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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元素潮汐(三)

『还不是时候』指环告诉他,『神秘领域还没有准备好。元素浪潮已经够让人费神了,秩序的国度决不能再出乱子』

“秩序的国度?我们不是无名者,盖亚教会也代表不了秩序。”多尔顿很反感这种说法。光辉议会的圣骑士长就是这么忧国忧民,把女巫的预言视作救命稻草。罗玛弥补过错的勇气令他自愧不如,可这些人却是在没事找事。

仿佛某个人忘关一夜的水龙头能让诺克斯的海平面下降一米似的。“真要有乱子,也不是我们惹出来的。血族没拿秩序怎么样,难道盖亚教会比德拉布莱和他背后的恶魔结社更具威胁?”伊士曼的确偏僻,但还不至于连神秘领域的消息都传不过来。谁都清楚,盖亚的信仰之所早已没落了。“你的主人没嘱咐你听从他的学徒吗?”

『多新鲜啊,关于主人的命令,好像你比我更清楚』索伦讥讽,『我要尽可能保证他的安全,而不是什么事都按他的心情来。尤利尔对神秘领域并不了解,他需要我的帮助和引导』

“他需要吗?”多尔顿还记得指环搜刮光辉议会藏书时的渴求模样。梦境之神艾恩少有记载流传,也只有光辉议会这种信仰之地才有文献,只论相关知识量,他们俩算是半斤八两。

『连白之使都需要我』指环恼怒起来,『这也是先知的决定!圣城的邀请是高塔和光辉议会商定的交流,我知道尤利尔并不乐意,但非他不可。克洛伊不是无人可派。他自己也清楚,先知希望他暂缓对盖亚教会的行动』

我当时还挺意外他会这么考虑,多尔顿心想,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他对这些细节向来缺乏敏感,常常领会不到德威特命令的真实含义。现在尤利尔包揽了相关事宜,多尔顿还以为自己从此轻松了呢。“既然你们彼此都清楚,干嘛还要这么暗地里阻挠?”

『废话。我直说他会听吗』

“说实话,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暗夜精灵用影子吞没冰雕。巡游骑士在塔下聚集,奥尔丁尼特说得没错,火灾有助于拖延他们的脚步。“听起来,元素潮汐和处理盖亚教会相比,简直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后者没法引起秩序的动荡,这不用怀疑。你能解释一下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元素使』

“约克的状态实在反常,这与我看到的描述不同。”多尔顿把指环小心地取下来。空境神秘让扑面而来的风都变得凛冽,他的脸上有如刀割。风语者崇拜力量,因而认定白之使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但倘若他时刻感受着这份力量带来的刺痛和麻痹,想必就会怀念正常的同伴了。这也是高塔占星师都害怕统领的缘故。保持距离对你有好处。“约克也看到了那本书,我觉得这里面或许存在某种联系,就像……预言梦对现实的影响一样。”

他发现指环僵在半空,纹丝不动。『罗玛告诉你的?』它气急败坏地问。

“和她没关系。”接收预言梦会导致未来被确定。这对克洛伊塔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秘密。还有哪里能比占星师的聚集地更容易获得预言呢?一旦神秘领域知晓了预言梦的真相,占星师们就不再是传递命运的使者,而是带来灾祸的罪人。换作多尔顿也不会将预言梦的缺陷宣扬出去。

“我一开始就清楚……也不能这么说……总之,赞格威尔的藏书室里有很多埋藏的古老故事。只不过书籍实在太多,就连露西亚神官都没发现。”藏书室的典籍总量是个惊人的数字,单单诸神相关的书册目录都有一打。要不是尤利尔有特别的魔法,等元素潮汐结束他们也找不到目标。多尔顿对预言和占星术了解不多,但也没有高塔学徒想象的那么少。他可以看懂大部分的魔文书,甚至还有少量诺恩语书写的古老文献。约克和尤利尔都看不懂,指环索伦则忙着填鸭式补充数据库。

他没打算以此威胁,但并不介意让索伦这么想。“说实话,索伦·格森。这次的元素潮汐到底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是诺克斯的问题』索伦意识到自己必须先说服多尔顿,否则别想让他帮忙说服尤利尔。它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下去。『根据克洛伊塔近年来的观测记录,天文室发现秩序的壁垒正在逐年削薄』

秩序削薄?“怎么突然会这样?”多尔顿皱起眉。

『不是突然。法则之线并非一成不变,它本来就呈周期性涨落。你以为元素潮汐是怎么来的?根本原因在于秩序的变化。秩序也是神秘。只不过这次它们的低谷高峰恰巧碰到了一起。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这种巧遇也只是刹那』

似乎有道理。“除了秩序壁垒,前几次也是这种状况吗?”

『没什么区别。七大支点早有对策,有意识地控制属国局势。守誓者联盟是意外,闪烁之池正准备应对元素的动荡,才会疏于管理。先知大人和‘第二真理’大人迅速作出应对,克洛伊塔负责定位,寂静学派则发动了仪式魔法,一击将痛苦秘仪消灭』

多尔顿半点也不清楚海湾战争的内幕。尤利尔知道这些么?还是说他坚持处理教会?“他不相信你的话。或者,既然神秘支点早有打算,他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大局。”暗夜精灵忽然意识到问题,“占星师很清楚他要做什么。通过预知和梦境,还有其他办法。见鬼,你们早就知道。这是他的命运。”

符文在指环上闪烁。

『高塔是占星师的高塔』它没有否认,『占星师不就是干这行的么』

……

“所以你们联合起来,就为了跟我唱反调?”尤利尔把指环扯下来,“说点什么吧,索伦。你不该沉默。”

指环死一样安静。

“问它也没用。”多尔顿告诉他,“索伦也不想阻挠你。尽管神秘领域早有应对,元素潮汐依然很危险。”

高塔学徒明白了。“所以只要我不去找教会的麻烦,我就是安全的?因为我的命运还未实现?”

“我猜它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尤利尔气得想笑,“你们以为我真是个学徒,点燃火种前需要待在布鲁姆诺特才能保全小命?”他提高嗓音,“既然这是我的命运,那当它到来时,我又怎么能拒绝它?”

『元素潮汐……』

“……没法阻挡你的脚步。”索伦·格森毕竟只是符文生命,不理解人类的想法。多尔顿曾花费比学习魔文更长的时间融入人类社会。“我清楚这点,尤利尔。我也清楚你的使命。”推翻教会的主导,立起全新的旗帜。一条匪夷所思的荆棘之径,鲜血与火焰的道路。“占星师认为他们可以操纵命运,就像你认为我们无法给你帮助一样。我没答应它。我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英格丽嘲笑过他,但现在多尔顿必须说服一个盖亚的神职者。他曾反过来说服我。诸神在上,这着实非我所长。“原因是明摆着的。当我独自离开骑士海湾时,我真希望我不是一个人。命运女巫阁下指引我在灰翅鸟岛遇到罗玛……”

“你最好不要跟她学。银顶城的意外是我的责任。”假如尤利尔直接将罗玛送回骑士海湾,他们根本不会碰到炎之月领主。“我已经在反省了。”

卓尔充耳不闻。“……她与我分享了她的命运,以及她面对未来的勇气。进入痛苦秘仪的核心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冒险,运气、同行者和石林,一旦缺少其一,我们早就变成池子里的魔药了。”

“及时返航能够避免这些状况,你该把那女孩带回来!”

“你以为罗玛是一件行李?你以为我有资格忽视她的命运?你是占星师,尤利尔,你这么自称过。倘若这就是你在接连犯错后还能支持你固执己见的根源,那我没法否认。因为我连自己的眼前都看不清!你知道我们会怎样么?在盖亚教会?在寂静学派?”

“很多事情不是那么难了解。”

“我得为我的血脉道歉,说真的。精灵在人类面前表露出傲慢是骨子里的天性?现在我竟连祖传的本领都不如一个人类了。”

“未来能够改变,这毋庸置疑。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些,多尔顿,索伦也是一样。你们都不懂。”

看得出来,尤利尔并非不能无视这样的指责。暗夜精灵的讥讽实在算不了什么,好在他懂得扬长避短。

“改变未来。”他缓缓重复,“听起来像是你的专业领域。但我们一同去过圣城赞格威尔,在那之前还搜索过大半个伊士曼的盖亚教堂。你能改变未来,你能改变过去吗?”高塔学徒没回答。“摆在你眼前的远不是悬崖,尤利尔,现在也远不是你后悔的时候。约克和罗玛同样,他们都不是你的行李。为什么选择罗玛小姐而且拒绝我们呢?元素潮汐平等地覆盖每个秩序生命,你却觉得责任属于你一个人。多么慈悲!也许很快你就会因太阳落山而惩罚自己了。这种极端主义能让你感觉与盖亚教士们的区别增大吗?”

“盖亚的道德教义有底线,我也不是为了洁身自好。”学徒辩解,“我只是在挑选最合适的道路,多尔顿,毕竟现实如此。”

彻头彻尾的谎言。假如你真是那种轻易接受现实的人,就不会存在推翻教会的想法。“下一秒的现实就是未来,某人宣称自己擅长变更每个下一秒。发挥你的长处如何,伙计?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多尔顿哂笑一声,而高塔学徒怒视着他。“听着,尤利尔,你不能剥夺我们继续下去的权力。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一阵沉默。他们谁都没再开口,索伦也闭上嘴巴。就在多尔顿以为自己的口才彻底没救的时候,最终,高塔的信使妥协了。“跟我说说元素潮汐吧。”

……

莫尼安托罗斯的天气向来无法教人开朗。黎明之城玛朗代诺有多阳光明媚,这里的天空就有多阴郁沉闷。当地人相信巫师能够操纵天气,于是向他们下跪祈祷——诸神的名号被冠在凡人头顶,当事人还愉快地笑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荒唐景象是莫尼安托罗斯的特产。倘若教光辉议会的神官们得知诸神在这里的地位,一准会惊得目瞪口呆。代行者与盖亚教会断绝关系,堪称是同盟解散后最为明智的决定,其影响足以媲美白之预言。

露西亚的伟大正义还在宾尼亚艾欧传颂,可盖亚没那么好的运气,也许要不了多久,这位仁慈的女神就会从诺克斯消失无踪。事实证明,软弱对神祇来说也是致命的。

林德把提箱从左手倒到右手时,雨伞掉在地上。他恼怒地盯了它一会儿,才弯腰捡起来。巫师不该寻求凡人造物的帮助,于是他戴上自己的帽子。

说到底,我干嘛要在今天像头被鞭子抽打的驴子一样上门拜访?潮湿让他骨骼作响,疲惫令他肌肉酸痛。白夜战争仿佛是昨天的事,他在梦里也记得那个穿长裙的恶魔领主,以及她手上奇异的黑巫术。林德的记忆到此为止,直到尤利尔把他唤醒。视野眨眼间由鱼骨巷石阶跳到黑鲸公寓的杂色地毯,可不是什么好受的遭遇。

我不是专业的恶魔猎手,他愤愤不平地想,学派巫师的力量本来足以在战场上自保,可他们面对的敌人超纲了。这不是他的错。夏妮亚·拉文纳斯该对此负责,结果学派将她留在骑士海湾,反倒把林德打发回莫尼安托罗斯。不过,想起这些琐事令他稍微补充了前进的动力。正是为了不像个死人一样僵硬地躺在床上,他才冒雨赶来教堂。专业人士正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