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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不服气,这法就是错

看着这木头货架上的丝绸,李世民随口问那站在柜台后的掌柜道:"这丝绸多少钱一尺。"

"客官,"掌柜正低头打着算盘,对顾客仿佛一点都不感兴趣,手里依旧拨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只嘴里道:"三十八个钱。"

三十八个钱?

李世民对这掌柜的骄横态度有几分不满,不过倒也没说甚么,只是回头瞥了身后的姚公公一眼。

姚公公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连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册子。

只是,丝绸店掌柜这时恰好抬头,正好看到姚公公取出一个小册子来,便警惕问,"客官一看就不是诚心来做买卖的,许是隔壁丝绸铺里的吧,走走,不要在此妨碍老夫做生意。"

他竟直接下了逐客令,李世民则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对客人非常不客气的态度了。

而李世民万万没想到,他做天子以来,第一次购物,居然直接吃了闭门羹,也是邪门了。

身后的几个护卫大怒,似乎就想要拔刀动手。

李世民深呼吸,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他只好出了丝绸铺。

姚公公这时翻阅到了小册子的某处,登时道:"二郎,二郎,上个月,这样的丝绸是三十七个钱。

你看,这是上个月百骑侦察来的消息,绝不会有错的,确实是三十七文。

也就是说,从上月迄今,丝绸只上涨了一文钱,相比于此前丝绸每月一尺七八文的涨幅,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世民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反问:"是吗?"

他接过了小册子,细心的看起来!

果然,这小册子乃是上月记录的,绝没有伪造的可能。

于是,李世民眉飞色舞,炯炯有神地看着李格和李治,道:"你俩看,那户部没有错,戴卿家也没有说错,物价确实平抑了。"

……

在李世民看来,不止是户部办事靠谱,并且还是绩效喜人,一个月才涨了一钱,这等于已是稳稳刹住了物价上涨的势头了。

李世民感慨十分:"戴胄这人啊,办事令行禁止,做事果断,朕历来依赖他掌管天下户册钱粮,他也并没有令朕失望。"

他热情表扬了戴胄一通,随即便见街那头,有一个头戴一梁进贤冠,穿着青色圆领襕衫的人,带着几个差役款款而来。

这人应该是个低级的文官。

这文官见李世民等人从丝绸铺子里出来,又有人手里拿着小册子,显得似乎可疑,于是便上来盘问:"你们是甚么人,可是来此交易的吗?"

这个小官态度很不客气,身后的差役也警惕看着他们。

李格微怒,想要痛斥。

李世民和颜悦色,告之:"我们乃是从太原来的客商,鄙人姓李。"

这文官见李世民涵养极好,虽是太原人,却是说着一口雅言,脸色便也温和了,"想不到竟是国姓,倒是失礼了,你们来长安,可是要购买丝绸?"

李世民直视这小官,心里揣度着,便道:"正是。"

"鄙人钱彦,乃是东市交易丞。"

交易丞,其实是仿王莽改制。

王莽的”社~会~主~义”改革,曾成立”物价局”,禁止商人盘剥,在长安、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等大城市设立五均司市师,分别设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用来管理市场、平准物价。

李世民故作不解、发问,"何谓交易丞?"

其实钱彦也知道,交易丞是新设的官,乃是户部专门为平抑物价而新增的,只要是外来客商闻之,都会有许多疑问。

于是他耐心解释道:"近来物价涨得利害,户部尚书戴相公便设了此散官,专旨打击囤货居奇的奸商之用。

怎么,你们已进过丝绸铺子,这丝绸铺子开价几何?"

李世民的目光便露出了几丝欣赏,戴胄办事还是有力度的!

他挑选的这些官吏,皆如他这户部尚书一般,工作努力认真勤奋;

你看,这些小官吏们,在此四处巡视,但凡有一点可疑的,都要查问一番。

有他们在此,那些丝绸商人,便不敢随意卖高价,如此一来,只要长久坚持下去,市场能不稳定吗?

于是乎,李世民便笑逐颜开地道:"三十八钱,一尺。"

"三十八钱,一尺!"

这交易丞听了,便面上露出了轻松笑容:"看来,这商家还算老实,这个价格还算公道。

尔等初来乍到,一定要谨防宵小和奸商,有些商家为暴利蒙蔽,会胡乱开价,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可立即到附近街坊寻找、似我这样的交易丞。

上个月,我们就处置了数十个这样的奸商,现如今,他们都变老实了,不敢再随意虚报价格。"

李世民唏嘘:"若能把物价平抑了,可就是百姓之福了。"

这叫钱彦的交易丞便也笑了:"是啊,这物价象这样涨下去,对百姓而言绝非好事,这也是户部在此设市长和交易丞的初衷,本官的职责所在,自当早晚巡查,以免有奸商残害百姓。"

李世民点头附合:"这样说来,东市的风气,岂不是也好转了许多?"

"岂只是好。"钱彦道:"现如今奸商们都本份了,再不敢胡乱叫价,这多亏了戴相公的雷霆手段啊,如若不然,照着从前那样,还不知酿出甚么事来。"

李世民心中很是欣慰,便附合着不断点头,"这戴胄,确实是个能臣。"

钱彦听李世民直呼戴相公名讳,心中就不太高兴了,只是他面上不显,只拱拱手道,"某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完,他即朝下一家店铺去了。

李世民也朝他拱拱手,就此作别。

却见那交易丞钱彦果然去了下一家铺子,此时,李世民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不胜唏嘘感慨道:"姚公公啊,若是朕的大臣都如戴胄这样,朕何须忧虑呢?"

一直陪侍的姚公公非常理解李世民,立刻道:"奴一向都清楚戴尚书的官声非常好,他自做了户部尚书,百姓们都交口称赞,此公性情似火,为官清正,又很有办法,奴一直佩服他。"

李世民听了笑骂:"你一个阉奴,你佩服他有甚么用。"

姚公公,只好干笑。

此时李世民心情大好,随即看向李治,道:"小九,你是亲眼看见,亲耳所听了吧,戴胄并没有糊弄朕,这物价,已经平抑了。"

说着话,他语气就峻厉了:"而你二人呢,却是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你一道奏疏,寒了戴卿家的心哪,现在知道朕为何要大怒,知道为何朕一定要严惩你们了吗?"

"不知道。"李治很认真地回答。

这一下子,差点没气得李世民当街揍李治一顿。

朕这好话都说尽了,你居然还装傻,你还想抬扛吗?

不过,这一次,李治没有因为李世民气恼就装怂,而是道:"儿臣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父皇,让儿臣想想。"

李世民便说:"小九你也不必再想了,你自己也亲眼见识了,若是你愿赌不服输,你放心,朕也不会要你的股,你的股照旧还是你的!"

"只是这李格的股嘛,朕却得收回去,他还太年轻,甚么都不懂,只知道成日游手好闲,堂堂吴王,这才多大,就对朕的肱骨之臣这样不客气!

戴胄,胄性明敏,达于从政,处断明速,以忠直励行,情深体国,事有机要,无不以闻,实乃定国安邦之大才。

这样的人,你作为吴王,竟与他不和,莫非在你的心里,朕身边的重臣,全然无用吗?"

李世民恼怒的语气很重,李格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幽怨地看着李治,仿佛是在说,你看你看,你把三哥的钱给赌输了吧,还换来了一顿臭骂,孤王的钱啊!

李治心里却在嘀咕,他越想越觉得,这不对头啊!

平抑物价,哪里靠这样平抑的?

奶爸可是说了,这是有违最基础的经济学常识的。

不过,他也没料到,这个戴胄居然做得这么绝,挑选了一群钱彦这样的干吏,一家家商铺,死死的盯着。

就这还不算,还搞出来了一个丝绸三十八钱一尺的官方标准价。

他细细想着,蓦然道:"儿臣明白了。"

李世民轻皱眉头道:"明白了甚么?"

"父皇还是错了。"李治凛然无惧地迎向李世民的目光。

李世民便发现小九儿这个家伙,虽然平日都是父皇长,父皇短的,说话也很好听,可一旦犟起来,竟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到了现在,竟还不服输?

李世民绷着脸道:"好,小九儿你还不服是吧,今日朕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你说吧,你还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