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家事之后,张超快马加鞭的出海了,是的,不出海也不行呀,大明朝南北的交通枢纽运河被冲断了,现如今南北的水路交通已经断绝。
要不是北京还有大批的漕粮储存,北京城断炊都有可能,即便如此,北京现在的物价仍然是往年的好几倍,作为大明朝的忠臣,张超怎么能不为君分忧。
在张超的统筹下,有二十条三桅大船,满载着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他们将在荡倭营水营的指引下,从松江府出发,目的地是天津。这些商人都是合作银的提交者,所以荡倭营有责任保护他们到达天津。
此时的黄海,风平浪静,看着长长的船队排成一列行驶在大海上,张超心情十分愉快。
张超笑容满面的恭维王守仁,“伯安,你是浙江乡试的经魁,今年的会试当然也不在话下,真是让人羡慕呀,二十岁的进士呀!”
听张超这么说话,王守仁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今年二十不到,要是能考中进士,那可不得了,顷刻之间就会名闻天下,与杨廷和费宏等人齐名。
所以王守仁理所应该的谦虚了一番,张超笑着说道,“伯安不用太过谦虚,你的才干本官还是清楚的,浙江的经魁要是会试不中,考官才是瞎了眼。只是坦率说,我不希望你到时候去翰林院虚耗光阴。”
听张超这么一说,王守仁立刻来了精神,很明显张超对于翰林院有些看法,张超解释道,“本朝把一大群读书人圈在翰林院,整日里舞诗弄文,却不让他们去地方郡县历练。等这些人资历足够以后,却可以轻轻松松的成为六部堂官,甚至入阁秉政,实在是太舒服了。
但是这些人久在中枢,不谙下情,遇到问题,他们能够拿出来的解决方案总也脱不了前人的窠臼。但是时移世易,天下总是在变化的,总有一天,这样的制度会出大问题。”
张超说完之后,指了指船队,“别的不说,就说这南粮北运吧,大水冲毁了漕运,以前从未遇到,朝廷就想不到可以海运,眼睁睁的看着京师物价腾贵。既然三宝太监可以泛海到西洋,我朝运些粮食到京师又有何难?”
听张超这么公开的指责,王守仁愣住了,他父亲正在翰林院,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语。张超这时摇摇头,“事实上也不是他们不知道海运,恐怕是阻拦太大吧。也不知道我捅开了这层窗户纸是对还是错?
但是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为国为民,整日里为了一些蝇营狗苟,这也不行,那也不能,实在是太憋屈了。做就做了,到时候就算被处置,本官也毫无怨言。”
张超这么一说,王守仁十分佩服,他不由得拱手施礼,“老师真是为国不计个人得失,学生佩服之至。”
张超笑着摇摇头,“我自吹自擂罢了,伯安,不必如此。”
说完之后,张超摇摇晃晃的回到船舱中。他这段话既是有感而发,也是故意对王守仁说得,想通过他的口传到有心人的耳中。
他一个三甲进士对翰林院不满,当然很正常,凭什么老子累死累活,你们待在北京就可以顺利升官。
至于他指责朝廷的那些话,事实上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看法。比如刘大夏,当年翰林不干,非要下部,估计他也是这样的看法。
张超也不怕有人给他小鞋穿,老子凭本事当官,怕个鸟!真要不自在了,就辞职回家,到时候带着船队四方游荡,或者去吕宋欺负土人,给自己再找几条后路。
这一年随着合作银的顺利征收,张超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他胆子越来越大,想试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总觉得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捆绑,在这个时代一定会无往而不利。
就这样,张超率领着船队在天津登陆,有大批的南货抵达的消息传到京师,京城立刻就轰动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运河冲断之后,南方的物资竟然通过海路大规模的运到北方,这还是第一回,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再也不用担心物价高涨了。
本来囤货居奇的商人见势不妙,也开始了抛售,这样一来,北京的物价顷刻之间就跌落了一小半。
张超到处散播船队的东主都是荡倭营的合作商,他们感恩天子圣德,特意从南方运来赈灾物资,来打压京师物价,这都是天子的恩德,所以所到之处老百姓拜谢皇恩的喊声很快到处都有。
这样的消息当然立刻传到了内阁,三位阁老是面面相觑。张超在南方偷偷出海,我们看你能弄来银子的份上,睁一只看,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你现在带着一条船队浩浩荡荡的赶到天津,这是在公然挑战大明朝的海禁,你当太祖祖训真不能教训你吗?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内阁也很清楚,张超真是挑选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来挑战祖训。运河断了,北京物价腾贵,远在南方的大臣听到之后,凭自己的本事弄来一大堆物资从海路运到北方,这如果有罪,那天下人都不要做事好了。
就算有人有什么看法,一个事急从权就可以推脱过去,真是不愧是张子卓,总是能找到好机会。
所以内阁讨论了一番,决定按兵不动,不表态,看看大臣们的态度。
而丘濬则再次要求请旨从南方海运粮食入京。既然有张超的成功经历,朝廷当然也可以做到。现在有张超这个成功的例子,朝廷搞一把还是可以的,反正只要承诺运河修好之后不再海运就可以。就算有人要怪,帐也只能算在张超身上。
一些偏于实干的大臣觉得张超这个做法好,他十几日之间就运来了这么多物资,那么朝廷只要组织得当,从现在开始通过海运组织运粮,就可以解决北京现在面临的危机。所以如丘濬这般上书请求开始海运的奏折就有不少。
但是很多对张超有意见的大臣第一时间就开始弹劾张超,张超玩弄的手段实在是太明显了,他们的弹劾除了违反海禁,与商人勾搭牟取私利,还有就是拍天子的马屁,你他娘的是一个文臣,又不是太监,怎么能这么干?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找的罪名千奇百怪,反正不准备让张超好过,特别是那些在运河有巨大利益的官员,绝不能忍耐。
王恕听到之后,气呼呼的跟彭韶说道,“凤仪,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张超的手段,这不是异类,谁还是异类。这样的人不加防范,迟早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这就是一个丁谓!”
王恕这一次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罢黜张超,即使张超确实很有才干,但这样的人本事越大,危险也越大。就算是当着天子的面辞去吏部尚书也得赶走这个小奸臣。
彭韶面对王恕的愤怒,沉默不语,他知道张超一心想开海,他是借着此事来试探一番,但是这次试探显然激怒了王恕。而王恕几十年的官场资历足以毁掉这个年轻人,问题是现在他怎么办?该如何站队?
张超曾经那么折腾福建大族,他被王恕赶下台岂不是好事?彭韶却不这么想。
张超这个人他亲自见过,确实极有才干,会的是硬本领理财和打仗,这样的人才王恕想一棍子敲死,彭韶摇摇头,这才三十岁不到呀,就算一时倒霉,哪一天朝廷有事还是要用他。那到时候他们福建人就要为今天违背约定付出代价。
若是张超报复拿出了福建大族走私的资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至于张超是不是丁谓那样的人物,彭韶却不以为然,丁谓哪有张超的狠劲呀,想了想,彭韶牙一咬,王部堂,宁欺老莫欺少,这一次只能对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