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时刻,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侍郎府门前,过了一会,李适之急匆匆的从家中走出来,马不停蹄的上了马车,里面只有两人,一个是久别重逢的儿子李跃,另一位女子戴着白色面纱,正是杨玉环,她瞧见李适之面带惊奇的看着自己,顺手摘下面纱。
“李大人,恕我不能告诉你身份,还请你见谅。”
李适之谦让道。“哪里哪里,既然事关皇上,老臣跑一趟皇宫又算什么。”
一路行驶到皇宫外,守门的禁卫军,看到是当朝侍郎李适之,顺利放行。过了数道关卡,很快就到了内宫。此刻御书房内,李隆基正走来走去,焦急的等着消息。突然一个小宦官走进来,跪倒在地报告刑部侍郎李适之求见。
李隆基正在为杨玉环遇刺的事情烦着呢,哪有心思见李适之,正要挥手说不见,小宦官补充道:“李大人不是一个人觐见,随同还有他的儿子李跃以及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快快将三人带到御书房。”听到随同还有李跃跟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李隆基心中一喜,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过了一小会,李适之最先进来,跪拜之后说道:“老臣只是负责带他们二人顺利进宫,既然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召见,那老臣先告退了。”
随后李跃跟杨玉环走进来,李隆基第一眼就认出来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是自己朝思夜盼的杨玉环,高兴地想要上前安慰一番,不过看到有李跃在这里,就先安排太监宫女带着杨玉环到已经准备好的住处。恋恋不舍的将杨玉环送走之后。
李隆基心情大好,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了,这才开始询问李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李跃就从自己是如何碰巧遇到此事,从金陵到洛阳,然后回来的路上发现杨玉环的车队遇到刺杀,然后如何逃跑,又如何设计杀死对方的最后两个刺客,听到李跃讲到两个刺客被他杀死,尸体还在山上,李隆基立刻叫人进来,吩咐他们火速前往那座山上找到尸体。
当然了,舍身救杨玉环,以及两人独处山洞的事情被李跃省略掉,只是说自己到了山洞内,然后就晕阙过去,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然后两人为了防止还有刺客,就绕过先到了李家的庄园,接下来就是怎么进长安,怎么进宫,都详细的讲了出来。
李隆基听完李跃的讲述,转过身子,李跃已经说得很详细,与现场的一切也都很吻合,毫无疑问,若非李跃恰好遇到,并且天神下凡一般舍身相救,那杨玉环岂不是已经遭人杀害,李隆基的脸色变得阴沉,淡淡的语气问道:“在此过程中你可有听到什么线索?”
刚才还和气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李跃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传说中的帝王之气,仿佛自己就像是一叶小舟,在李隆基的面前随时可能倾覆一般,而自己的心中的一切似乎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一般。李跃装出一副噤若寒蝉,却又犹豫不决的神情。
“知道什么,尽管说来,有朕帮你撑腰,害怕什么。”李隆基冷冷的说道。
李跃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一些底气,坚定的说道:“臣藏在第二个刺客的身边,埋身在雪地里,袭杀最后一个刺客的时候,听到他嘴中自言自语,似乎是与“眼线”有关,其他的因为当时情况紧急,风雪交加,臣没有听清,只能确定他的话语中有眼线两个字。”
李隆基安静的思考了片刻,上前扶起李跃,之前那种压力瞬间烟消云烟,亲切的说道:“清风,你这次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真乃我大唐的勇士,朕一定要重赏你。”
李跃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恭敬的说道:“这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臣能够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岂敢贪图什么赏赐。”李隆基看到他的表现非常满意,突然话锋一转,小声问道:“这件事情除了你,可还告诉过其他人?”
李跃急忙惶恐的回答道:“回皇上,我一路只带她回到庄园,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换掉之后,然后就悄悄的坐上马车,一路上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进宫里来了,臣只知她乃是陛下的亲属,却还不知她的真实姓名。”说话间,头上已经开始流着汗,真心是伴君如伴虎,倘或自己交代不清楚,难免要受到猜忌。
既表明了自己不知道杨玉环的真实身份,又回答了李隆基的问题,可谓是一语双关,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救救人而已,李隆基听到这个回答,果然十分满意,心想这李清风简直太会做事情了,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清风啊,此事你一定要保密,不可告诉任何人。今年也该为朝廷效力了,不知你可有什么中意的职位?”
低头认真的想了想,李跃说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如今朝廷的御林军疏于锻炼,当时我拍马赶到之时,十七个御林军被对方三个人杀的只剩下寥寥几人,战斗力令人堪忧,而居臣所知,御林军中存在很多的猫腻。”说完后小心的看了看李隆基的脸色。
“这件事情朕也知其一而,看来御林军是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清风可有好的建议。”
“臣原本希望可以驰骋疆场,为陛下开疆拓土,但是如今受了伤,恐怕要拖延一段时间了,在长安养伤期间,或许可以为陛下分忧解难。”
李隆基好奇的让李跃解开衣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势,好生安慰道:“这段时间你就好生在家养伤,昔汉时武帝有霍去病灭匈奴,朕今日的清风,何愁不能开拓疆土,朕还需要你去为我征战四方,岂能因为御林军这点小事伤了你的身体。”
李隆基停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既然你有破土封侯之心,朕便许你一个碛西振威校尉兼左补阙,你可还满意?”
李跃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天大的赏赐,他还没有任何从政经验,就一跃之间拥有了文武两个官职,振武校尉是正六品上的武职,带领三百兵,左补阙虽然只是从七品上的文职,却拥有越过御史台,直接向皇帝进行规谏及举荐人才的权利。李跃急忙跪拜谢恩。
大殿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李隆基一个人站在窗边,微微的眯着眼,月光将他的影子依稀的照在殿内,不经意间,虽然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不过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仍然俊朗依旧,笔直的俯视着天下。
高力士缓缓的走进来,说道:“陛下,那两具尸体找到了,这件事没有惊动任何人,都是老奴派神策军秘密进行的。”
李隆基似乎没有听见,淡淡的说道:“上将军以为此事是哪方势力所为?”
“恕老奴愚昧,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你都跟了我四十多年了,如果你都不敢对我说真心话,那朕还能相信何人呢?”
高力士微微的谦身,小声的说道:“依老奴所见,此事朝中无人敢为。”
李隆基略愠怒,一甩衣袖,说道:“无人敢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无人敢为。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吧。”
面对李隆基锐利的目光,高力士急忙的跪下,说道:“陛下息怒,此事乃老奴一手操办,除了陛下跟老奴,也就只有老奴的几位义子经手过。”
李隆基再次转过身子,望着窗外。说道:“朕吩咐过此事务必要做的隐秘,结果最后不禁被贼人所知,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刺杀的事情,朕给你三天的时间,找出泄露消息的眼线!”
李隆基一向视高力士为自己亲人一般,何曾见皇帝对他发过这样的火,吓得面如土色,说道:“臣办事不利,差点害了杨妃性命,罪当死!”
李隆基似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老奴才太过严厉了,放缓了语气说道:“倒也怪不得你,并非真不相信你,只是从凶手的嘴中得到消息直指宫中的近侍,若此事当真,那么朕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岂不是都在幕后之人的监视之下,朕寝食难安啊。”
高力士这才明白李隆基为何龙颜大怒的原因,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从跃公子那里得到了有用的线索?”
“以后当着他的面直呼清风即可,此番若非他拼死相救,朕的杨妃恐怕就要香消玉殒,这件事首先就要从源头上查起,将所有可能知晓这件事情的宦官,只要有出入过皇宫,并且与外人有接触怀疑的,统统给我抓起来,严刑盘问,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老奴懂了。圣人,此事若要揪出幕后的真凶,恐怕要惊动很多部门,可能会引起人们的舆论。”
李隆基露出一副冷酷的笑容,问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要一想到在这长安城内,有人敢朕的女人出手,岂不是说朕时刻都可能受到生命威胁?而此刻,或许贼人就藏在某个角落,冷冷的看着朕在这里动怒却对此无能为力。”
高力士谨慎的思忖了片刻,说道:“陛下,老奴说无人敢为,是因为此时确实存在蹊跷,若说杨妃只是一个女子,无论是谁,甘愿冒着被灭九族的风险对她出手,凡事都有它的最终目的,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若说杀死杨妃的动机,无非只可能有两个。”
李隆基的眼角突然下倾,眉头紧紧的皱起,说道:“上将军认为行凶的动机是哪两个?”李隆基眼神突然锐利如刀,死死的盯着高力士。
“最直接的动机便是宠与太子之位,而与之相对应的动机,栽赃嫁祸。依老奴只见,争宠,陛下也没有专宠那位妃子,这个动机概率最小,如果说太子担心杨妃得到隆宠,诞下皇子危及太子之位,可能性也极小。最有可能的动机便是有人想将此事栽赃嫁祸给东宫。”说完之后,饶是跟了李隆基大半辈子,说完也不禁汗流浃背,不敢抬头。
李隆基沉默着,深邃的目光在夜空中炯炯有神,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有一人,被你直接忽略了么。”
高力士心中一秉,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