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放再次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憔悴的好像数年不见天日的少女,以往的明媚没有了,活泼没有了,俏丽没有了,只剩一个身无二两肉的躯壳,与一个空洞的灵魂。
“三公子……你终于来了……”彩月见到楚放的瞬间便哭了出来,扑到脚边。“快救救姑娘吧。”
楚放顾不得彩月,身影一闪来到木床边,将床上虚弱的少女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苏韵浑身无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蹭着他的胸口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几日就成了这副德行。”楚放的声音没有以往的轻佻,调侃,冷肃的仿佛怀中的人儿不是心爱的女子,而是杀父仇人。
苏韵安慰的摇摇头,想说些宽慰的话。彩月却不等她开口就哭道。“前儿狱里进了几名重犯,原是什么侍郎的人犯了事儿,狱卒就在姑娘眼前用刑,也不避讳,足有数日,今儿才好些了,可是姑娘却是心里落了影儿,已经几日没有好好进食了,总是用了吐,吐了用,连续几日也不见好……”说着又唉唉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放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盯着苏韵。“为什么不让人传大夫?你的身份不同,便是杀了人没有圣旨也没人敢慢怠了你,除非你自己不想。”
苏韵被两人一顿抢白,一句话憋在喉咙里差点噎死,重重的缓了两口气,有了些许力气才开口。“别听彩月瞎说,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夜间发梦,受了凉,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都已经吐血……”
后面的话淹没在苏韵的眼神中,楚放也不是个傻的,立刻惊问。“吐血?”
“没什么大事,就是吐得厉害了些,伤了喉咙。”
楚放依旧不放心,忧心忡忡,“我们先出去吧,寻个大夫看看。”
出去?苏韵顿了一下,这才记起,楚放确实是大摇大摆的自门口走进来的。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可以出去,也没有问楚放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知道楚放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她已经欠了楚放许多,她没办法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去虚伪的道什么谢。
当久违的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苏韵紧紧闭上双眼,忍住那不知是因为强光照射还是久失复得而产生的泪意。
楚放只当没有看到,稳稳的将她放在马车之上,亲自驾车离开这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在看见的地方。
马车停下,苏韵才发现楚放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府里,依旧是田叔那张和蔼的笑脸将她引入曾经住过的软香阁,进进出出的替她忙乱着。
“少爷,老奴这就去城外请茅山先生来为苏姑娘请脉。”
楚放精神一震。他倒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物了。所谓茅山先生别号茅山医仙,没人知道他是师承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何,只知他常年居住在京外三十里地外的茅山之上,传闻他性格古怪,行事乖张,最不受那些规矩礼教的约束,不屑与那些哗众取宠有点能耐便不可一世的所谓御医为伍,只一人逍遥江湖,遇到合眼之人便是他是乞丐也会鼎力相助,遇到不合眼之人便是庙堂天子也敢拒绝,端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虽然不知此行能不能将人请来,但好歹是条路子。
“印岚。”
一道褐影自角落暗处闪身出来,吓了彩月一大跳。躬身行礼。“公子。”
“你跟着田叔,务必将人带来,不论威逼利诱,不计代价。”
“是。”
吩咐完,其余人识趣的退了下去,整个房间里只余两人相对无言。
“你……”
“你……”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楚放将苏韵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轻柔,似乎带着无法掩饰的爱意。
苏韵脸色有些发红,窘迫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显得脸色没有那么难堪了。“我还是回萧府吧,我住在这里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发觉她的窘迫,楚放轻笑。“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想走到哪里去,且在这里养养罢,待你身子大好了,便是想到天边去我都由着你。”
苏韵不想去天边,但是身子是自己的,静养是必须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是大病小病形影不离,仿佛爱上她了似的,如今她是真的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此时的她根本不想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什么沈烟行,什么秦冥翼,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觉,她承认萧明空是因为他确实真的关心这个女儿,可是萧府其他人是不是也那么欢迎她就有待考证了。
知道她的疲累,楚放也不扰她只是静静的陪在榻边,看着她虽然略显苍白却异常安详的睡容觉得只要能够这样看着她,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值得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深刻的爱上一个女子,这么多年来他看变了形形*的女子,也许是因为自小没有母亲,他对于那些温柔似水的女子总是存着两分怜惜之心。
直到年前他也一直认为未来或许哪天他会与一个温柔端庄的女子成亲,不需要多么深刻的感情,只要举案齐眉,然后一起孕育后代,然后看着他们长大自己慢慢变老,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然而,他没想到他会遇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她耀眼的仿佛天际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她的活力,她的热情,她的光辉,她像一个专业的开锁工,一次次的强势抨击着他隐藏极深的内心大门,然后大摇大摆的常驻,在无法驱赶。
他想过放弃,想过离开,想过默默祝福,什么都想过,可是当机会摆到眼前时,他可耻的被诱惑了,他想得到她。
伸手扶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颊,仿佛被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凑过去覆上那樱红的薄唇,那软软的触感、淡淡的温度,几乎熨烫到了他的心里。“沫儿,我真的……”
……
苏韵一觉睡醒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只一眼便看到了歪在床边的男子,似乎十分疲惫,睡的很沉,没有了平日里的邪肆轻佻,沉睡的楚放纯洁的仿佛最透明的水晶,连本身所带的妖媚都仿佛融化在晨光里,不含一丝杂质。
淡淡的晨光透过窗纱洒落进来,在身上形成一片若有似无的光影,那双敛尽风华的凤眸静静的合着,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暗影,衬得眼睛之下的青色更加明显。
往日干净的脸颊之上冒出些许的胡茬,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粗犷的英气,整洁的衣服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而自己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一只手。
略一想便知道楚放的一身狼狈是谁的杰作,急忙松开那张大手,苏韵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可心里却仿佛三九天气抱着暖炉暖烘烘的。
楚放被苏韵的动作惊醒,脑子尚未清醒,身体却已然下意识的将苏韵搂过,手里轻拍着,嘴里还轻轻念道。“不怕,沫儿不怕,我在这里。”
眼里又有泪意想要渗透,赶紧强忍住,努力平复了情绪,伸出手捏着他的鼻子,捂着他的嘴,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
楚放毕竟是习武之人,即使有一瞬的迷糊时间也不会太短,在苏韵捂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见少女精神好了不少,心下略松了些。
“又调皮,醒来就起身吧,从昨儿到现在你可是滴水未进啊。”
苏韵点点头起身收拾,整理好衣服才发觉,彩月不在自己是手残党又不会梳头,急忙越过屏风跑出前厅。“哎,公子,彩月呢?我不会梳头啊。”
楚放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将她按到椅子坐下。“印岚回来了,茅山先生不肯下山,我让他继续去求,彩月是个忠心的,也跟着去求了。”
苏韵不免心中又是一热。感受着楚放的大手一下一下的婆娑自己的头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对着百年的古董,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田叔静静地看着那一双如画的人儿,看着自家少爷眼中的温柔,看着那连遮掩都已经遮掩不住的爱意,竟不忍开口打断,默默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到底,他们没等来茅山老人到是等来了一个苏韵并不想见的男人。
看到秦冥翼的时候苏韵也没有感觉到吃惊,她知道她们总会见面,可明明知道,心里的疼痛却还是如实的反映了出来。
“韵儿。”看着比从前更加消瘦的苏韵,秦冥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唤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心底隐隐跳跃着的期待再度落空,苏韵自嘲的笑了,这样的她连自己都看不起,她竟不知道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跟我回府吧。”
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秦冥翼,,想要看出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淡淡的一句‘回府吧’,便想将所有的事情揭了过去,她有些想笑,事实上也笑了,笑得连泪水都不受控制。
“秦冥翼,你把我当成什么?你以为是你的玩具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用的时候将我放在你府里不过是闲养着罢了,有用的时候随时将我拎出来替你的女人顶罪,秦冥翼,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