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坦克,可能是奔跑入洞,单脚着地,一条手臂支撑着上身,呈极其别扭的模样;当然,解码专家也好不到哪去,屈膝跪在地上,双手平举,像个高空走钢索的演员,努力保持着平衡。
咋一看去,不由令人愕然,莫非是不巧按下暂停键?整幅画面都停顿下来?不,这并不是电影,而是现实。他们僵直地摆着这种姿态,只说明跑进这个大厅般的洞窟时,就已经发生起先预料不到的事!
我望着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发出声。解码专家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正死死地盯着我。我起先打算坐下,正曲着膝盖,像扎马步般,若仅仅是停顿片刻尚且还能支撑,时间一久必定累垮。
“到底怎么了?说话总可以吧?”我憋回心头的狂笑,轻声问道。
“可以,但不能激动,肢体也不可以做出任何举动。”坦克歪过头来,苦着脸说道:“少校,论难受我比你吃力多了,你看看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环顾四周,只见这个洞窟一片昏暗,岩层间星星点点闪烁着微光,好像有不少矿石镶嵌着。再扭过脖子四下张望,除了我们三人外,实在找不出有什么潜在危险。
“这莫非,是个矿坑?”我不仅纳闷,开口问道。
“那些是长石、曜石、以及生钻石,”解码专家点点头,应道:“黄黄绿绿的,是各种水晶和宝石。”
“这就是个藏宝洞嘛,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动?难道你怕有夜班保安报警拉我们进炮局?”我一听钻石,不由咽了口口水,激动起来。不过眼前俩人再三让我不得乱动,必有原因。于是我只得压抑住亢奋,低声询问。
“起初,在进猫头鹰老巢时,我曾说,这不是峡谷,而是一个隧洞,仍记得吗?”解码专家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只是猜测,而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片区域,它就是座火山隧眼!我们距离地面远不是过去住在赫希利斯计算的二、三十米,而是一百五十米左右。这些矿石,就是隧眼经常喷发的特征!所有的矿物都是长期经受高温淬炼所产生的单质晶体!或许它在亿万年前曾相当活跃过,到了现在,它成了地壳裂缝!”
“什么意思啊?艾莉婕,你知道我什么家都算不上,小锐只是个被除籍少校。”听完这些高深的理论,我更加迷惑,道:“你是说我们会让岩浆喷到地面上?那还逗留在此做什么?”
解码专家的脸上,透露出一付没有文化真可怕的神情,摇了摇头,叹息起来。
“丫怎么这般啰嗦?不会用耳朵听吗?要是能走老子早走了,犯得着这么辛苦?”坦克罗利无端愤怒起来,就差骂娘,嚷道。说话间,我便听到他脚下传来一个脆音。
“咔~”
解码专家顿时脸色煞白,慌忙低声告诫坦克要控制情绪。她细听了一阵,这才长吁一口气,说道:“林,你拨开脚底砂石,看看那是些什么。”
我探出手,轻轻拂开前方细砂,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种像玻璃般的物质。晶莹剔透,透光性不错。
“这是什么?玻璃板?石英?”我寻思了半天,看不出有什么奇异。
“这是云母,林!”如果艾莉婕此刻能肆意走动,她绝对会走上前来,猛踹我一脚。只见她抱着脸低泣道:“我们三人,现在正站在一块绝大无比的巨型云母上!天哪,该怎么办?”
“嘿嘿,冷静下来,先告诉我,云母是什么?”
“云母是一种很薄的岩层,”解码专家解释道:“它非常薄,任何重量,气温变化,甚至是声音带来的空气震动,都能使它们瞬间瓦解!你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程度。于是急切问道:“那该怎么办?一动不动?既离不开又坚持不了很久,我们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啊!”
“我也想啊!但基本没可能了!”坦克罗利哭丧着脸,叹道:“我哪知道这算个什么鬼地方,大踏步进来,解码专家说我身后这一大片,早给踩烂了!我动一下,这整片地面都得陷下去!”
“这都是地底人干的好事!”我恨恨地骂道:“或许这个窄洞,就是当初他们特地挖掘好,用来对付科考队的!”
“这绝不是土著能以人力做成的事。林,坦克,你俩都别激动,听我说。这个洞窟,起先并不存在,隧眼内壁中,有着许多这种气泡空间。它们裸露在外的那部分,就是岩壁上的坑洞。鸮类生物,就像你说的,是一种很懒的动物,这处空间,成了他们最佳的筑巢之所。所以眼下这个窄洞,我觉得是陆地板块挤压时,气泡外壁破裂造成排气的缺口,而不是有人在这里做了手脚!”解码专家指指坦克罗利那一侧,定了定神,道:“现在的情况是,他那头云母层失衡了,因为已踩碎了一部分,而破裂的缝隙,如果继续施加力量,就会产生连锁反应。现在能做的是,体重最轻的人,也就是我,慢慢退出去,随后是你,林。最后才是坦克。在一人移动时,另外俩人要保持绝对安静,和身体平衡。”
说着,她缓缓地站直身子,让我看她的步伐。
“放轻步子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不是。记住,脚跟先着地,但不要踩下去,然后放平整张鞋面,一点点移动,当听见有碎裂声,就得止步!”她对我俩摆摆手,说道:“总之关键一点就是已经造成的破坏,不要继续扩大它们的面积,一旦你我能全身而退,再找支撑力点,用绳结稳固住坦克。哪怕云母层破了,也能及时拖他回来!”
“OK,快动手吧!”坦克罗利连声催促,道:“我已经快体力耗尽,这个动作把持不了多久!”
艾莉婕缓慢转身,开始徐徐移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让人提心吊胆。这一回,我算是深刻领会到什么叫如履薄冰。我此时还真希望自己站在冰上,起码还能狗刨几下,顶多挨点冻,活下来不算大问题。而我们的位置,若要计算,只能以外边那个大隧眼来推测,大约是走完三分之一,剩下的路到底多深?无人知晓。
“咔!”耳边传来一阵令人心碎的脆音,那是艾莉婕又多踩烂几层云母。我急忙看向她,果然,数条裂缝正在扩张,脚下的地面已经碎成片!
她先平衡住自己身子,将脚抽回,换了其他方向移动,刚走出几步,又传来几声“咔、咔”,由此,只得停在原地,努力思索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我快没力气了!你们不会只有Plan.A吧?”坦克指指自己的裤裆,道:“而且,我快尿了!尿裤子里倒不怕,可万一那什么云母给尿化了就都得完蛋!”
“云母尿不化的。我们只有Plan.A,除了慢慢退出去别无他法!只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一些方案,猛然扭头望着我,道:“不知道这算不算Plan.B?林,接着要靠你了!”
“我?”我苦着脸,叹道:“我对地质没有半点常识,又有什么用?”
“你能深透一切物质,这是我们都办不到的!”艾莉婕指指自己脚底,说道:“我的体重是最轻的,尚且也能踩碎;而坦克份量最重,他却没能掉下去。所以,这云母层,或许有厚有薄,只有你的眼睛,才能发现这一切啊!你如果能做出提示引导,大家就能安全地全身而退了。”
“好,给我点时间,”我深吸一口气,对坦克罗利叫道:“你再急也得憋着,我开始透了,你们俩最好别多闹动静!”说完,我调出第三瞳,开始透向地面。
只见我脚下以及坦克那一片,除了云母本身的纹理外,中部正泛着一片红色的微光,这是地层内含有金属杂质,厚度大概是七、八十厘米上下。尤其是坦克高抬着的脚侧右,这一片连接石窟的岩壁,显得更厚些。而我这一路,想要摸着到达空间边缘,问题也不是很大,最糟糕的,反而是解码专家所处的位置,正在空间中央!她之所以屡屡踩碎的原因,是因为这整一块云母层底部,成尖锥状,她正处在最薄弱环节上!
我慌忙将这一结果告诉艾莉婕,她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也因为我能看得更多,相反倒有了些想法,这个道理,和地震自救有些相像。但凡一整块东西坍塌,都是先从中部开始向四周扩散。我们所有人要想活命,就得设法抽身去边缘。身体轻重已无关紧要,只需按照厚薄程度小心行事,还能有一定机率生还!
想着,我挥手让我们三人中最接近边缘的坦克罗利平稳住身子,将脚放下,慢慢移动。他不敢懈怠,照着我提示先将双腿一字打开,然后把身体更多的面帖向云母层。十多秒后,他成功地走到岩壁前,开始往我们进来的洞口移动。
接着轮到的是我,也是同样方式,先找到边,再贴上去,最后按原路退回。这片云母上只要少了我们俩个的份量,将大大减轻解码专家的负担。我收回视线,开始认真关注脚下,往洞壁边缘走去。
“咔,咔~咔!”只听得连声脆音,整个石窟震了几下,我顿时惊得瞪圆双眼,冲着坦克低声吼道:“你干什么你?不是再三让你小心吗?”
“我……我根本没动过!”他指指自己的双脚,说道:“我看你在走,所以不敢轻动!我还想问你哪,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每一次都是你,甬道被毒雾迷倒也是你,这回又是你!”我霎那间恼怒起来,将沿路过来的苦水都打算倾吐一遍。
“都别吵了!安静!”解码专家低声喝停,道:“刚才的震动,和你们谁都无关!我都看了。仔细听,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的话音刚落,整片洞窟又震了几下,我们三人脚底的裂口一下子被撕得更大!与此同时,一阵沉闷的声音正从脚底传来!我慌忙弯腰,再度透起地面来,整个脑袋立马痛得要胀裂开!
“怎么了?”俩人见我身子把持不住平衡,手脚乱划的模样,惊声问道。
“我不知是我眼花了,还是脑袋痛得离谱……”我抱着头艰难地说道:“我看到一个很古怪的黑影,正在我们脚下不远处,绕着洞窟往上攀爬。噢,不是攀爬,是游曳!那东西既像条蛇,又像条鳗,超级强壮!大得可怕!它现在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哎哟,你还别说,我好像也瞧见了!”坦克朝着地面看了眼,吐着舌头叫道:“这哪是什么鳗啊!这根本就是鳝鱼!巨型鳝鱼!糟啦,它好像发现我们了!”
只见黑漆漆的洞窟底下,那个巨大的家伙昂起头,似乎让我们的说话声吸引,又似乎被那些水晶、钻石的暗金色泽刺激,开始拼命往上猛窜!
“好像是大蚯蚓!”解码专家已经急得六神无主,此刻也顾不上云母层碎不碎裂,连滚带爬朝我冲来,叫道:“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条巨大的身影猛然将整个头部张开,像打开的雨伞般,高速颤抖起来!而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那种类似几百把金属汤匙相互撞在一起的嘶吼,霎那间响彻天际!此刻,不论我、艾莉婕还是坦克罗利,都已明白,这个凶神,它既非大蛇,也非鳝鱼,更不是什么蚯蚓,而是,
我们的死敌——埃盖翁!!!
它一下子穿破起先解码专家所站的位置,收不住惯性,往上窜去几十米,大家脚下脆弱的云母层,哪经得起这般冲击?霎那间化成齑粉!无数的矿物碎片就像冰雹大雨般飞溅四散,埃盖翁沉重的身躯朝我们砸来,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已经在直坠深崖!
眼前流光掠影,黑沉的洞壁飞快往上划过!根本辨不清他们俩人,是否已经脱险还是像我那样在急速下坠!我所能看见的,只有埃盖翁那黑紫色身躯,它正在我边上几米处,也跟着在坠落。
我探出手,一把抓住它头部那些像腮般的东西,黏糊糊的,却并不怎么湿滑。这么个大家伙此刻根本顾不上攻击我,它作为生物首要考虑的也是活命,体积如此之大,将比起我更早砸向地面,我只要不松手,或许仍有千分之一生还的可能!
不过,我很快就无法去想应对的办法,埃盖翁发现正有人趴在身上,怒不可遏,连连用头去猛撞岩壁,整条肥大的身躯不断扭曲绷直,尽力一甩,就将我摔到石壁上!
我抓着它的几丝肉条,只感眼前一黑,然后发生什么?一切都已太晚!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浸在一潭臭水里,身边像电缆般盘着几堆肌肉灰烬,脑袋搁在一片碎石子岸涂上,右手边有些爬行类动物的骨骸。究竟怎么掉到这里的?晕迷了多久?都不知道。这个空间应该也是艾莉婕形容过的内壁空间,大概有三十平米左右。眼前是数块巨石,臭水细流正从石头缝隙里喷溅下来!
我试着想要爬起身,但人一动就觉骨头散了架,浑身的筋脉立即抽搐起来,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手脚绵软,眼前发黑。我绝望地深叹口气,索性闭上眼睛。
耳边都是水沫飞舞,臭水流进死潭发出的冒泡声,发黄的动物头骨无精打采地望着我,似乎在宣示死期已近。我想我一定是摔折了多处地方,不过还能感应到双腿,这表明没有伤及自己腿骨。然后我试着将左手从身下抽出来,继续去感应还能不能动,耳边就听得一声轻微的呻。吟。
“诶?”我不觉一惊,扭动僵直的脖子四下找寻声音来源。只见眼前除了黄绿色的水潭和黝黑石壁外,什么都没有。正在我打算使劲全力往岸涂爬的时候,又传来一阵呻。吟。我这才明白,这声音正打那些巨石背面发出的!
“喂~喂!”我竭尽全力对着那头喊叫起来:“谁?那边的是谁!”
“林?是你吗,林?”那个声音很快回应起我,她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样了?”
“离死也差不了多少,哎哟,我想我一定是摔断了骨头!”我挣扎着爬到巨石旁,直视过去,隐约间瞧见俩个影子,解码专家半坐在一团像肉般的东西上,而另一个也似我般倒在水里,一动不动。
“你们怎么样?我看见罗利了!他如何了?”我急切地问道。
“他还是昏迷,不过仍活着啊,”解码专家惊恐地哭道:“我还好,坠落时抓住埃盖翁,从它身上扯下一大片像肉般的东西,被裹着砸地,所以没摔着哪儿,但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啊,我被撞晕了,这才刚醒。你再试着透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过来我这边?我现在很怕,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实说,我已经在透了,但是,我过不来,我与你们被数块巨石间隔,该怎么出去我自己也没把握。不过这边似乎有过去爬行类生物出入的狗洞,等元气恢复,我尽量去试试。”我将脸贴在湿漉的石块上,叹息道:“这都怨我,是我害了你们。”
“只恐怕,这次我们面临的情况,比之前更加困苦。这怎么能怨你?如果我不自作主张去爬崖,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巨岩缝隙中,传来她的呜咽:“这不像过去走的各种壁缝,摔落时,洞窟底下全是小坑洞,它们都是地块运动时挤压出的缝隙,是毫无规则的。”
“但是,艾莉婕,不要绝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那一头,活动空间很大,最起码有三个小洞穴是往上攀升的,如果你的夜视眼镜还在的话……我也许会死在这里,而你们不会……”听完她的话,我继续闪透她一侧的情况,安慰道。
“眼镜还在,射放头灯也仍是好好的。”她按着我提示,开始在那一头打灯,隔了会儿回应我道:“我找着你所说的那些洞穴了。”
我不由眼睛一热,绝望地悲哭起来,叹道:“你不要笑我,唉,我太没用了!其实我并不怕死,这一路走来,这种事遇上好几回了。可我的宝宝该怎么办?她出生时我就想着要努力,要让她过美好的童年。而这些年来,我挣扎求生,任何机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愿放弃。可不论我怎么想方设法,耗费精力,都无济于事,赚不到钱!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我自卑感作祟,是特意编出来骗你的!无可否认,我喜欢你,不想受你白眼,也正因为这份爱慕,我不愿让你知道真实状况。遇见你之前,我吃用靠老婆,潦倒得就连想买包烟,都得偷女儿储蓄罐,该怎么办?这句话我曾不知在厕所里想过多少回……”
“Holeethmen,你是个好父亲,不论你能给予她多少,你都是个好爸爸,而相比较你,我更加失败……”不知是因为受我感染,还是眼前的绝境,让艾莉婕伤心不已,她哭道:“如果我不幸死在这里,你能生还,请一定要代替我,去土伦看看我女儿,对她说……”
“诶?”我不由一惊,抹去泪花,打断她的话问道:“你不是引产了吗?你和Alex不正是因此才分开的?”
“原来你那晚没有听见,可能太累睡着了……”她似乎回想了一阵,说道:“我没有去引产,事实是,我最终还是将她生了下来。不过我不愿让她那么小便过上那种妈妈每天忙生计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她周岁后我就将她寄养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
我这才记起爬下悬崖的前夜,她与我靠在峡口边,说了许多话,那晚我实在太累,听着听着就熟睡过去。于是探问道:“Alex知道这件事吗?”
“他?我永不会让他知道!假设你俩我能选择其一,我希望的是你,而不是他。Alex和他嘴里所形容的他爸马德兰,没有丝毫区别。他想着的,永远是他自己!每一次,我绝望地躺在床上,心里叹息,感慨我老爸没能活到现在,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那样歇斯底里,发神经哭叫摔东西,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她也爬到巨岩前,泣不成声:“而每当这时,像你那样的人就会出现,不断劝说,不断安慰,一次又一次将我再度拖回到那个没有希望的生活里去。让我继续面对,明知毫无将来的命运。你能明白吗?并不是我丧失了爱的勇气,而是我必须远离他!”
我无言地将脑袋靠在岩石上,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就是此时,她那头传来一阵咳嗽,似乎有个人在起身。同时这家伙瞌睡般地开口说话,道:“从没睡得那么舒服,欸哟哟。”
“坦克?!”我和艾莉婕异口同声地叫道:“你没事吧?”
“少校?你在哪?我怎么摸不着你?”他显得很震惊,同时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巨岩走来。当发现我的声音来自石缝对面,不由欣喜起来,说道:“我能有啥事?摔在这里时我就清醒着,四周黑得离谱,伸手不见五指,靠着手表那点光源捞回了解码专家,可你怎么都寻不到,最后躺下打算休息会儿,不料却睡着了。嘿嘿,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大碍,接下来该考虑的是怎么离开这里。我们想要合兵一处,已经不可能,论摔伤程度我最严重,暂时还站不起来。他们俩个原地舒展筋骨,已经无甚大碍。只是要保持联系,比起之前更显困难,摔落下来时,许多东西都不知掉哪去了。眼下他们俩个仅有一把手枪、一部综合机,而我,什么都没有,机子完全砸碎,浑身上下除了半包烟打火机外,只剩一个弹夹。
艾莉婕将自己的射放头灯从石缝间硬塞过来,打算要动身了,最后说道:“一旦找到空旷的地方,用头灯蓝光作方向提示。”
“你们先走吧。”我试着撑起身子,浑身痛得离谱,叹道:“我一时半会还爬不起身。之后的一路,要靠你们自己了,只可惜我无法继续保护解码专家。坦克,你要替我……”
“行了,你先顾你自己吧,解码专家就像我干妹妹,”坦克扶着艾莉婕,摸索着往我提示的几处石洞走去,同时高叫道:“丫可别一困就睡着不肯起来,许多人往往就是这样醒不过来。少校,我一旦找到援助,瞧不见蓝光会再回这里来,穷山恶水不是合适葬衣,你是个人物,即便死也该风光大葬,好好地,给老子活下去……”
他俩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我耳畔只剩下岩缝臭水流淌到死潭里的冲击声。努力试了几下,依旧动弹不得,我只得将身子缩了缩,靠在岩壁前,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无法辨清梦境还是现实,隐约中感到这附近又传来细小的划水声,似乎有个人在死潭里走着。难道他俩摸索碰壁又折回来了?这是产生在头脑里第一个念头,我不由一惊,竖起耳朵细听。
这并非在发梦,而是真真切切有物体在水里走着,声音十分遥远空灵,但并不在巨岩背后。放眼去透,全部都是曲折重叠的岩层,连发出动静的那玩意儿轮廓也瞧不见。我不敢继续待在原地,那东西虽说距离仍很远,但可能会是各种死敌,未知的爬行类、追兵之一、抑或是地底人,总之不是两个人相互扶持淌水的模样。我曲了曲膝,扭动胳臂,似乎苦痛减弱了许多,第五代纯天然Plus果然比起常人肌体复原得快。
我勉勉强强扶着墙,撑起身子,放眼四周,这片死潭除了早先发现的那个狗洞外,再无其他裂缝,总之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没得选择。到了洞沿前弯身丈量了下,内部空间更大,淤泥厚积一直攀上,并且土层上爬着许多小虫,来来回回忙碌不停,这之中,就有蚂蚁。眼前的蚂蚁个头比起常见的白蚁小一倍,但翅翼上有发亮的斑点,跟萤火虫似的,它们走在乌黑的湿泥上,活像一道方向标。
我跟着蚁群不断往上爬行,这条狗洞虽然宽敞,但洞顶十分低,我不得不半跪着前行。“方向标”在一处转折地方散开,用眼去透,发现两个方向都似乎是蚁穴,剩下一处仍继续往上。
我满心欢喜,自以为又一次绝处逢生,加快手脚,而到了跟前不仅咋舌。狗洞的尽头确实能够通往一处宽敞岩洞,但口子实在窄得可怕,我勉强只能挤出头去,想要整个人硬钻,撑到胸口就再也无法动弹。总之,穿过裂缝,我使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头部、手臂和腿伸出,大半个身子都卡得死死。严峻的现实告诉我,若放弃这里调头,我只能最终走回死水潭。
真想要钻裂缝,也不是毫无办法,不过这种方式将很残酷,饿自己一周掉膘,瘦得脱相就能办到。我惨笑一声,无奈地缩了回去,坐在淤泥里掏出袋里最后一支烟,思量该怎么对付。
裂缝外的石洞十分宽敞,不比当初爬崖进入的空穴小,那里我估计也曾像底下池潭浸在水里过,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排空,留下了星罗密布的水洼。如果坦克能在那一头,找到工具猛砸,我兴许就能获救,而如今,他们到底怎样?没准比我还糟!我只得将视线继续延伸,渐渐停留在远处一片水塘边,那里有一组人走过的脚印!
我不清楚那究竟是谁,他或她走过这里有多久,但痕迹清晰可辨,应该尚未走远。洞穴里传音效果十分好,各种折角会将求救声带去很远。只要能引起这家伙的注意,我便能出去,哪怕他是敌人也无妨,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活口,且毫无战斗力,没准他们会留我条狗命,打听更多有关于我们的讯息,届时我只需寻机逃跑即可。
想着,我将烟收回口袋,预备使尽全力,高声呼救。正当我想大叫时,就感觉远处有人正慢慢走来。
不多久,一条黑影出现在岩壁外淤泥地另一头,这家伙似乎绕了个圈,一无所获走回来。当这人从裂缝前闪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再度去透。没错,正是她!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而是两天前在荒村被我们救起的中国女人——佘羚!她神气活现地背着大转盘枪、步枪各一支,手里提溜着我的射放头灯,吃着蛋白质条潇洒地走过!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木齿**门前的小偷是谁!我们遗失的所有东西,都叫这娘们趁机剽掠!甚至,深谷另一头的浮桥排列被打乱,也可能是她所为!佘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她在找自己真正想找的东西!
我刚想开口大呼救命,就发现她在五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火光闪了闪,她好像点了支烟,正在享受。而就在这时,她很奇怪地对着洞窟一侧,说了句话,道:“谈谈你的条件,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隔了一会,她又说道:“这些,我只晓得个大概。你想我怎么做?”
我深感古怪,站起身来,努力往她那头拼命闪透,可视线内就只有她的身影,佘羚好像正在和一个瞧不见的家伙交谈着。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不管有多诡异,时不待我,眼见女孩又有打算离去的意思,我再也忍不住,高喊起来:
“别走!停下,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