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晚上,王二恶梦不断,大汗淋漓而起,再躺下,复又惊醒,及至天明时分,方自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斜阳夕照。
频儿特地熬了些粥,王二连着灌了三大碗,这才感觉精神好多了。
原以为突厥今日会有疯狂的进攻进行报复,结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不但日间无有动静,便是到了夜里,仍是一片安宁,除了在营中穿梭的巡防军士脚步,偶尔的口令喝问声,里里外外安静得令人几欲产生错觉,仿佛不是置身于生死战场,而不过是一次例行操演的野外住宿。
当然没有人会天真到认为阿史那·贺鲁在折损万余将士之后,便会望唐营而却步,更不用指望突厥会感激**相让收尸之恩而自行退兵,只是不知道阿史那·贺鲁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亦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严加防护以待敌动。
等待总是令人有些焦躁不安的,好在阿史那·贺鲁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次日天刚蒙蒙亮,突厥大军便再一次出现,摆开了进攻的阵势。
这一次阿史那·贺鲁显然要小心多了,三、五队小股骑战迂回驰骋,以探查**是否会故伎重演,待确认没有机关存在,方自挥动令旗吹响号角,大队人马快速启动,气势汹汹直扑**大营。
倒不是王二因前次目睹惨状不忍再用其策,委实是那些坛坛罐罐来之不易,尤其是那钢轮点火装置,工艺颇是复杂,一战过后,已是破损不堪无法再用,何况陶罐亦是特制,短时间内,哪有可能准备得那么多,前日所耗,已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所能灌制的最大极限。
铁蹄隆隆,大地亦为之颤抖。
**将士俱是屏气凝神,紧张地注视着敌军的快速推进。
及至五百步,王二侧目示意,令旗官三角杏黄令旗一展,八弓床弩怒吼而射,巨大的弩箭瞬时将天空切割成无数小块,呼啸声中,向万马奔腾的突厥军中砸去。
一团又一团的血花在人群中盛开,残肢碎体四下横飞。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个熟透了的西瓜被人从高楼上狠狠地摔下。
床弩虽利,然则绞弦不易,瞬息之间,可一而不可二,自是无法阻挡突厥大军冲锋的脚步,丢下千余尸体,突厥大军转瞬间已奔至三百余步。
**阵内令旗急变,早有伏远弩阵循令而发,次者角弓弩、臂旅弩等单兵轻弩依次梯进,大小弩箭横空而出,密集矢雨打得突厥部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近至百步开遥,突厥大军方得以张弓还射,然而去招来**更猛烈的阻击。前番弩阵虽是以张弩队、进弩队、射弩队三队轮替而发,却终因弩机沉重不易控弦而速度大受影响,现下敌军已进入弓箭射程,除却阵前立盾为护、槊枪为林的护卫军士坚守不动之外,其余将士人手一弓,万千羽箭几乎无有间隙倾泻而注,纵然突厥精骑速度奇快,却也快不过连绵不绝的箭雨如开闸之洪般肆意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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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骑阵中,尸体一排一排倒下,却又有更过的军士前赴后继向阵前涌来,但始终越不过**的万千弓弩交织而成的飞矢防线。
难道这就是阿史那·贺鲁精心准备的进攻?
并没有什么特别嘛!
王二嘴角刚刚挂起一丝嘲讽的意味,一团火球突然自突厥军马后面飞起,拖着灼目的赤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阵中呼啸而来。
未及王二反应过来,火球已是重重砸下,数十名军士应声飞出,竟是一颗烧得通红的巨大石块,显然石块上涂满了石脂水,才使得石块灼灼燃烧,不但中者骨碎立毙,便是隔着老远,亦被灼热气浪所炙,更不用说溅起的碎石木屑,举凡触及或死或伤无一幸免。
紧接着,又有数团火球腾空而起,分袭**阵内各处。
王二本能地疾声高呼,“快闪~”
却是哪里来得及,混乱当中,数百军士登时死于非命。
**一阵惊乱,众将士纷纷下意识瞥眼去望空中,以防巨石再次袭来。稍一迟滞,突厥骑战已突至阵前,刀锋中狰狞的目光近在咫尺。
奶奶的!前天没有烧绝你,原来鬼鬼祟祟就是搞这玩意!
趁着骑战冲锋吸引**主意,却偷偷摸摸在后面架起抛石机,扔是石头你就好好扔罢,居然还烧红了再砸过来!
这算什么?报前日火烧之仇?
王二忿忿而骂,然而骂是不能把敌军骂退的,幸亏阵前另有布置。
突厥骑兵一然突破防线,眼看便要冲至**阵营,眼前却突然一阵尘土飞扬,竟是齐唰唰冒出一排排木制栅栏,栅栏结绳为列斜前所指,顶端削尖如枪,形成一道尖锐的防护栏。突厥骑兵正是一鼓作气欲入唐营大开杀戒之际,不妨半中间杀出如此利器,再要勒马却哪里来得及,竟是硬生生迎着栅栏尖刺而上,锐利的栅栏顿时深入马腹,鲜血如箭飙出,马倒人飞惨不忍睹。侥幸跃蹄而过者,却不想栅栏之后乃是一道横丈余没人头顶深的壕沟,跌入进去,即便是能勉强爬将上来,亦被箭射枪刺立毙于前。
火球依旧空中飞舞,好在栅栏将突厥骑战冲锋的势头缓住,众将士重新稳住阵势,一阵疾射,将敌军逼退。
趁此机会,床弩已经装箭完毕,赵更年刀尖遥指,顺着火球来处方向喝令床弩齐发,一根根粗如手臂巨形弩箭应声飞啸,跃过突厥骑队头顶,朝其身后打去。虽是视线受阻,但数百巨箭打将出去,声势之赫赫不自令人胆战心寒。可惜此轮反击显然未能奏效,对方抛石机仍在发射,并且开始有目的地将巨石投向了床弩车阵,一阵阵轰然巨响声中,已有三、五部床弩被砸成一堆废柴。
所幸阿史那·贺鲁的抛石机只得五、六架,偏偏又为了增强威力,未有直接投掷,而是将巨石架上后,再淋上石脂水,而后点火方射,无形中使得连射之间的间隔拉长了不少。
其实突厥如果不追求单颗巨石的强劲冲击,而改用稍小些的石块一次投掷多颗甚至十数颗的话,对**阵营的破坏力将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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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更年见一轮激射未有效果,反而平白无故损失了几部床弩,心中大是恼怒,急令军士赶快绞弦上箭,同时调集伏远弩集中火力朝突厥冲锋大军身后打去,以遏制住对方抛石机的攻势。
这一招倒是见有奇效,伏远弩射程愈三百步,正好可以将抛石机囊括在箭雨之中。虽然伏远弩箭枝不似床弩那般巨大,无法直接破坏对方抛石机,却是足于将操纵抛石机的突厥军士打成蜂窝。
无人操控的抛石机,便是再有威力,亦不过是废物一堆。
没了抛石机在后方支援,突厥战骑的攻势顿时迟滞下来,非但无法再向前冲击半步,反被如蝗飞矢打得节节后退。
床弩仍在加紧控弦,一旦箭枝拉上,凭着带有刻度的“望山”(古代弩机上的简易瞄准器),加之突厥战骑的溃散,赵更年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轮巨箭奔啸而出之际,便是突厥抛石机支离破碎之时。
现在,只希望阿史那·贺鲁别将他那几部破抛石机拖走。
问题是,阿史那·贺鲁可不这样认为,这几部抛石机还是他身为大唐左骁卫大将军、瑶池都督时,**遗留在西北之物,突厥自己可是不会造的,若是被赵更年给轮破了,可就再也没得玩了。刚刚一阵巨弩打来,侥幸没有遭到破损,阿史那·贺鲁可不敢再冒这个险,何况冲锋之军已然失利,再勉强拿这几部跑石机去与**数十巨弩对射,徒然自寻其辱而已。
阿史那·贺鲁纵然千不情愿万不甘心,却也只得无奈地命令军士冒死将抛石机拉将回来,又令号兵吹起撤退号角,将前方将士撤将回来。
这抛石机威力虽大,然则距离只能达三百步,远不及床弩之远射,不然的话,阿史那·贺鲁也用不着在突厥部众发起攻击之后,才偷偷摸摸架起抛石机,若是架得太早了,说不定连石头还来不及装上,便被床弩巨箭给打得稀巴烂了。
不过阿史那·贺鲁这一招也够阴险,趁着**注意力完全被突厥冲锋所吸引,突然用抛石机于其后发难,仓促之间,**着实是吃了不小的亏。算起来,突厥方面固然死伤无数,**阵营损失亦是不小。
若是不将他这几部抛石机破坏掉,后面的战斗中,还不知有多少将士因之毙命!
王二双眉紧锁,完全没有又一次打退敌军进攻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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