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冷风吹了一夜也没能吹散弥漫在暮光堡垒上空的硝烟和散落的尘埃。在拂晓的晨光下,古老的墙桓有如一具被烧得焦黑的骸骨,弯折卷曲的四肢痛苦地伸向天空。
当奥古斯都行走在扎库尔神殿玛雅金字塔形的石阶上时,还能依稀回想起那它惊人的恢弘与美丽,宛若神迹。
无数遵循斐波那契螺旋线比例的优美线条就好像是叶片天然生成的脉络那样镶嵌在神殿那青云直上的登天石阶上,无数晶莹剔透的绿色水晶以巧夺天工的技艺被凋刻在仿佛正在呼吸的有机岩石墙体,到处都充盈着象征着生命的绿色荧火,仿佛置身于光之神界中。
站在暮光堡垒雄伟的方尖碑尖顶上,奥古斯都向四面眺望尽是布满巨大弹坑的黑色焦土。这里曾经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多彩斑斓的森林,百万种奇异的植被和物种都是大自然精凋细琢的杰作,而奥古斯都只能从古老的星灵语中一窥那些极富诗意和美好寓意的名字。
几英里外曾经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穿过暮光堡垒汇入一座泪滴状的美丽湖泊中。而现在河水早已被巨像和战狼的高能轨道炮所蒸一空,只剩下一片狭长的污秽沼泽,里面埋葬着许许多多被毁的机甲。
扎库尔的古代遗迹和雄伟的文献禁地都被夷为平地,其惨状几乎能与战火的艾尔相提并论。
对于人类而言,顶多会觉得可惜。与战士的生命相比,奥古斯都认为这些古代遗迹根本不值一提。而在星灵们看来,这却是无比惨痛的损失,神殿不可亵渎,他们可以为守卫遗迹而奉献生命。
“敌人正在夺走我们珍爱的一切,而在你的预言中,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奥古斯都对泽拉图说。
“不是我的预言,奥古斯都,是萨尔那加的。”泽拉图回答说。
这位德高望重的黑暗教长曾多次在最危难的关头力挽狂澜,而世人却少有知晓他功绩的。
在蒙斯克家族的先祖还未能抵达科普卢星区以前,泽拉图就已经在宇宙中四处游历,即使是以星灵的观念来看,他已经是一位垂垂老矣的长者。而跟奥古斯都相处时,他们更像是朋友。
奥古斯都了解星灵,他能理解每一个人并包容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广受拥戴。
最难能可贵的是,奥古斯都甚至能理解泽拉图所背负的重担,并坚信所谓的末日一定会到来。更何况,他仅仅是一个在星灵看来目光短浅的人类,而就连星灵的内部也有许多人相信泽拉图是一个偏执地追逐着疯狂预言的疯子,不可理喻。
“都一样,泽拉图,对我们而言,都一样。”奥古斯都说:“我不相信萨尔那加,但相信你。”
向远处看,帝国军队建起的营垒就连绵不绝地耸立在地平线上,旁边则是达拉姆星灵自其他星灵世界折跃至此的、金光闪闪的建筑。
即使扎库尔的战事相对短暂,泰伦帝国和达拉姆星灵也在这片杀戮场上投入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和机械。由于是这一次动用的装甲尤为之多,乃至于文献禁地以外都散布着大量的机甲残骸,每一处都有白桦树制成的巨型十字架以作标记。
帝国军还需要一段时间回收损坏的机械,收拢失踪和受伤的人员,把阵亡者运回克哈。此外,激战一夜的士兵除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以外,醒来时也能立即享用热汤和美食,这大概是他们的唯一慰藉。
新式EMP武器以及强有力机甲的装备使得泰伦帝国的这支主力军队甚至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伤亡依旧不可避免。
“你知道。”泽拉图说:“并且深信于这一点。”
“你说黑暗的未来即将到来,是五年以后,还是十年。”奥古斯都的目光很深沉:“也许那时,我们早就老得不能动弹了。”
奥古斯都甚至比埃蒙和纳鲁德还要确信末日即将到来,但有时他也心存疑虑,不知道那一天是来得更早还是来得更晚。
如果纳鲁德无法在泰伦帝国的帮助下制造大量的混合体,他就有可能认为一切还没有准备妥当。但他的主子埃蒙或许可远没有这么小心谨慎,到现在还以为只要集结部队A过去就能毁灭世界。
“你的担心是对的,在时间的尺度上,我们与萨尔那加的差别大的难以想象。当萨尔那加们从睡梦中醒来,早已经是沧海桑田。”泽拉图对奥古斯都说:
“但我认为,虫群的入侵正是一个预兆,末日不会太过遥远。我这一次回来,正是为了警告你们。”
“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在末日到来以前消耗太多的军事力量?”奥古斯都嗯了一声:
“但异虫可不会同意。”
“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避免的,那就是达拉姆星灵光复艾尔的宏伟计划。”泽拉图说。
“你是认真的?”奥古斯都看了一眼泽拉图:“只是为了一个在他们看来虚无缥缈的末日预言。可在艾尔的星灵们看来,十年前的浩劫就已经是毁灭之日。”
“我在主宰死后留下的虚空之门后看到了万物寂灭的未来,到那时,就连星辰的光辉都将被遮蔽,宇宙也将一片昏暗。”泽拉图说。
“可在达拉姆星灵上下看来,他们重新夺回艾尔是必然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奥古斯都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质疑泽拉图的话。
“你可能已经离开萨古拉斯太久了,不知道的达拉姆星灵在塔萨达尔的领导下积蓄了一支多么庞大的力量。”他说:“正是黄金舰队让达拉姆星灵重拾了一度在艾尔丢失的荣耀,他们也急需收回艾尔以团结暗流涌动的内部分歧。”
“如果达拉姆星灵都认为黄金舰队收复艾尔是轻而易举,他们凭什么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因为一个预言而就此罢手?”
“他们也许认为虫群群龙无首,不值一提,可却忽略了那个连接着虚空的恐怖风眼。”泽拉图说:“那是一个虚空之眼,不会有人比黑暗圣堂武士更了解虚空的可怕之处。”
“我们敬畏虚空,远非因为它的神秘与浩瀚。”他说:“每当我再一次返回艾尔的虚空之眼时,就会发现虚空的侵蚀越发深入战后安提奥克的荒原。在蕴含着暴虐、憎恶与仇恨的虚空能量的侵蚀下,一切都难以长久地生存。”
“难道是黑暗之神埃蒙?”奥古斯都突然想到。
“正是埃蒙......在这可憎意志和虚空之影的影响下,艾尔的异虫变得越发地暴虐。”泽拉图对奥古斯都说:“而就当我想要再一次靠近虚空之眼一探究竟时,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远离那里。”
“......”奥古斯都沉默地点了点头:“泰伦帝国在艾尔建立的科考站也探测到了虚空之眼的异样,涌动的虚空能量甚至能够损坏我们的探测无人机。可到现在,我不得不撤回科考站里的大部分人员,因为其中许多人的精神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
“我更担心的是,混合体会不会也与此有关。”泽拉图说:“如果是那样,黄金舰队很可能将步入一个可怕的陷阱。”
“我的科学家们相信,混合体正是埃蒙用来毁灭世界的武器。”奥古斯都说:“但显然,不可能只是混合体,除非他们的数量像异虫那样多。”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达拉姆星灵之中非但有人不相信你,还会中伤你,甚至是攻击你。”
“正因如此,我必须返回萨古拉斯,警告塔萨达尔。”泽拉图说:“我必须跟塔萨达尔好好地谈谈。”
“那些忠于人民,急切地想要夺回属于星灵的荣耀的人们会将我视为懦夫的代表,甚至会叱喝我为叛徒。”他:“但我必须那么做......”
“哪怕没有人相信你。”奥古斯都说:“哪怕千夫所指。”
“哪怕没有人相信我。”泽拉图说:“哪怕千夫所指。”
“可是,泽拉图,政治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在光影议会中,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到隐藏在远征艾尔之后的风险。”奥古斯都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可并非如此。
“你贸然介入其中,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达拉姆星灵内部一点也不和谐,萨古拉斯的星灵认为艾尔星灵正在掠夺他们家园上的资源以打造收复艾尔的舰队,可在自萨古拉斯上降生的年轻一代黑暗圣堂武士们心中,仅仅是存在于父辈记忆中的家园则并没有萨古拉斯重要。
此外,涉及到权利的分配方面也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而以女族长之女沃拉尊为首的黑暗圣堂武士则认为过于强势的艾尔星灵文化正在侵蚀新一代萨古拉斯的文化和传统,认为奈拉齐姆一方的利益受到损害。
尽管黄金舰队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艾尔星灵,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黑暗圣堂武士,但也有相当一部分黑暗圣堂认为不应为收复艾尔星灵的家园牺牲自己的同胞。
另外,反叛的黑暗执政官欧雷加在萨古拉斯也有许多秘密的支持者。这时候,要是泽拉图突然冒出来要阻止达拉姆远征艾尔,很可能会掀起达拉姆内部的进一步分歧。
“在那以后呢,泽拉图,塔萨达尔未必能压得住汹涌的民意。欧雷加在达拉姆世界的大肆破坏已经使得光影议会中对塔萨达尔的弹劾愈来愈多,达拉姆急需一次伟大的胜利提升士气。”奥古斯都看得很现实。
“为了进一步搜集证据,我还要动身前往下一个世界,寻找预言的碎片。”泽拉图说:“下一个世界是乌兰,传说那个黑暗而遥远的世界隐藏着未知的隐秘。”
“你这种旅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奥古斯都说:“也许,等一切都结束以后,你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后面的台阶上传来,执行官阿塔尼斯带着几名圣堂武士和卡来相位技师走了过来,而以泰伦帝国纳鲁德博士为首的帝国科学家也在其中。
“阿塔尼斯......”泽拉图转过身:“老朋友,你很悲伤。”
“我亲手终结了他们的痛苦。”阿塔尼斯悲痛地说:“这让我无比遗憾。”
被混合体玛尔奴役的扎库尔星灵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幸存者寥寥无几。
不论是对那些最终醒悟过来的扎库尔星灵还是那些曾与他们作战过的达拉姆星灵,这都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长久以来,星灵自相残杀都被认为是只会在最黑暗的年代所发生过的事情。
深刻地烙印在心灵上的创伤将影响星灵的一生,这样的伤痛甚至能杀死他们。
“这笔帐得算在混合体玛尔,得算在埃蒙和他走狗们的身上。”奥古斯都很确信,混合体玛尔将在他手中迎来最惨无人道的折磨。
现在,混合体玛尔已经被装箱准备送往帝国科研星球,与脑虫们作伴。
“埃蒙!你听到了吗?终有一天,你要血债血偿!”阿塔尼斯悲愤地喊着。
“我无比心痛。”后面的纳鲁德博士也猫哭耗子:“扎库尔星灵都是高贵的战士,他们都死在了黎明到来以前的最后关头。”
“死于烈焰。”他说:“这是那些扎库尔星灵在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都已经疯了,无可挽救。”
“这非常可怕,如果混合体甚至能够控制星灵,那么要是他转而对付人类会发生怎样的惨剧我简直不敢想。”奥古斯都叹了口气。
“唉......扎库尔的保护者们呢?”
“他们已经被送入了静滞舱中。”阿塔尼斯说:“等我们找到保护者们时,他们已经因为被混合体玛尔抽取过多的能量而昏厥。”
“那就好。”奥古斯都说。
“陛下,我们也在神殿中发现了黑暗执政官欧雷加的飞船,而清道夫海盗头目艾伦·舍扎尔和他的部下也在其中。”纳鲁德说:“那真是一艘伟大的战舰!”
奥古斯都眨了眨眼睛,心说真亏你还能对自己如此熟悉的造物保持着新生儿般的好奇心,不愧是帝国最杰出的科学家,栋梁之材。
“好,把他们都押上监狱船。”奥古斯都说:“都送到克哈的再社会化工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