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大院。
民调局的临时办事处,已经被装点成了一个简陋的灵堂。
唐元清的尸体,便躺在灵堂的大厅里,白布盖住尸体,只露出了面容供人瞻仰。
在旁边,则放得是另外两具尸体。
不对……
应该说,是衣服,因为那白布下一片空荡荡。
徐正秋和韩卫民的尸体根本就找不到,民调局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安州,但依旧没有任何音讯,只能用他们生前的衣物所代替。
所有人都知道。
唐元清等人的感情极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亲如兄弟。
以唐元清的性格。
假如徐老和韩老的尸体尚在,一定会将他们带回来。
没有尸体,那就意味着尸骨无存。
但是,依旧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依旧在安州四处寻找。
杜归到的时候。
他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却没听到哭嚎声。
因为泪水已经流干了。
“杜老板……”
“杜老板你来了。”
“唐老在里面,张队也在。”
“进去送唐老一程吧。”
那些人认出了杜归。
杜归点点头,走进了灵堂之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的张全有。
走上前。
杜归拍了拍张全有的肩膀。
张全有木讷的点点头,一声不吭。
“唉……”
杜归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多说,便叹了口气,走到唐元清尸体面前。
唐元清的尸体很安详。
嘴角还挂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和蔼且慈祥。
恍惚间。
杜归脑海中又浮现起这个老人的音容笑貌。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天夜里,唐元清用老人机给自己打电话,对自己不厌其烦的嘱咐。
也想起了唐元清送给自己的那句话。
“人有千万种,种种皆不同。”
杜归鼻子一酸,哽咽了起来,不经意间,已然泪流满面。
他说:“人生实苦。”
唐元清这辈子,确实很苦。
或者说,老一辈的人,基本都是苦过来的。
他们都过灌了苦日子。
杜归很想为唐元清做些什么。
于是,就问张全有:“唐老生前有什么遗憾吗?”
张全有烧着纸,跪在地上,木讷的说道:“没有。”
杜归再问:“那唐老还有没有什么后人。”
张全有目光一暗,摇头说道:“没了,唐队长死后,唐老唯一的后人也没了。”
其实。
如果硬说后人的话。
张全有算是半个。
因为他当年出生的时候,许安异变,就是唐元清把他抚养长大的。
但是唐元清这一脉,的确是彻底绝户了。
杜归止不住的叹气。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元清的遗容,然后退后三步,跪在地上,冲三位老人行了个大礼。
老人去世,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晚辈们得讲究规矩,不能有任何失礼。
三跪九叩,又拜了三拜。
这才算是结束。
而等到葬礼的时候,还得重复一遍,并且拜的时候,手中得拿着香。
杜归看着张全有,询问道:“我过两天得去许安,唐老的葬礼什么时候办?”
张全有抬起头,沙哑着说道:“三天以后,唐老生前私下里和我说过,他希望死后能葬在安州,因为这里死了太多人。”
杜归点点头:“行,那我就在安州再待三天。”
“三天以后,我要去许安。”
张全有盯着杜归许久,问道:“你去许安做什么?那地方现在不太平,等唐老的葬礼结束,我也得赶过去。”
杜归平静的说道:“我表哥在许安给我留了一套房,还有一张银行卡,我要过去看看,而且我在那边还有点事,估计要待一段时间。”
张全有很意外:“你舍得如家饭店的生意?”
杜归淡淡道:“舍不得,但生意早晚都可以做,有的事不做,我心里过不去。”
隐灵会,守墓人,全都在许安活跃。
虽然现在似乎还没爆出来他们的消息,但既然他们在许安,那就难逃一劫。
如果说之前,杜归去许安只是为了表哥留给自己的房子和钱,现在性质就没那么单纯了。
他过去,是要杀人的。
张全有想了想,说道:“你应该比我早一点到许安,我本来想嘱咐你几句,但是一想,你比我厉害太多了,也就没什么好嘱咐的,等到了许安,我请你喝酒。”
“好……”
……
杜归离开了灵堂。
他不太想待在那个地方,因为越是看着唐元清的尸体,看着徐老和韩老的衣服,他就心里越堵的慌。
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周围来往的人,表情都很颓唐。
今天的安州,显得很安静,安静中透露着难以磨灭的伤痛。
就连空气中,都沾染上了一丝哀伤。
杜归站在院子里,凝视着放在院子中央的那个躺椅。
躺椅是唐元清生前的。
拿出一根烟。
杜归也不嫌弃地上脏,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边抽,他一边在想一些事。
唐元清临死前一天。
曾经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一些信息。
安州的事虽然已经结束了,但实际上,有很多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
杜归知道,自己当时跳进井里以后,融合了墓主人和源头。
那口井便是源头。
但墓主人为何会在井里,却不得而知。
按理来说,墓主人脱离了棺椁,应该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安州就是它的大墓,它在什么地方都一样能镇压源头。
何必到井里呢?
即便是方承源蛰伏五十年,窃取墓主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对它产生任何影响。
你喝了一口安州大河的河水,对安州大河有影响吗?
不存在的……
最主要的是。
唐元清给杜归留下了一个,让他不敢去深想的问题。
鬼影,鬼公交,殡仪馆,黑色编织袋。
这四个怪异,是人为的,而且分别在安宁路的四个方向。
东南西北。
老街就夹在中间。
杜归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州的天空,有点阴沉。
就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安州都笼罩在内,随时都有可能勒紧,那布置了一切的猎手,一直隐藏在暗中。
“也不怕我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当夜壶。”
杜归轻声呢喃:“我的地盘还是太小了,我觉得许安就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干死许安的墓主人。”
“算了,干死它也没什么好处,又没人给我钱。”
“要是把它变成我的鬼奴就好了。”
“许安的墓主人,应该比无头鬼要机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