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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回 心邪意

假山后那身影乃彭城公主元钰近婢青云。

她抄小道悄悄离了华林园,回至元钰寝殿之内,只觉坐立难安,盼着元钰回宫商议。原来今日晨起北海王元详入宫邀元宏与元钰一道入王府饮宴,青云却因天葵突至腹痛难忍而未随元钰离宫。等食罢午膳,她腹痛渐缓,又觉难得清闲,便往华林园赏玩,不曾想悉了元恪与冯娷体己之言。

元钰回宫,已是戊正一刻。青云领众婢侍奉元钰洗漱更衣罢,便屏退左右,附于元钰耳畔,一五一十将午后华林园所闻之言道于元钰知晓。

元钰本想以高贵嫔母族撼动林禾与元恪母子情义,却不料冯娷三言两语便化戾气为祥和。元钰怒眉直挑道:“竟敢坏吾好事!太子待此女言听计从,倒令吾始料未及。”

边奉安神汤给元钰,青云边道:“那时废太子尚在位之际,太子为这冯小娘子便敢冲撞废太子,可见二人情义之深厚…”

元钰摆手示意青云将安神汤放在一旁,起身缓缓在殿内来回踱步。一盏茶功夫,元钰糊的厉色道:“此女断不能留!”

咸阳王府邸,元禧与元钰一席而坐。

听元钰讲完华林园的事,元禧问道:“六妹作何打算?”

元钰道:“那妖妇以冯女之身入宫,冯娷自是与她狼狈为奸…若不将冯娷除之,日后太子必将为冯氏所用…”

不等元禧有所表态,便有近侍来报,平原公高肇求见。元禧一脸狐疑:“高肇缘何此时前来?”

元钰道:“乃吾邀他入府相商。”

元禧不解道:“高肇虽为太子母舅,却未得他倚重。除冯娷乃内宫之事,高肇区区一外臣,与他有何干系?”

元钰解释道:“二阿兄,太子昨日既对冯娷如此言语,那分明已将高肇之言记在心内。高肇如今不得太子倚重,方欲攀附你我。吾就是要将除冯娷之事道于高肇知晓,如此高肇方能与你我如同舟而行,尽为你我所用。”

元禧闻言,笑道:“六妹深惟重虑,孤敬服!”

由近侍将高肇迎了入内,不及他行礼,元禧便笑道:“六妹既邀平原公入府相聚,你又何必多礼?”

见元禧示意入席同座,高肇受宠若惊:“臣岂敢与咸阳王、长公主一席而坐…”

元钰心内自是瞧不上高肇,只如今要与他同舟共济,心内虽鄙夷不屑,面上却堆笑道:“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吾与二阿兄那日同平原公一见如故,彼此已是莫逆于心,你今日又何必拘礼见外?”

闻言,高肇窃窃欢喜,只仍作谦卑之状:“臣谢咸阳王、长公主礼遇之恩!臣恭敬不如从命。”

等高肇在席间坐定,元禧亲手为他的杯盏中斟满酒:“孤得了几坛醇酎,平原公不妨品品。”

高肇呷下一口酒,细细品味,方开口道:“酒醇谓之酎,臣今日果然有口福,咸阳王这酒浓香蜜口,必是上上之品。”

元禧笑道:“好!酒逢知己,方饮之得趣!平原公若喜饮此酒,孤便着人送些去你府上。”

元钰假意嗔道:“二阿兄,平原公乃太子母舅,岂能少了此些俗物?”

高肇徒有太子母舅之名,而无半分得他眷顾之实,元钰此言不过为激起高肇心中欲火。果不其然,高肇闻元钰之言,垂首感叹道:“臣区区三等平原公,岂敢与咸阳王相提并论?今日乃臣首饮醇酎,实乃琼浆玉酿。”

元钰转头望着高肇:“太子乃大魏储君,平原公日后必青云得路,何愁美酒佳馔,香轮宝骑不为你所用?”

元禧却道:“六妹,话虽如此,可太子如今养于皇后膝下,皇兄又允了冯诞嫡女为太子正妃,依孤之见,日后这大魏前朝后宫仍是她冯氏一族的天下。”

高肇闻言,只觉元禧所言在理,自是心下惶惶。

窥了一眼高肇,见他面色有异,元钰心下暗喜:“二阿兄所言非虚,是吾思虑欠周。皇后擅专,岂容大权旁落?”见高肇神情愈发紧张,她继而又道:“皇祖母当年为防阿母族人夺她冯氏之权,便将阿母族人尽数赐死…若新后亦如皇祖母这般发纵指使,那…”元钰作欲言又止之状,举起杯盏缓缓饮下,却悄悄注视着高肇。

见高肇此时已惊愕失色,元禧佯作宽慰道:“六妹莫要再提过往之事…皇祖母对皇兄有抚育提携之恩,故而皇兄待皇祖母言从计纳。如今太子虽养于皇后膝下,却不过数年光景,又岂会为皇后左右而令高贵嫔亲眷有失?”

元钰道:“二阿兄,您莫不是忘了太子对冯娷一往情深?纵是太子不念皇后与他母子之情,亦不会不顾冯娷谏言…”

不及元钰言罢,高肇已起身离席,伏身跪地:“咸阳王、长公主,救救我高氏一门啊!”

元禧与元钰二人相视一笑,元禧便起了身,边搀扶高肇,边道:“孤与六妹同平原公一见如故,自不会见死不救。”

元钰佯作思忖,接口道:“此事亦非无转圜之机…若太子正妃乃高氏之女,那你我所虑之事便如破竹,皆可迎刃而解。”

高肇闻言心下会意,一如落水之人得了浮木,忙道:“臣膝下虽无嫡女,可臣三弟嫡妻却育有一女,名唤高英,年纪亦与太子相仿,倒是上佳之选。”

高肇刚言罢,元禧便拉了他同回至席间坐下:“此乃天意!既如此,你我三人同心戮力,誓保平原公一门安危。”

一候雷始收声,二侯蜇虫培户,三候水始涸。

秋分之时,华林园中已是丹桂香溢,秋色醉人。这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林禾便与冯娷一道领了元瑛与元淑姊妹同往华林园赏玩。

望着奔跑嬉戏的元瑛与元淑,冯娷笑道:“二位公主聪慧伶俐,亦难怪陛下与皇后宠爱有加。”

林禾一脸慈爱:“瑛儿聪慧过人,淑儿随她阿姊长大,倒是得了她阿姊几分灵气。”

冯娷道:“皇后福德双修,二位公主得您教导方可如此温良谦恭。”

林禾转头望着冯娷:“娷儿,你随吾一宫而居多年,又是恪儿心仪之人,日后若再唤吾皇后,倒显得生分。”

冯娷知林禾言下之意,只如今自己孝期未满,还未与元恪成婚,岂能随意改口。满脸娇羞,冯娷道:“皇后母仪天下,娷儿岂敢…”

林禾拉了冯娷的手,笑道:“恪儿孝期已满,前些时日吾向陛下提及你与恪儿婚事,陛下亦是满心欢喜。昨夜陛下对吾说,已着太常卿与大祭司为你二人择下婚期,只等你翁父孝期一满,来年七月初九便为你二人行大婚之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