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足足喝了两个时辰。
最后,胡关山已经醉的不成模样,是李春来生生把这厮架回去的。
胡关山并不跟李春来一个屋,因为他的特殊经历,加之一些其他原因,他自己一个小破屋。
伺候爹一般把胡关山安顿下,外面的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在门口看了看自己住的那屋子里灯火已经灭了,也不知道是有人还是没人,恰巧这老.胡头这边又有张小床,李春来也不避讳了,简单脱了衣服,便是直接躺了上去。
外面雨声哗啦,旁边大床上,胡关山的呼噜声就犹如村子里白事中的破锣,时长时短,别提多膈应了。
不过,在此时这环境下,李春来的心神反而格外的宁静。
今晚,他就喝了一碗酒,还没打着火呢,将将好而已,而胡关山虽然喝了五六碗,但不知道是他老了还是怎的,酒量显然不太中用。
虽说这老.胡头对李春来其实并不算有太大恶意,但真算起来,也是有‘挑软柿子捏’的心思在,想从他李春来身上揩下点油来。
毕竟,忽悠别人,他也忽悠不到啊,谁愿意听他这糟老头子说话,更别提请他喝酒了。
不过,别说李春来此时有钱了,哪怕他没钱,请这种没有家眷的孤苦老头喝顿酒,那也不叫事儿。
更不消说,李春来今晚,着实是在这老.胡头身上,得到了不少很有价值的消息。
比如,丁公公的出身。.
别看丁公公这货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出头,却居然从十几岁就开始伺候万历皇爷,足伺候了十多年。
再比如,丁公公麾下那位姓张的骑兵统领,是游击将军职,早年在辽地的时候,竟与老.胡头有着一些交情。
这些,可都是鲜为人知的秘密,价值不可估量。
若是搞的好,保不准就能用上老.胡头在那位张将军那边的门路呢。
特别是老.胡头对于李春来今天得罪丁公公的分析与看法,让李春来也着实有着不小的思虑。
真算起来,这顿一钱多银子的酒,着实是花的太值了。
不过,李春来会分析老.胡头的思路,却并不一定就会认同他!
老.胡头说抱丁公公的大腿,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若让李春来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像是今天这么选。
无他。
如果他李春来真的抱了丁公公的大腿,先不说丁公公会不会卸磨杀驴了,哪怕丁公公真的能提拔他李春来,可他李春来以后还有什么自主权?
无怪乎是他丁公公的一条狗而已。
特别是,像是丁公公这种人,看着人五人六的,实则,根本就没啥人滋味,你还能指望着他不卸磨杀驴?
他李春来还没那么傻好吧?
而此时他李春来虽然处境略有尴尬,条理却是被理出来。
首先便是名声出来了,而且绝对是好名声!
这东西,就算符爷这边再作再藏,可大家的眼睛都不瞎啊。若不是他李春来今天把事儿扛下来,这符爷,必定要被丁公公搞。
包括卢大捕头、黄大捕头等三班大佬、以及军方这边,都是承了他李春来的情,才没有让大家都难堪,从而担责任。
再者,丁公公后面的那番刺激之言,看着是对李春来很不利,却也是无形中帮李春来推了一把,把李春来推的离大老爷那边更近了。
纵然从没见过那位大老爷,李春来却是听过他不少事。
说白了,能在沂源这种已经数十年不怎么太平,且被莱芜镇守等周边多方势力桎梏的状态下,还能安稳好几年,且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这位大老爷,能是个傻货吗?
现在这般,大老爷那边,必定也是急于用人的!
只是,种种原因,他可能不敢轻易表露,也不好贸然罢了。
想着,李春来心里又不自禁浮现起那个隐约的白衣倩影,虽说那只是惊鸿一瞥般,乃至都没怎么看清她的脸,可她的身影,已经是在李春来心里留上了一个印记。
很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稳定下来了没,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也让李春来逐渐咬紧了牙关,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斗志!
必须要请他的至亲出山,过来帮他了。
纵然这的确要承担不少风险,但,他李春来怎会坑他们?
如果后面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他李春来一个人来扛,绝不会把他们拉下水!
……
虽是大半夜才睡,但次日一大早,李春来便是起床来。
先帮还睡的正香的老.胡头收拾了一下,让他睡的更舒服点,李春来出来洗漱,活动手脚。
军营这边应该也放假了,没啥人,李春来也乐得清闲,简单活动了一番便去举石墩子。
拿着几个小的练了练手,却发现……根本打不着火。
李春来仔细查看四周,发现这个点根本没人起来,便又去试了试至少八九十斤的大墩子。
或许是昨晚那顿羊杂子发上力了,李春来双手抱起这大石墩子,根本就不费啥力气。
偷偷摸摸用单手提了一下,两只手竟然都能提起来,特别是右手,很是轻松,简直游刃有余。
这让李春来不由直咋舌。
他此时这小身板,竟已经能这般,那,日后若是吃得好了、长成了,岂不是玩这东西就犹如玩物?
不过‘藏拙’还是很重要的,眼见周围的屋子里有人懒洋洋的大声打着哈欠,似是要起来了,李春来迅速离开这边,回自己的屋子收拾。
果然。
屋子里根本没人,应该都出去嗨了。
这让李春来一时有些懊恼。
早知道这边没人,昨晚肯定来这里睡了,省的听老.胡头那破锣呼噜……
简单收拾一番,换上了已经干了的皂袍,李春来背着他的破包裹,便是出了门。
想了一下,他还是往沂水商行、大舅杨德山坐班的那个门店方向走去。
本来,李春来还有些害怕回家,主要是‘道阻且长’,并不太平,李春来怕路上出意外。
但今天试了下自己的力气,李春来不自禁便是平添了不少信心。
而之所以去找大舅杨德山,一方面,是李春来的那笔横财,此时怕是还不好拿出来,现在还没收到丁公公他们退兵的消息。
想来,这个‘锅’,还是有点不好分。
另一方面,李春来也需要杨德山的帮助,乃至~~,跟杨德山借一部分钱。
道理很简单。
只有让杨德山这边,感觉他在自己身上付出多了,恐怕,才会对自己的事情更上心,也会肯出力气来照顾。
以杨德山在县城混了二十几年的路子,如果他这边再支持一下,大老爷那边,恐怕也要更顺利一些。
想通了这些关节,李春来脚步生风。
如果今天顺利,他也不在县城这边多墨迹一天了,直接便是先去红崖子,先把二姐夫洪斌那
边搞定再说。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明白,实力,本事,底子,这才是别人衡量你、与你相处的根本。
……
沂水商行是沂源县城最大的几个商行之一,生意五花八门,上到大宗矿产,下到各种草药、日用,他们都是有所涉猎。
东家好像是姓朱,民间传说,他们有一部分皇族血统,但具体怎样,谁也无法查证。
人家一直在青州府城居住,根本就不来这破地方的,一般人谁敢惹这等人家?
来到沂水商行气派的大门前,李春来稍稍犹豫,便是背着包裹走了进去。
门口的伙计一看居然来了个衙门中人,还是很谨慎的,马上便是陪着笑迎出来,询问李春来要干什么。
这让李春来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官’的好处。
倘若他还是那身布衣,这穿的比他好多了的伙计,怕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吧。
“哦,我来找人的,找坐堂大掌柜杨德山。”
李春来也刻意拿着架子,不咸不淡的道。
“好来,这位爷,您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去通秉。”
伙计不敢怠慢,马上小跑着进了屋。
第一次被人叫‘爷’,李春来只觉骨头都酥了三分,不过很快便是收敛起心神。
以他大舅杨德山的消息,想来,已经是知道了丁公公、符爷等人的事情。
果然。
片刻伙计便跑出来,请李春来进去。
李春来刻意的这身打扮,大舅杨德山应该很快便是能猜出来。
杨德山在沂水商行混得不错,早年,他也是从最基础的伙计做起来,此时,就算没有千两身家,怕是也差不多。
杨德山在这边有一间独立的公房,李春来刚进屋,还没来的及打量里面的陈设,杨德山已经劈头盖脸对李春来一顿臭骂。
骂李春来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居然敢得罪丁公公那等人物,以后还咋的混?怕是连他杨德山都要被连累。
李春来心里登时便也泛起了一阵无名火。
杨德山这货,这他娘的到底是势利到了什么程度?就不知道先关心一下他吗?
要不是他跟小卢捕头的骚腥事儿,他李春来至于这般?
不过,看着杨德山都快要气炸的模样,李春来嘴角边却是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
“你个不成器的小……”
杨德山本来下意识就要骂出口,可看着李春来淡定的模样,不由得便是止住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此时的李春来,虽然他还是能骂、也骂的着,但是,这小子的身份,究竟已经非同一般……
丁公公前面就算是说反话来刺激李春来,却也足够证明,李春来这厮,到底是有多机灵,更有多少胆气。
“哎,三子,你也别跟舅生气,舅这几天忙活的脑仁子都疼,一听到你出事,都快气晕了。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你咋跟丁公公犯了冲呢?”
杨德山脸上的火气几乎肉眼可见般的消散,忙是着急又带着几丝关心的看向了李春来的眼睛。
李春来自是感受到了杨德山对他态度的变化,却是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杨德山的问题,不咸不淡的道:“舅,此事不着急提。实不相瞒,外甥这次过来,是跟您借钱的。想跟您借,二十两银子。”
“二,二十两?这……”
杨德山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的脸色,止不住再次变了,猛的看向李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