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
睁开眼睛的时候，金雀儿的脸就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吓！”
惊喝出声，就像一只生怕自己的腐尸被路过的凤凰抢走的猫头鹰。
“汝……汝在此为何！”
话说回来虽然不至于，但为了防止大家忘记她是谁、或者说防止对上面的句子产生某些误会，我要说明一下，“金雀儿”这三个字在这里并不是某种鸟类，而是一个人，是我所见过的灵异的专家中的一个。
特征是鲜艳而艳丽的成熟女性，穿着鲜艳而艳丽的红底金丝的旗袍，高高卷起的发髻，有一种凛然高贵的气质。
非常奇怪，虽然她也是灵异的专家，但并没有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反而会让人在初见面的时候觉得她是个正经人。
她正经的看着我，“此身再说一遍，此身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要放尊重一些。”
“你……您好！”
“嗯，”
她看了我一眼，“要说明，此身是不会给你放送福利的。”
啥？喵喵喵？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你、您这话太奇怪了！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此身只是想告诫你，不要想把此身放到你的后宫团里。”
“后宫！什么让人羡慕……不对！让人惊讶的名词！你一定对我有着深切的误解！没错！误解！这是诬蔑！”
“是吗？”金雀儿女士看起来是个正经人，正因为她看起来是个正经人，所以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因为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我本就没冷静下来的脑子更是搅成了一团浆糊。
“此身是觉得，故事里的主人公不都这样吗？有好几个关系暧昧的女性在身边。其实约定俗成的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主人公的后宫。你没有主人公的自觉吗？认为自己是主人公的话，就会自然而然的妄想着自己有后宫。”
“没有！安全没有！”
我张牙舞爪的反驳着。
“也没有想着要怎么把此身放到后宫里？”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您唯恐避之不及！”
“…………这种说法，此身也会有一点伤心。”
“让我们放过这个话题吧！放过去！”
放过我吧……
“那好，”金雀儿女士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的路就要由此身带领你走了。有不解之处可以在此询问。”
她偏头看向我身后，“你也一样。”
我回头，看到小歌沉静的飘在那里。
这个幽灵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就就像一个淑女，泛着红芒的眼睛不但没有危险的感觉，反而如同宝石般美丽。
我忽然意识到，小歌的眼睛是不是太亮了一些？比我印象中的要明亮许多。这样一说，她的身体看起来也不是之前那种虚弱的似乎随时会消失的样子，而是……怎么说呢，“凝实”了许多。
她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理睬金雀儿，也没有理睬我。
我张望一圈，开口问：“夭夭呢？”
我还在这里，还在这颗诱死的槐树下，可夭夭却不在这里了。
“好问题，”金雀儿这样点头说，“她在更里层。”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我提了个好问题，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结界吧？”
我点点头，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开始摇头，“我知道有这么种东西，但一点都不了解。”
“结界就是分割出的空间。”金雀儿就像是看起来的一样，正经的给我解释了，“就是依托于某种要素，所分离出来的空间。木须子在栖梧公园设置的‘眼’以‘生死’作为要素，鬼谷东三将那里的‘眼’转移到了这里，所以当这里的某个人由生转为死——也就是某个活人死在了这里的话，就会自动产生三重结界，结界又会将这里分离为三重空间。这之间并没有坐标上的分离，而是相位上的差异。发动者被拉向更深的空间，而越向深处，愈加趋向神秘，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力量便会愈加强横。现在我们处在第一层的位置上，你那个妹妹则要更向里层。或者说，”
她向旁边一指，
“她就站在那里，以为你已经死了，茫然若失了一会，现在正靠着强大的意志力重整旗鼓。”
我期望自己冷静的思考一下，但说实在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想些什么，支吾了一会，才勉强问：“我要死在这里，才触发了结界？我……我刚才、我刚才好像见到客春秋了，在我的脑子里，他说我要死了，然后，然后九宫画出现顶替掉了客春秋，可我现在好像、好像没什么事……”
身上没有伤，我在刚醒的时候就确认过了。除了有些头晕，也没有更多的不适感。
“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更深层去找夭夭？去阻止她？九、九宫画呢？他去抓夭夭了吗？他已经去了吗？”
“你的问题有很多个，此身一条条的回答你吧，”
金雀儿刚开口，小歌的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
“咱先问一句，到目前为止，有多少是已经预料到的？又或者有多少是已经预计好的？”
我惊讶的转过头看着小歌。
她的语气虽然不甚平静，但表情却没有那种强烈的气势，看起来反倒是……在踟蹰、在犹豫。
金雀儿女士点点头，我仿佛觉得她又在表示“好问题”，然后正经的回应：
“这都是已经预计好的，幸而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是按照计划进行。”
我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从我醒过来到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好像还未能把握住现状。我还是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触发机制的并不是你。因为无论如何，无论木须子是怎样追求为一个正统的风水师，他依旧并不是一个另一方面的内行，所以他的设置，也只能够对‘人’起作用。而直到刚才为止，你都并不是一个人，而只能算是半个人。就算你死在这里，也无法触发结界。”
半个人，一半的人类，一半的灵异。
这一点我立刻理解了，可……直到刚才为止？
“你没注意到……你没注意到啊，”小歌面色复杂的看着我，“你脱离我们了。”
什么？
我的表情一定是僵硬而震惊的。
小歌说的并不是非常露骨，倒不如说她含蓄到让我觉得她其实在刻意控制自己的用词。然而奇妙的是，我居然一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正因为我理解了她的意思，我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说不清这种感情是什么。
小歌或许是将我的沉默当做我还没理解，耐心的继续解释：“你之前融合了厨刀，是咱这边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但现在，厨刀的部分已经从你体内消失了。你现在又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如假包换，就像你第一天见到咱的那样纯粹。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你要问她。”
金雀儿女士点点头，
“客春秋为了成功占据别人的身心，他必须做很多准备。现在已知的，包括装作别人的人生导师，把宿主向越来越想自己的方向指引，包括传授一些独门的技巧，然后在其中暗藏一些后门，等等。不过最主要的，他要与宿主的某部分融合在一起。在你身上，最有可能的、安全可以预料的就是，他会选择与你的‘灵异’的一部分融合。
“客春秋现如今的存在，是一种将自己转化为灵异的状态。他作为怪异的等级很高，所以通常能够很容易的将某些怪异同化掉。鬼谷东三会把客春秋的种子植到你的精神里，还是出乎我意料的。不过这也省了些事，我原本打算让白五门和你说客春秋的事，但既然鬼谷那位已经这样做了，此身这边便省了一个步骤。
“为什么要这样做吗……这是与九宫画的到来相应的。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拥有杀死客春秋的办法，那就是九宫画。九宫原本也是惊才艳艳的人物，他在与自己体内的另一个意志的长期拉锯战中，不论精神上变得怎样破碎，单纯作为专家，他的实力一直在飞速成长。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在精神操作上与客春秋抗衡的人。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处理不了自己的问题，但他想要杀掉你体内的客春秋却十分容易。
“所以他杀掉了你体内的客春秋，同时连带着你体内怪异的部分也死掉了。”
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那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计划？
让我恢复成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雀儿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记下来，按顺序会回答你。然后，你没有死，是因为九宫画在最后时刻把你救了下来。此身让他这样做的。此身拜托他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他便这样做了。”
是这样啊，从天而降拯救主人公而不是什么萌萌的妹子，而是胡子拉碴精神错乱的大叔啊。
但我还是应该谢谢他。
话说九宫画呢？
金雀儿女士再次点头，我自动脑补她说了一句“好问题”。
“他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