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牧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站起的还有二位严夫人都端着酒杯。夫妇三人冲公输孟启点点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这次公输孟启没有起身,右手端起酒杯回应,左手高举起“錾金刻刀”。虽然彼此都默不作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以公输族长的名誉承诺了严牧之夫妇。
严如碧眼角闪过一丁点儿星星,随即就隐没在眼底。她依然没有抬头,别人都看不到吧。
公输孟启一行到达古驿镇时已是申时末,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古驿镇地处交通要道,算是个大镇子,设立驿站已有上千年历史故此得名。
因为是预计的住宿点,早有珠珠商行打理好一切,镇上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最好的服务,都已准备到最好。
所以即使多出个严如碧几乎也毫无影响。
严如碧也是这么想的,她在哪儿都可以隐藏到角落里,别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照常理她都是个可以出嫁的大姑娘啦。
可惜她不是,连正常的小姑娘都不是。
刚上马车她便缩到靠枕后面,以致巫念上车后感觉车里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多出几分冷清。
田点点自然也有同感,她搬出大堆零食招呼道:
“如碧妹妹,来挑你喜欢的,咱们边吃边聊。我今年也十六岁,生日是十月初七。你呢?”
“王后嫂嫂,民女是十月十九。”声音还是很细。
“额,叫嫂嫂就行,咱们姑嫂私下聊天不用叫得恁复杂别扭。你来挑嘛”点点说着一边推过零食盒子一边就去拉她。
“我来”巫念抬手去抓零食盒子顺便挡住田点点,暗暗使个眼色让她别去拉严如碧。
田点点看懂巫念眼神,借势撤回盒子用手按住。
“偏不给你,瞧你这块头还吃,便是我和如碧妹妹加在一起也没你壮实呐……”
巫念气得双手叉腰。
“那我不是比你们俩年龄都大嘛。”
“大?能大多少,就八九个月吧。不用端架子唬人,谁怕……哟,如碧妹妹快帮忙!”
田点点大声呼叫救兵,因为巫念在动手挠她痒痒。
谁知严如碧弱弱地问了句:
“咦嫂子,你们这车上没有设置机关吗?”
田点点,巫念两人俱是满头黑线。
车外。公输孟启策马靠近沈织柔问:
“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断香丸’吧?”
“这,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凭揣测应该是‘女萎丸’或‘白婆纳’之类控制女子经血之类的药物。你大伯不是已将方子给你的吗。”
“嗯,只是这方子中女贞,小蓟,大蓟,等倒是寻常止血药物,可旱莲,封婆子,却不曾听闻。”
沈织柔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才低声道:
“元帅可以想象下后宫之中嫔妃争宠,暗地里的下三滥手段。旱莲只见花开,无子无源,封婆子就是弄婆,喜婆都用不上……如此说来此方子应该是‘梦里飞红’!”
“梦里飞红……”公输孟启喃喃念叨不甚理解。
“梦里飞红!梦里飞红!”严如碧却厉声尖叫起来,把田点点和巫念都吓了一跳。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车顶棚上,嘴里不停地念叨。
巫念轻轻地搂过她的身子。
“如碧妹妹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来放松点,乖”
田点点瞥见巫念迷离的眼神赶紧掉过头去,她知道巫念在用催眠术。
严如碧的眼睛仍然盯着车顶,眼神已开始涣散,她看见车顶似乎越来越透明,透出外面的红日,把车顶染得通红通红的。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飘出片片飞红,向顶上,向天空飞去……
巫念从怀中掏出面菱形铜镜对着严如碧双眸照去,只见片片殷红的花瓣从她的眼中飞出。
巫念知道那些花瓣都是她的精血。
田点点识得巫念手中的菱形铜镜,那可是巫家的宝贝
菱花透心镜。
能照见灵异,诡异之物。
母妃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没想到外公竟给了巫念。
借着“菱花透心镜”的照射,田点点也看到了严如碧眼中飞出的片片血花,轻轻感叹:
“原来这就是‘梦里飞红’,难怪她身子这么弱,精血都在睡梦中飞走了。她爹娘也忒狠心呢……”
巫念收好“菱花透心镜”,伸手将严如碧的眼皮合上,并指如飞封住她神庭,百会,本神,通天,目窗几处穴位。然后轻轻地把她放到靠枕上,让她安静的睡去。
“你是不是对‘菱花透心镜’很感兴趣,这个不是巫家的。你若是想要也可找夫君要去,不过你的内力、修行都不够,还是不要的好。”巫念这话自然是对田点点说的。
田点点点头,她懂得修为不够使用法器的危险。
“怎么样?她的情况还稳定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公输孟启在车外问。
“危险?怎么说呢,若是这‘断香丸’的药力无法清除,她还是会坠入‘梦里飞红’,三五年内必定耗尽精血。为了你公输家的机关,她也是付出得太多啦。”
“唉到古驿镇再说吧。”公输孟启叹息道。
公输机关有错吗,错的无非是使用者,或者说是使用者没能完全理解机关的特性。
严如碧一觉睡到古驿镇才醒来。感觉还不错,没有一直“飞红”,就是头有点晕乎乎的。
头上五处穴位被封了两个多时辰,不晕才怪呢。
古驿镇镇子大,人口众多各业繁华,镇上最大的医馆是“百安堂”。“百安堂”是安家的产业,安家是医道世家,安道然就是安家传人,被誉为当世“第一神医”。
作为神医,安道然也是有原则的,他有三不诊:
病人不到“百安堂”不诊;辰时之前申时之后不诊;诊金不收金银钱财,只收合他眼缘之物,若无他看中的物件儿也不诊。
现在申时将过,刚好还来得及。
谁知严如碧见是医馆,面色瞬间煞白浑身战栗死活不肯下车。公输孟启只得让马车先去客栈,他自己走进了“百安堂。”
若非有珠珠商行预约在先,公输孟启估计他是见不到安道然。
“百安堂”的规模相当的大,仅临街的铺面就有百十米长,两层楼阁还有三进院的后堂。虽已到申末,医馆中人还不少人:求医的病人,家属医馆的大夫,伙计。
珠珠商行的掌柜的亲自在前边给公输孟启引路,介绍。
这楼下乃是安家年轻一代的大夫,诊金相对便宜些。安道然自然在楼上。当公输孟启跟着掌柜的走进二楼挂着安道然牌子的房间,正好是申时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精,眯缝着眼靠在椅子上,捋着他精心梳理的山羊胡子,眼见那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他就要起身离开。
公输孟启把权杖杵到了他身前的桌案上。
“神医慢走,我们有预约的。”
安道然眼睛仍眯缝着,似乎他天生就是小眼睛。
“尊驾是要以此权杖做诊金吗,在下可受不起,况且也不是尊驾要问诊吧。”
掌柜的在一旁正要解释,公输孟启摆摆手。
“神医就是神医,看得很准,也不准。”
“嗯?尊驾认为在下哪里不准呢?”
“因为问诊的人就是本帅,至于诊金嘛本帅还有很多好玩意儿可供神医选择,相信总会有让神医看上眼的。”
安道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眼珠确实很小就像两颗绿豆。
“尊驾既是公输军团元帅,更是一国国君诊金固然是没问题。可问诊之人……”
公输孟启干脆坐了下来,伸出手臂搁到号脉枕上。
“神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