儿臣明白。”
皇帝满意的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身体一僵,抽搐了起来,秦冥翼上前一步,手掌紧贴皇帝后心,将真气渡了过去,好半晌,皇帝才慢慢回过神来,自始至终,瑾王只是淡漠的站着,冷眼旁观。
“去。。。。。。去把镇纸下的圣旨拿来。”
秦冥翼顿了顿,转身将压在镇纸之下的明黄圣旨拿了过来。
“打开。”
秦冥翼依言就要打开,却突兀的被一双大手握住,往日里平和的声音带着狞笑传来。“依我看,七弟还是别打开了,左右里面内容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五,你在做什么!”皇帝靠在床上,疾言厉色道,可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虚弱。
瑾王冷笑着回头,看着皇帝的表情不像是父亲,倒像是十世的仇人。“父皇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动气的好,这是儿臣与七弟的事,父皇便不用插手了。”
“你。。。。。。”皇帝被气得窒息,扶着胸口喘个不停,只能狼狈的瘫软在床上。
秦冥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你要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