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淮水白苍茫,中有英雄泪几行。
流到海门流不去,会随潮汐过钱塘。
——赵崇嶓《淮河水》
九月,天高云淡,芳菲还未老去,心事依旧未央。抬头望去,淮河岸边的小城犬牙交错、流光清冽,宛临仙境。轻柔的风儿一点点地将记忆吹成漫天飞舞的花瓣,沿着霞光包裹的夕阳在天边最美的那一道风景前悄然收幕。倏忽间,雨落心碎,那些在心底纠结了许久的往事,便恰似眼底的一场云烟,在水湄袅袅着无限说不清道不明的窈窕风情。
傍晚时分,盘旋在小城街巷上的喧闹如同一场紧接着一场的社戏。置身其间的人们,总是匆匆路过,彼此不过一错身的际遇,而心间衍生的那一抔落寞,却伴随着流年在时光里汹涌澎湃,只一瞬便熙熙攘攘。恍惚中,风寒、云浓,天郁郁沉沉,雨纷至沓来,适才还繁华如梦的闹市,瞬间便被冲刷得空空落落。举目四望,大地碎出满地晶莹的水花,一圈,一圈,又一圈,圈住了所有远逝无声的岁月。
在把所有泛黄的和还没来得及泛黄的记忆低进尘埃的刹那,我屹立在淮水之畔,听雨声依旧,任寒风肆虐,仿佛又看到他——陆游,正撑着一柄古旧的油纸伞,独自漫步在这烟雨茫茫的夜里,恍若隔世。那一瞬,散落的细雨,湿润了我的心事,飘忽不定的思绪在秋天的雨夜里轻舞飞扬。而他,尽管忧伤,却还是那年玉树临风的俊俏郎。晚风撩起他束起的长发,雨点敲击着他的伞边,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首美妙动听的歌谣在秋天里唱响。霎时,一个关于秋天的故事便跃然眼前……
那个秋日的雨天,一个美如冠玉的少年,带着喜悦,带着惶惑,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撑着雨伞,在雨幕中匆匆行走,忐忑不安的心在怦怦跳动。是着急,是羞涩,还是迷茫?无言的心声,正如秋日的雨声,淅淅沥沥,在天空中弥漫,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延伸。茫茫的雨幕中,他在风雨中坚定地疾行,飘落的雨点打湿了他飘逸的秀发,打湿了他新换的罗衫,却无法让他停住匆匆的脚步。蓦然回首处,一个美目倩兮的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只一瞬间,那怀春的少年便怦然心动,平静的心湖宛如被投进一粒石子,瞬间春潮般涌动,再也无法不为她轻轻驻留。
他停下来了,就在那个秋暮冬初的季节里。为她,为他心心念念了千百年的女子。只是,那时他并不明白,那个不寻常的雨天,匆匆的一瞥,竟成了他心中抹不掉的记忆,成了他生命中的永恒。以后的以后,每每独自在雨夜里行走,记忆的思绪便会将他拉回那难忘的一刻。哪怕岁月流逝、红颜已老,那个瞬间却被他永远铭记于心间,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然而,心仪的女孩终究还是走了。只留他驻守于淮河岸边,呆呆地看着一叶轻舟将她载走,在他眼前化作天际的一点,渐次消失在朦胧的烟雨间。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伞无力地从他手中挣脱,跌跌撞撞地栽向地面。他蹲下身子,目光迷离地望向河面,似乎还在回味女孩与他擦肩而过时那凄楚沉郁的眼神。她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临别前仿佛还在跟他说:忘了我吧!忘了我吧!忘了她?怎么能够?为寻她觅她,他已经在这世间兜兜转转了千百年,关于她的一切,早已深深楔入他心底,如何能忘?前世里,小心翼翼珍藏起的记忆,于此生却凝结成一把匕首,刺在他心里,顷刻间便鲜血淋漓,而他只能无力地蹲着,任泪水和雨水吞噬他不住颤抖的身躯。
他忘不了。不知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被大雨冲刷后的世界显得格外明亮清新,四处散发着勃然的生机。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异样的光彩,于是,站直身子,冲载着女孩远去的舟船声嘶力竭地喊着:“蕙——仙——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蕙仙,蕙仙。那是她曾经被他唤过无数次的名字,他依然记得。喊着她的名字,粗犷的声音响彻天际,惊起一片水鸟,久久回荡在淮河水面。从此,每当夕阳斜照时,淮河岸边便多了一个落寞的身影,一个等待的身影。他总是静静地站在同一个地方,却不知沧桑的眼眸中凝聚的究竟是无奈还是期待。尽管每次都会失望地离开,但依旧会每天都为她守候,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花开花谢,秋去春来,清澈的淮河在他眼底静静流淌了一年又一年。再回首,他曾驻足的地方,已被一株无名的怪树所占据。怪树不开花,也不结果,为数不多的枝条却都遥指着女孩当初离开的方向,在风中瑟瑟发抖……
光阴似箭,年轮的指针已经指向公元1125年。他依然屹立在淮水之畔,默默守候着他心仪女子的归来。在他眼里,没有了她,阳光不再是温暖光明的,而是以一个不恰当的角度凝泻在天际,仿佛血迹污染了惨淡苍白的天空。失去了她,暗风从太阳的角度向大地扑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依稀回荡着他千年之前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河岸边,那风中发抖的枝条,摇曳的,可是那场不愿醒来的梦?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她叫蕙仙。是的,这个名字在他心底已经缠绵了无数个千年。只是,她究竟在哪里?她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于他眸中再次惊艳?一抬头,冰凉的雨珠掠过他的额头,令他心惊、心殇。又下雨了,他轻轻地叹,这雨已经连绵不断地下了千年万年。可是,他等待的那叶载着她的小舟为何还未闯进他的眼帘?
在我梦幻的故事里,那一年历经沧桑的他依然静立在风雨飘摇的淮水畔,和泪等待着她的归来。那凉凉的雨挥动着纤纤玉指,把人们浮躁的心抚得平静如镜,把蒙尘的心灵冲洗得一尘不染,却无法抹去他心底深深的伤、悠悠的痛。蹲在岸边,他依然故我地将自己融入雨中,和着雨的韵律,舞动着破碎的心情,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夹杂着淡淡的笑颜,转瞬便又消逝无踪。她走了,一年又一年里,他只能在淮水畔,独自,把一切都烧成灰,然后独自流泪,自己为自己领唱心中的伤悲,融化万般的无奈。
听,那雨声,如鸣佩环、如撕尺素、如闻裂帛,又仿佛寺庙里的僧人敲着木鱼诵着经。那是天对地诉说的海誓山盟,字字铿锵、句句真诚;那是天为地写下的《上邪》,听着让人莫名的感动,为天地不能相守而遗憾而伤痛。听着听着,泪水不觉又模糊了他的双眼,风声里,他仿佛成了僧人常敲的一只小木鱼、经常诵的一卷经。只是,没了她,他又如何能将那字字金经听得明白,悟得透彻?
雨,忽地小了,淡淡的风轻轻拂过面颊。夜静了,心儿也静了。我的心,亦是他千年之前的心。我站在淮水畔,任想象充斥脑海,继续编织着一出看似荒诞不经却又缠绵悱恻的绮梦。梦的那端,是徘徊在淮水畔等那在水一方佳人的陆游;梦的这端,是静立淮水畔盼他于岁月深处静好的我。细雨如丝如缕、绵绵不断,正如我此刻的心情。在记忆的长河里寻找逝去的青春,寻找他失落的梦,却是雨声依旧、情思依旧、飘忽不定的思绪依旧……
农历十月十六日夜,他在淮水岸边终于盼来了守候已久的那叶轻舟。风雨飘摇中,她踩着汉时的明月,咏着幽怨的《长相思》,款款而来。于是,雨巷里,一把纸伞下,他踏着婉约的宋词,沿着千年前走过的河堤,缓缓而行,倏忽走上了那叶顺流而下的小舟。
仍记得,那年深秋,寂寞的淮水畔,她无意的回眸,让他流连忘返。追逐在烟雨楼台,听她吴侬软语、看她纤指轻弹,一曲琵琶也湿了青青河畔草的离愁,天涯行客从此魂牵梦绕,不思归蜀。想她那如莲的身姿,罗裙裹住了三千年的典雅,却裹不住她的惊艳,就那样留住了他的魂。细雨中撑开的伞,掩尽一天风雨和她泛起的羞涩,古河道边、青石桥下,她惊鸿照影。然而,满城秋色又怎装得下他愁绪满怀?乌篷船的欸乃声是一首不老的诗,摇摆着她荷莲裙褶,在弯曲的河道蜿蜒,油纸伞下洒落的柔情,滋润了他久久凝视的眼。她的怜楚,成了他生生世世的牵绊。当痴情感动了天地,他们牵手在水乡泽国,只是烟雨江南已苍茫。
奔流不息的淮水带不走他的依恋,却带走了断桥残雪;雕栏玉砌的凝重,又怎改得了她当初的素颜?泪光里,她浸染了茉莉花香,从船舱中盈盈走出。含烟的柳色是她的含情脉脉,平湖秋月是她弯弯的眉。嫣然一笑便染醉了水乡炊烟,染醉了他守候的心房,却瘦了眼前这片淮水。
曾以为,那一低头的温柔只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才会出现,水莲花一样的娇羞,亦只是江南女子掩笑的红袖。那一年,一句忘了我吧,硬生生把他和她分隔在了淮水两端;而今,一曲老歌,有明月伴他,温馨的记忆,瞬间便拼凑了整个的雨季,只任思绪在墨香里流动,往事再现。
她的温柔,是骨子里遗传的善良;她的美丽,是千年古典的熏染,一颦一笑之间,便把万种风情流漾。那一低头的温柔,是诗的神韵、莲的品质、雾的轻盈。眸光楚楚,袅如晨烟,举手投足,无不散发出水乡独有的美。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眼前呈现的色彩,却是记忆中的一抹蔚蓝,任轻烟浮动,流过时光中朦胧的雨季,引他一再祈祷,频频回首。
晚风吹白了青丝,雨雾也湿了眼眸。心,就此停留。泪眼潸然里,一纸轻叹,和着她一阕《采莲曲》,在沉寂的夜色里响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屹立船头,两两相望,身后的淮河已是山寒水瘦、归帆落尽。然而,眼前这位娇俏的少女还是当年那个采莲的女子吗?忆往昔,几番温柔娇媚的低头,曾经让他无数次凝望,把如莲的心事,在寂静的夜里点滴诉说。只是,离开她温暖的怀抱,想着她清婉的呢喃,千百年来,他只能在痛彻中徘徊于繁华落尽的午夜,任指尖的思念收拢起一场场落幕的曲殇。
“蕙仙。”轻轻喊着她的芳名,哼一曲《渔舟唱晚》,绵绵细雨中,看她在水一方,静静而立。蒹葭里成了一道弥漫的风景,成了一幅水墨荷香。眼前掠过的却是他们走过五代,走过清明烟雨时留下的翩跹身影。三千年了,他流连在淮水畔寻寻觅觅,觅了她三千年,却在千年之前又与她刹那错失,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与她擦肩而过了!轻轻拉起她的手,她哽咽难言,他泪眼模糊,一河烟雨,看惊鸿渺处,只是掠影成伤。十指紧扣间,她用哀婉的歌声包裹了所有离别的凄凉。他的眸光依然泊在梦里的水乡,无数的辗转,诗里留痕,写不完思恋的乐章。只能在字里行间痴痴寻找,那不胜凉风的温柔。更发现,她,依然是他梦里不变的追求。
“务——观——”
“务观?”他瞪大眼睛震惊地望向一脸泪痕的她,“你,是在叫我?”
她点点头:“你忘了吗?前世的你就叫务观的。”
“我……”他是真的忘了。几千年的等待,他早已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芳名——蕙仙。
“蕙仙……”
“我是。我是蕙仙。”她紧紧攥着他的冰凉的手指,“你一直都在这里等我?”
“嗯。”他点着头,“我一直在等,可一直等不见你,我……”
“我知道,我都明白。”她望着他呜咽着说,“这都是命,是我们的命。”
“不,我要改变,我要改变我们的命运!”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这回,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哪怕前面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务观……”
“蕙仙……”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他的声音,苍凉而歉疚。
“是我,让你久等了!”她泪眼婆娑,“我也不想的,可是……”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好不好?”
“不,我……”
“你说什么?”
“我说过,这是我们的命。上帝不许我们长相厮守,我们根本就没办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上帝?谁是上帝?”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已经等了你三千个年头,难道,你还忍心让我继续等待下去?”
“可我更不忍心的,是看到你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我不怕。我说过,为了你,我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她伏在他肩头小声抽泣着,“务观,忘了我吧!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精彩,也更加多姿。”
“忘了你?又是忘了你!”他痛不可挡地盯着她,“为什么又是这一句?你还记得一千年前,就在这里,你被那群人带上船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吗?为此,我又等了你一千年,你可知道,这一千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重复这句话,还要让我忘了你?”
“我们的感情是不会得到祝福和宽恕的。”她摇着头,“务观,无论你我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你又何必迎难而上?那会毁了你的!”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他紧紧攥着她的手,“难道是你怕了吗?蕙仙,难道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她哽咽着望向他,忽地忆起那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年代,喧嚣声里,一顶花轿载着她的芬梦,把她迎进了渴望的梦境,从此与他在烟雨湖畔做了一对神仙眷侣。那些年,她相夫教子,怡然自得;那些年,她纤指善舞,飞针走线,绣着他的情怀,织着他们的未来;那些年,阡陌的江南,他共她摘桑采莲,其乐融融。细雨缠绵了他们的四季,青青陌上桑下,他们依偎着看荷塘月色、草色烟光。轻灵若水的文字,在他纤柔的笔下是莲的吟哦,仿佛连接了天与水的灵性,瞬间晕染成她额间的妩媚惊艳,只让人黯然销魂。
那些时光是多么惬意,多么让人流连忘返啊!可是她明白,繁花总有枯萎日,细水终有流尽时,所以在看到他和她残缺的故事已经走向终结时,亦只能和泪与之把盏尽欢。从此,埋藏下守望的隐痛,只在幻境里寻找那个载满了花香绿意的梦,呼唤那些可以让她带泪的情意绵长。
望向他,风轻盈而急速地掠过指间,带走了记忆的点滴,摇曳的花叶在她头顶片片飞舞着、旋转着。她轻轻地叹,也许这便是情的终点、情的归宿,于寂静的红尘中终要化成残花般的破碎,安然入土。摊开十指,吹干泪痕,她似乎听到了风的细语、风的呢喃,它说会为她保存这份心灵的寄托,于千年之后,再交予她;它说会为她好生安置这些沉重的回忆,封锁紧闭,只待尘埃落定。或许,离开他才是最好的成全,那么就让那些深情款款的对白,那些永恒的誓言,那些微笑的泪滴,都随着眼前的风雨离去吧!
唉!这个季节的花儿还是过早地凋谢了。花瓣漫天,舞乱心伤,两两相望里,她终于放开他的手,翩然而去。他张开双臂,想要拥她入怀,却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瞬即摔进了灯火昏黄的舱中。她走了,终究还是走了,留下盈袖的暗香,于寂寂的夜里浮动,可是,他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再次聚首?他不知道,或许在每一个梦醒的清晨,一朵莲花便是他希望的摇篮、思念的寄托。然而,他又要去哪里再将她寻觅?
“恭喜老爷,夫人又给陆家添了个小少爷了!”天明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于风雨中划破长空,紧接着,就有个甜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老爷,该给小少爷起个名字了。”他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正裹着襁褓,被丫鬟抱进一间被临时用作书房的舱房。
“是个少爷?”恍惚里,他仿佛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欢喜得合不拢嘴,立马从丫鬟手中接过他,喃喃自语道,“名字早就想好了,这可真是天赐麟儿啊!”
“老爷早就给三少爷起好名字了?”
“嗯。”男子点点头,“夫人前夜梦见秦观来访,这孩子兴许就是秦大学士的转生呢。”
“秦观?”丫鬟疑惑地盯着他,“那老爷给三少爷起的倒是什么名?”
“陆游!”男子喜不自胜地说,“秦观,字少游,他的名字当然叫陆游。”
“那字呢?”
“务观!”男子不假思索地说,“以秦观之名入三少爷的字,以秦观之字入三少爷的名,真正是天作之合,妙哉妙哉!”
“那奴婢以后就叫三少爷小务观了!”丫鬟瞪大眼睛盯着小陆游仔细端详着,忽地伸出一根如葱玉般的纤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咧嘴笑着说,“三少爷,小务观,噢,咱们的小务观,以后可要听红樱的话啊!”
务观?他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女人脸。不是他的蕙仙!那她又是谁呢?噢,她自称红樱,那就是叫红樱了,可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字呢?千年了,除了蕙仙和他自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为什么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却知道他的来历?一切都是模糊的,仿佛蒙了一层轻纱。努力伸长脖子,想把这个世界看得一清二楚,却是徒劳。直到红樱把他抱回夫人唐氏房中,他才明白,现在的他已不是从前那个务观,而是一位叫陆宰的官人和这位唐氏夫人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他们给他起名叫游,字务观,只是此务观非彼务观。那么,他的蕙仙又去了哪里?那些如花的青葱岁月又去了哪里?噢,陆游,陆务观,他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却是无法抗争,无从辩解,只能伤心难禁地偎在唐氏夫人怀里呜咽,以一声声嘹亮的啼哭与往事说再见,与那些记忆的花瓣说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