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送走孙总办后,继续与徐溥一起整理,他们就快整理好了,张超此时有些焦虑的问徐溥,“阁老,我们这本运河谈刊印,士林将是什么反应?”
徐溥笑着反问道,“子卓,你以为士林该如何看?”
张超有些不自信的说道,“学生不求赞同,只求天下人遇到问题时能换一个思路思考,也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溥微笑不语,这个年轻人也许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徐溥却是清清楚楚。
这次回乡,徐溥是非常失意的,作为一个读书人,离宰执天下只有一步之遥,他止步于此,可以说是抱憾终身。
作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政治人物,基本都会追求立德立功立言。可是现在,万弘璧的污蔑让徐溥的立德有了一个永远洗刷不去的污点;至于立功,徐溥自知也说不上什么;
至于立言,徐溥也只能摇摇头,他毕竟不是谢铎,可以安心治学。徐溥也不知道,在未来本朝的国史将会如何记载他这位铩羽而归的阁老,也许是平庸吧。
这一次他跟张超同行,他的本意就是想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读书人中的异类,可是徐溥万万没有想到张超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通过与张超的辩论,徐溥发现张超竟然有一套相当成熟的治国理念,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套理念已经上升到了理论的层次,也就是说张超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找到了自己的道。
尽管与张超的道不同,徐溥发现却两人可以谋,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追求大同世界。那他何不将张超的理论与圣学融合起来,与此相比,官场的一时得失算得了什么。
张超这样的奇才也许哪一天就会陪祭孔圣,徐溥想起自己当初的担心,就会摇头苦笑,真是有眼无珠呀!
重新找到人生目标的徐溥满腔热情的投入到校订整理中,等第一稿整理好之后,徐溥有些遗憾的说道,
“时间还是太短呀,很多东西还是没有说清楚。幸好子卓在苏州为官,老夫归乡后离你不远,你可常常来看望老夫,若无空暇,亦可书信来往。”
因为永乐大典的出版需要,规模扩张了无数倍的济世书社,只用了两三天就印刷出了这本运河谈,刊印天下。
南京的大佬们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本书,此时已经准备退休的潘尚书仔细阅读了一遍,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自理学之后,儒学的又一场思想大变革开始了。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徐溥会什么都不顾忌,与张超在一起闭关一个多月,换成是任何一个饱学鸿儒也会如此做。
潘尚书甚至想把张超抓起来好好打一顿,他辅导了张超几个月,可是张超这三篇策论为什么不献出来,反而献给了思想有些古板的徐溥,真是明珠暗投呀。
潘尚书知道,从今往后,张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奸滑的小儿,而是大明数一数二的思想家,天下士林将不得不以国士待之。
潘尚书又读了几遍,这时拿起笔,给福建同乡彭侍郎写了一封信,然后又附上这本书,让他好好读一读,任何一个为官的人都要好好读一读。然后是第二封信,第三封,……
潘尚书这么做,其他的高官也同样这么做,很快,张超和徐溥这一本书就流传于天下,宫中也不例外。
弘治皇帝拿到之后,仔细阅读了一番,很多他原来模模糊糊的地方陡然清晰了不少,原来天下大事还可以这么分析,真是长见识了。
此时他已经收到徐溥让谢迁转送过来的密折,他甚至有些颤抖的问覃昌,“没想到牛痘和黄连素救人无数的同时,也会带来这样大的麻烦,朕该如何是好?”
“皇爷励精图治,天下归心,张主事此说恐怕也是危言耸听。”
弘治摇摇头,“朕对张超还算有所了解,凡是他写出来说出来的东西,都阐述的很清楚,朕不得不小心。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不按张主事所说,移民辽东海外?”
弘治叹了口气,“朕不是太祖太宗呀,恐怕力所不能及。”
接着弘治自说自话道,“也许张超的学说就有问题,张超不是对殷墟信誓旦旦吗?徐卿也请旨在彰德府发掘,还是先看看安阳的龙骨是不是真有什么文字。”
弘治这个旨意一下,很快安阳出产的龙骨就被收集的七七八八。有的时候如果不注意,谁也不会发现,但是真要注意了,立刻甲骨文就被发现了。
翰林院的金文名家经过深入细致的研究后一致认定,安阳出产的龙骨应该是几千年前的龟甲和兽骨。通过对甲骨刻痕的辨认,他们已经认出了“雨”、“日”、“山”、“水”等字,后来还发现了几位商朝君王的名字。
因此,可以肯定这些刻痕是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商代文字。由此,这些刻有古代文字的甲骨立刻就轰动了整个大明,并引发文人学士和古董商的争购潮。
传说中的三代之治终于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就在士林欢欣鼓舞之际,大明的首辅刘吉也等来了他的宾客,此人刚从安阳归来。
“阁老,整个彰德府现在乱成了一团,只要传说有龙骨出土的地方都被挖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坑。”
宾客摇着头对着刘吉说道,刘吉点点头,“理当如此。文林,你刚回来恐怕还不知道吧,彰德府已报有青铜大鼎出土。”
宾客大喜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天子可以改年号了。”
刘吉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也。如果没有张超的运河谈,那当然是普天同庆。现在吗,也就那么回事。”
宾客糊涂的看着刘吉,刘吉没有理他。一个用乌龟壳占卜记录文字,用青铜的三代,就是儒学追求的大同世界?还是张超所说的生产力落后?
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估计现在这些人都在翻运河谈,张超的学说经此一事恐怕立刻成了显学。徐溥真是走运呀,这样几百年一遇的好事也能碰上?
羡慕嫉妒恨的刘吉不用去说,同样在京师,一位状元郎正给自己的爱子写信,你小子别再格竹子做梦当圣人了,有一个人已经抢在前面,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学习八股吧。
此时士林开始极其审慎的关注张超的一言一行,运河谈被仔细的研究,很快支持和反对的声浪就战斗起来,一场思想的大碰撞就要开始了。
这些人并不知道,张超另外两本书初级数学和初级物理也准备刊印,既然已经投入了足够大的赌注,那就继续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果然如刘吉所料,弘治皇帝收到甲骨文的消息后,更加不安,甚至产生了恐惧。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危,弘治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张超所说的二三十年后的叛乱如果是真,他该如何未雨绸缪?
当然张超给出了答案,将多余的老百姓迁出去,可是张超说说简单,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做。
这个时候,次辅丘濬就给皇帝出了一个主意,张超也跟老臣说过这件事,但是当日说的没有今日这般肯定,还是让老臣给他写一封信,把朝廷的苦衷说清楚,再问问他的建议。
弘治点点头,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超已经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又是苏州,也不知道唐伯虎的油画现在水平怎么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