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寻城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胸脯,冷笑道:“行啊,长本事了,有种就朝这儿打。”
追风扔掉手里的扫把,跑过来将胡庆拉开,冲着王寻城和高录轩喝道:“给老子滚蛋!”
“怎么说话呢你?你称谁老子呢?”高录轩也不盏省油的灯,义愤填膺地指着追风的鼻子,胡庆推开他的手,嚷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啪——”王寻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胡庆晕头转向,他本来站在台阶上,重心就不稳,此刻受到外力一击,脚底一滑,整个人往楼梯下面倾倒过去,幸好追风及时用身体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录轩哈哈大笑,他这么一笑,却是引来了不少路过的学子,王寻城趁着人多,便想着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的戏弄追风和胡庆一番,心中刚生出歹意,“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响起。
他顿时觉得左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对方速度快如闪电,确切地说比闪电还要快,闪电至少还能看见是从哪个方向劈过来的,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见,直到身边的高录轩吼了一句:“姓追的,你做什么!”
王寻城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一脸淡定的追风痛骂:“追沙子,你有种!”说罢从怀里拿起一个哨子吹了起来。
胡庆一边揉着被打肿的半边脸,一边贴着追风耳边小声问道:“追兄,他这是要做什么?这不是山长的哨子吗?”
追风淡然一笑:“我看他应该搬救兵。”
果不其然,三声悠长的哨响过后,王元气势汹汹地领着一大帮学子冲过来,这些人当中有老生有新生,还有书童,大都王寻城的死党,还有不少是跟过来起哄的,他们手里拿着棍子,一个比一个嚣张跋扈,随着王寻城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将追风和胡庆包围。
之前赶来看热闹的吃瓜学子们生怕自己被当成了追风的“同党”受到牵连,赶紧站到了王寻城这边。
整个尼山书院,谁不知道王寻城的父亲是朝中一品大员,当今国主最依赖的宠臣,没有之一;
反观那个白迹来的追沙子,哼,就算他成绩好又如何,上一届有名学子不就是文采斐然才华横溢,连山长都夸他前途不可限量,最后还不是因为在大街上得罪了王寻城王公子被打断了胳膊,回到书院向山长申诉,结果还是被开除学籍赶回了老家。
势力?
听说追沙子背后有京机卫的蔡总卫长和国城首富邓公罩着,那又能怎么样?这两个所谓的大人物和人家王大人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他们在战队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了王寻城这边,如果再给他们一次重新选择的话,他们依然如故。
“王寻城,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多欺少吗?”追风扫了一眼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的打手,目光最终停留在王寻城身上。
王寻城鄙夷地看着他,冷冷地笑道:“追沙子,上次你的家奴打了我家书童的那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怎么着今天也得给个说法吧。”
王元挥舞着手里的木棍,神气十足地叫嚣:“没错,必须让那个花弧给我下跪道歉!”
胡庆骂道:“你个狗奴才,我们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然后目光直视王寻城,呵斥了一句:“王寻城,你不要太嚣张,做人做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不择手段地把人往绝路上逼,不仅是断了你自己的前程,更是为你父亲掘了坟墓。”
“住口!”王寻城气急败坏,身旁的高录轩却是不慌不忙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唇,说道:“王兄何必跟这样的人啰嗦,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乡野村夫,对于这样的人,棍棒往往比唇枪舌剑更管用。”
王寻城听到他的话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立即打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王元带人步步紧逼,一步步地压缩了包围圈,追风和胡庆拿起扫把准备反戈一击,就在这时,月生和花弧也带着一帮人过来。
王寻城、高录轩不由得相互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王元等那些书童也都惊得大气不敢吭一声,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月生居然搬来了那么多的“救兵”。
咋一看,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书院里的一些穷鬼。
的确,月生号召过来的这些全都是一些穷人家的学子,因为成绩好被破格入选或直接保送到尼山书院就读,平时他们努力学习,为人处事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就怕得罪了那些权贵子弟,断送自己的大好学业,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免不了被王寻城和高录轩这类富家子弟轮番的刻意奚落。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句话是山长教的,但却并不适合尼山书院里的情况。
你想要人家尊重你,高看你。
除了你的成绩好,最主要的还是出身背景好,如果你只有前面一条,那么,对不起,你要么今后夹着尾巴做人,有事没事跪舔一下那些富二代的脚趾头,讨他们开心,说不定人家一时高兴,让你安安心心地度过这三年的时光,再考个好成绩回去光宗耀祖。
要么你得拳头过硬,你可以不会武功,可以不会打架,甚至可以弱不禁风,但是你必须得学会抱团取暖。
穷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是很有骨气的,他们不屑于溜须拍马苟且偷生,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了敢于同恶势力作斗争的追沙子这边。
在强权面前,没有地域之分,只有握紧了拳头,才能战神那
些妖魔鬼怪。
胡庆大喜,冲那月生招招手:“月兄,你可算来了。”
月生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冲追风眨了下眼睛,意思是让他尽管放心。
花弧冲那王元道:“比人多是吧,来呀,你不是要找我吗?来呀!”
王元不敢轻易上前,也不甘心后退,就这么僵持着。
双方阵队就这么拉开了架势,战斗一触即发。
“汪汪汪——”
一只白色的牧羊犬突然从远处的走廊上快速奔跑过来,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云端解开了狗绳,此刻正得意地冲着这边笑呢。
来福不偏不倚,直接冲到王寻城的身边,一口咬住他的小腿,裤子咬破了一个洞,腿上的肉也被咬掉了一块,王寻城疼得弯下腰来,看着血淋淋的裤腿,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哪来的野狗?给我打死它。”
王元举起棍子捍卫主子,然而当他看清楚那条狗是来福时,不禁傻愣愣地站在了那里,对王寻城说道:“公子,是山长的狗。”
都说打狗看主人,不管这条狗的主人是山长还是蔡老虎,都不是王元他这种狐假虎威的小人物所能得罪得起的。
“管它是谁的狗,给我灭了他。”
“公子,我不敢。”
“废物!”
就在王寻城训诫下人的时候,
来福甩了甩头上湿漉漉的毛发,突然将目标锁定在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高录轩身上,高录轩一看苗头不对,吓得扭头就跑。
王元带来的那些“打手”们见此情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场上只剩下了姓王的主仆俩,花弧迅速带人堵住了他们的出路,月生冲着满头大汗的王寻城冷冷一笑:“看样子还不服气?”
胡庆也走过来嘲笑道:“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王寻城,你再不收敛一下你自己,你这辈子废了。”
花弧招手让云端过来,然后一把揪起坐在地上已经吓破胆的王元,狠狠骂道:“云端,当日这小子是怎么欺负你的,你现在可以还给他了。”
那天花弧不在的时候,王元伙同其它几个书童将一桶粪便倒在他身上,云端想起来就来气,于是将狗绳递到月生手中,然后从旁边的小池塘里提来一桶清水,只听“哗啦”一声,整桶水灌在了王元的头顶,乃至打湿了他全身的衣服。
现在正是三九天气,温度极低,王元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月生和胡庆还有花弧云端他们的意思是暂时不放王寻城他们主仆两个走,至少也要先让他们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再说。
追风不同意这么做,这次的事情,王寻城确实输了,不过他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怎么样那也是以后的事儿,要知道像王寻城这样的人,靠一次两次将他降服,绝不可能,况且追风也没打算降服他。
王寻城在王元的搀扶下缓步离开,迈出几步路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清冷地瞪着追风和胡庆,并放了一句狠话:“追沙子,胡庆,你们休要得意,给我等着瞧。”
“我等你!”追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胡庆漫不经心地冷哼一声:“先治好你的腿再说吧,下次一定得长点记性了,我们这位将军夫人可是很厉害滴。”
众人哄然大笑。
还别说,这次的事情还真多亏了来福,要不然少不得恶战一场,到那时两败俱伤,受罚的可不止一两个人了,来福把人咬了,大不了可以说是王寻城挑衅在先,来福是出于自卫才将他咬伤的,有因有果,合情合理,山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在提起来福时,追风表示很纳闷,来福不是应该关在书院的后院吗?怎么被云端给牵着?
云端说,他在书童院里闲着无聊,便向山长申请由他来负责溜狗,叶向高当然是求之不得,狗一直被圈养着总是不好,经常带着它走动走动,不仅可以让它熟悉一下书院的路,还有助于它自身的消化。
方才云端牵着来福一路溜过来,刚好撞见双方对峙的这一幕,她便试着让来福去攻击王寻城和高录轩,想不到来福真的很听话,冲过去对着王寻城的腿就是一口。
痛快!
大家听后觉得特别地解气。
唯一的遗憾就是,让高录轩那小子给跑了。
……
明月高悬,众星闪耀。
用过晚餐后,月生离开了房间去找云端玩,追风则聚精会神地温习着白天的功课,小六子在边上给油灯加了点油,只是油灯的灯光还是那般昏暗,他不由叹了口气。
追风头也不回的微微一笑:“想家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觉得老天待殿下不公。”
“为什么这么说?”
“殿下从小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们心目中的神童。”
“神童?夸张了,我的功课很差,你是知道的。”
“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今天的遭遇,除了老天不公,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让陛下给逼出来的,奴才是跟着殿下一起长大的,亲眼目睹殿下这么多年来总是在想着如何改造一些新的事物,改变那些不合理的制度,您心里装的始终是我们这些下人和那些贫苦的老百姓,您常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就拿这盏灯来说,殿下您当年发明
了一种蜡烛,不仅亮,持续时间长,最关键是它比一般的油灯便宜,于国于民都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可是陛下却说您……”
“说我玩物丧志。”追风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想提起这些不高兴的事,于是爽朗一笑道:“这些事儿以后都别再提了。”
“是,殿下。”
小六子就这么坐在边上静静地伺候着,追风让他放松一些,不要像宫里时的那么拘谨。
于是,小六子便在宿舍里翻阅着追风的那些书本,见追风这么认真,他忍不住嘿嘿傻笑,追风诧异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要是陛下和娘娘看到殿下现在这么用功读书,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你也在指责我以前不用功喽?”
“奴才可不敢,殿下那时还小,爱玩,也在情理之中。”小六子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尼山书院的确是个好地方,环境好,先生好,学的东西好像也很多,怪不多这么多有钱人都往这里跑。”
“小六子,你想学写字吗?”追风诚恳地看着他问。
小六子惊了一下,片刻才缓过神来,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想”。
他从小因为家境不好才被父母送进宫里当了太监,也就是在太子手上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如果换成其它宫里的主子,谁还会将他这个奴才当回事。
他做梦都想学更多的字,将来有朝一日也能和太子,和纳兰姑娘他们一样,拿起笔就能在纸上龙飞凤舞。
“来,坐在这儿,我教你。”追风在桌上铺了一层白纸,小六子提笔照着追风的字去临摹。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劲风从窗外吹来,刮掉了桌上的纸张,小六子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纸。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在窗外一闪而过,速度非常之快,追风心里一惊,便让小六子留在房间,他只身跑去追那个黑影,黑暗中你追我赶,一直被对方吸引到了最后面的那间废弃的庭院才算消停,可是那黑影却不见了。
等到他再次赶回宿舍的时候,顿时惊呆了,他住的那间宿舍竟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熊熊大火,旁边的宿舍也很快被大火吞噬,学子们纷纷冲出去提水救火。
一时间惊叫声、呐喊声、谩骂、抱怨声,还有木桶的撞击声……,声声不绝于耳。
月生和云端没多久也赶到这里,看到昔日的宿舍如今深陷火海当中,月生感觉自己就像在梦里一样,一把拉着追风的手腕问:“追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风摇摇头,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花弧闻讯满头大汗地赶过来,看到追风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脑子里的思维在短暂的“短路”之后,追风终于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小六子还在里面,当即不由分说,纵身跳进院子外面的水缸里,尔后不顾寒冰刺骨和众人劝阻,冒着熊熊烈火冲进了自己所在的那间宿舍。
“公子。”
“追沙子,你在做什么,快回来!”月生喊了几声无人应,急得眼圈都红了,如果不是云端拉着,他早就跟着冲了进去。
不管何时何地,花弧都绝不能让太子有任何危险,刚才太子的动作太突然,他没能反应过来,所以没能拉住,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让太子身犯如此险地。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哪怕是死,他也要将太子给拉回来,如果实在拉不回来,他就陪着太子一起葬身火海。
黄泉路上,他得陪着太子一起喝下那碗孟婆汤。
叶向高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当他披着衣服赶到现场时,东苑的那排宿舍几乎被燃烧殆尽。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房子烧了便烧了,可千万不要把我的学生搭进去,当他得知追风还在里面,顿时暴跳如雷,心急如焚,大声呐喊着,让前来救火的学生全力以赴抢救这边的火势。
王寻城和高录轩二人躲在黑暗处幸灾乐祸,在他们看来,这么大的火势,追风肯定难逃一死,遗憾的是,事实恰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在众学子的呐喊和喝彩声中,追风背着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火海中走出来,紧跟着他后面的是花弧,出来时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木箱子。
“这样都能没事?我是不是看错了?”王寻城不可思议地问高录轩。
高录轩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姓追的命大,看来我们失败了。”
“哼,我们走。”
两人带着一肚子怨气,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火势渐渐被控制住了,东苑的屋子被烧毁了一半,地上一片废墟,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小六子,其它人员并没有造成大太的伤亡,叶向高全力指导学子们处理灾后事宜。
回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一幕,追风流下了两行热泪。
他刚才冲进到门口时,远远看到小六子正抱着一个大木箱往外冲,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他平时读的书本,由于当时火势太大,小六子一不留神绊了一跤,被一根木头压在了身上,追风及时过去搬开他身上厚重的木头。
两人一起往外冲,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一块巨大的木板突然从屋顶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小六子一把推开了追风,用自己的身子去挡住了那块木头,待追风将他从地上背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脑袋被砸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