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然难产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身下是撕心裂肺的痛,一旁的护士除了安抚并无别的动作,等着外面传回消息。
“保小!必须保小,这是我赵家的孙子,一定要给我好好的生下来!”
“亲家母,你不能这样啊,我女儿不能死,孩子们还年轻,以后还能怀孕的,怎么能不管我女儿了?!”
“那就不管我大孙子了?要怪就怪你女儿命不好,医生,保小!”
“不,不行,保大!泽言,好女婿,你帮然然说说话呀……”
外面沉寂了一瞬,接着一道斩钉截铁的男人声音响起,“保小!”
随着这句话落,护士向季悠然投去同情的目光,躺在手术台上的季悠然骤然失力,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丈夫和婆婆,此时这么绝情,声音里的凶神恶煞透过门也能感知一二。
事关她的命,竟然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婆婆恶毒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丈夫对母亲的训斥声,可季悠然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医生已经拿着同意书进来。
“准备手术。”
刺目的手术灯光下,季悠然看见医生拿起锋利的手术刀,麻醉医生也准备就绪,瞳孔猝然睁大,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因为骨盆狭窄,孩子出不来,加上有大出血的征兆,这一刀下去,她九死一生。
她不想死。
“囡囡!用力啊!”
外面传来母亲撕心的大喊,季悠然猛然发力,淡色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暴起,巨大的疼痛让她表情狰狞,冷汗夹着眼泪滑落,沙哑的嗓音发出一声痛苦的呜鸣。
“哇——”
在针管推进她手臂的一瞬间,婴儿啼哭声响彻手术室,隐见医生惊喜的神色,季悠然知道自己安全了,这才松下心神陷入黑暗。
醒来时,她已经被安置在了病房里。
最便宜的八人间,闹哄哄的,消毒水味中夹杂着各种体味。
她躺着的床位靠里,一方帘子简单的一挡,让本就小的空间更显逼仄。
丈夫和婆婆都不在,只有母亲撑着头在床边打瞌睡。
想到自己的孩子,季悠然费力推了推母亲的手臂,声音干涩粗嘎,“妈,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了吗?”
季母立时就惊醒了,看见季悠然睁眼大喜,“然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孩子呢?”
闻言,季母脸色一变,被生活磨砺的充满沧桑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愤怒。
季悠然直觉不好,连忙拉开手边的帘子,左右看了看,除了待产和刚生产完的其他孕妇,不见丈夫和婆婆的身影。
她神情有些怔怔的。
季母看了直抹泪,一边把帘子拉上隔绝外面好奇的目光,一边低声骂道:“你婆婆丈夫眼里都只有那个孩子,一生下来急急忙忙抱着就走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了也不听,我在这边陪你,别说给辛苦费,连顿饭也不送过来……”
季悠然的心随着母亲的话一沉再沉,也没心思去顾及母亲言语里的势力感。
原以为在手术室听见的那些是自己的幻觉,毕竟这一年来,婆婆尽心尽力照顾自己,从来没有过什么婆媳矛盾,丈夫赵泽言更是对自己宠爱有加,为了让她好好养胎甚至强忍自己的欲望。
说起来,两人除了新婚夜在酒店那次,似乎再没有过夫妻生活。
想到这里,季悠然脸色一变,原先因为丈夫的宠爱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心里却平添了一份怪异感。
不,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季悠然压下心思,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母亲劝道:“妈,他们可能是太开心了,我没事的,孩子平安就好。”
话虽这么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