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收徒大会刚过不久，叶清仙又有水若的大力加持，几乎是和众弟子们同进同退。
星荆和香雪的修行者都是初入仙途，虽一旬已过皆入筑基，但离开光却尚有距离。
香雪派的主殿浮雪宫立于东侧，按照玉壶仙山的惯例，每届试剑大会门派前三者方能成为主殿弟子，授宫羽，赐灵器。门派巅峰者，更是能成为一派宫主的首席弟子。至于问鼎第一者，方有资格成为东觉掌门的首徒。而那一门派的首席弟子，则自动顺位给次名者。
只是东觉素来喜静，极少收弟子，以至别离殿今时今日还只空有一人。
刚入门的那几天，苍颜散仙给他们授些内功心法炼化灵息，此后便忙于事务很少露面。
授剑法的，是第十一代首席弟子轻九墨。据说她年龄虽小，却能破五关斩六将，连续多年都在香雪门派之争中夺得首位，拥有开门授课的权利。
仙山弟子多素衣，可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少女却兀自而行。除了腰间那一尺雪羽，竟是一袭胜火红袍显于人前。容颜虽不算十分精致，倒也有几分明艳动人。
最特别的是，她身后那把烧得火红通透的剑。如半天朱霞，与夕阳争了几分艳色。
“好漂亮的剑！”
排在人群中的叶清仙大声惊呼。
“何人喧哗？”
轻九墨故作愠怒。她蹙起眉，身后卷起一股烈风，只见那剑腾空飞起，定格到叶清仙的上方，骤然下落。
“啊！”
叶清仙大吃一惊，她赶忙俯下身子蜷成一团。头及膝骨的一瞬，她清晰听到自己咚咚撞击的心跳声，仿佛下一刻迎接的就是她魂归西天的绝命咒。
周围，忽的安静下来。
叶清仙紧闭双眼暗暗呼吸，哪怕只有一秒活头，她都想再多喘息片刻。
但似乎喘息的太久，她反倒有些迟疑了。
她缓缓抬开眼，却被四下的景色慑住了心神。
方才还来势汹汹欲夺其命的灵剑，此刻竟化身万匹红菱将她包围起来。叶清仙试探性地摸了下身旁的菱纱，只觉一阵心旷神怡。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那红妆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故园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叶府曾有的味道。
“红香结，烈焰藤……”
叶清仙迅速抽回了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想下去。
见时机已到，轻九墨才不慌不忙的操起灵息，将那团红帐慢慢降下，归于原样。
“哈哈，好玩不？”
叶清仙微微一笑，她对着身前捉弄自己的红衣少女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地走回队列中。
“九墨师姐，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清……念舒她不过是刚入门的弟子，连基本的剑术都未习得。您如此捉弄她，实在是有违师德！况且她是瑶海傅家的千金，东觉上仙的人您也要如此对待吗？”
一旁的水若终于按捺不住，她径自冲出人群，目光，倒似毒蛇般阴冷。
这样的寒如深潭，幽若地渊，着实使满身红火的轻九墨有些发怵。
斯须，她大方地摆摆手，轻咳了几声。
“罢了罢了，本师姐也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弄巧成拙，我们还是先上课吧。”
水若丢下鼻尖轻轻的哼音，随即也站回了队伍。
“武器，为修行之基。自第一代掌门人离尘上仙创立以来，一直钻于剑术。你们手中现在所持的木剑皆是最普通的武器，待渡劫后，方能使用灵器。若你们中人有幸能历劫羽化登上仙位，便可使用仙器。而这世上至高无上的神器，唯有渡过神劫的混元大神能驾驭。师姐不才，大乘之境难以突破，所以只能对你们这些新人卖卖口舌。”
说着，轻九墨故意吐了下舌头，无奈地耸肩。
“至于法宝什么的，等你们下山觅得后，再行讲解。”
她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桃木剑，潇洒一挥。
“香雪派剑术的第一式，柳丝长迢。”
轻九墨微微侧身，木剑在手中化平为直，之后又向前飞速舞动。第一剑挥动，她低眉扶颔，平视剑尖。第二剑腾起，她凭风跳跃，柔握剑柄。第三剑飞出，她双手合起，催动灵息。那剑便在三重三影中，历经如柳丝般的生长飘浮，曼妙婆娑间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以柔克刚，即是此景。
“修仙重在灵息的培养，而灵息又依附神识而生。神识便是这一招一式间的精髓，唯有神识强大起来，炼化灵息才会易如反掌，你们才能更早步入开光期。”
话音还未落地，周围的弟子们却如同炸开了锅般热闹。
叶清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和她最想说的一句话。
是同一句话。
“好难啊！”
轻九墨似是多见不怪，她慵懒地打着呵欠，独自走出操场。
“就上到这啦，我还要去找七烟姐姐玩，就不奉陪了。”
“师姐师姐，在教教我们吧。”
“是啊师姐，我们都还不太会呢！”
“……”
人群中的喧闹异常鼎沸，可视野中那红色的小光点却愈发地远了。
叶清仙若有所思地望望手中的木剑，神色怅然。
那女子看上去与水若姐一般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可偏偏又是个没性子的，如今距试剑大会不过两旬，若不能顺利开光，倒是真连半分希望也没有了。
“还在为刚才的捉弄害怕吗？”
水若放回木剑，轻拍她的肩头，投去几分关怀意。
“不是的，水若姐姐。我只是心里有点乱。”
叶清仙神色暗沉，眼神直勾勾盯着手上的木剑。
“若是剑术不会，我可以教你。苍颜散仙每日都会特传我几招，这些基本招式我早已知悉。”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修行林练练，姐姐先回去吧。”
说完，叶清仙迅速持起剑，向前方走去。
待那身影渐远，人群亦散去时，这一袭蓝衣的英气女子，收起所有的笑意，显现出少有的悲凄。
“这样……真的对吗？”
***
“唰唰唰。”
“砰砰砰。”
“啊啊啊。”
修行林内，叶清仙不断在攻击、跌倒、惨叫中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柳丝长飞，不，柳丝长迢。”
她挥剑便不能跳起，跳起又不能催动灵息，总之招招皆为废式，不堪一击。
“挥剑的时候身子要低，跳起的时候要学会脚下借力，而不是一味靠灵息运作。”
浮生烟火般清远的声音，徐徐入耳。
听的痴迷，叶清仙停止了手中的胡乱砍伐，转身寻觅音头的踪迹。
那张灿如亘古星辰的明朗，再度毫无防备地闯入她全部的视线里。
像是被许下白头偕老钟爱一生的海誓山盟，抚平她内心所有的不安惶恐。
叶清仙只想一头栽进他温暖的怀抱里，长眠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