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江面的寒风席卷巨鲸形状的大船，卷动着正在对峙中的两个绝世女人一红一白色彩鲜明的衣袂。
余十七扶着蜘蛛远远地站在孟渔舟身后，望着前方的两人疑惑地说道：“小舟阿姨原来也会武功吗？可是为什么……之前我一点也没感觉到？”
蜘蛛夹杂着咳嗽笑了两声：“刺客总有办法隐藏自己，她一直都很擅长这么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当然不会让你感觉到。”
话音未落，风中已传来刀剑相击之声。姜凌波的身影高高掠起，自上而下一剑点在孟渔舟手中的刀背上。仅仅靠着剑尖一点支撑，她竟然令自己整个身子都腾空倒立，苍白的裙摆因重力而向下翻折，露出了一双修长光洁的白腿。
余十七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脖子往后一仰，同时听到身旁的蜘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唉……”抬手抹了一把流淌在人中上的鼻血，蜘蛛感慨道：“没想到年纪大了定力反倒不如当年……”
孟渔舟单手握刀，昂首与倒立在上的姜凌波对视，尽管对方的全部重量都通过刀柄传递到她的手腕上，但一来她早已将真气运集于右臂，二来姜凌波本身并没有多重，因此双方都能维持平衡。
“切……”发出不屑之声的孟渔舟猛然抬起左臂，袖中寒芒一闪，一枚流星锤疾飞而出，砸向姜凌波正对着她的脸庞。
姜凌波一双黑瞳中倒映寒星，玉腿一勾便带动身子扭转，长剑从刀背上脱离，孟渔舟发出的流星锤擦着她扬起的刘海飞过。
她轻盈地落在了潮湿的甲板上，朝着孟渔舟似笑非笑。
与此同时，孟渔舟也收回了流星锤，见到姜凌波挑衅般的表情，厌恶地撇了撇嘴。
余十七以为她们两人接下来会有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然而下一刹那他便又看见了那两人身影纠缠在一块，刀剑你来我往。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交手，往往不会有太多的废话。
经过一番试探，姜凌波的内心已经不再如开始那般惊慌，她甚至笃定眼前的孟渔舟并没有多少可怕，毕竟刺客真正具有威胁的时机是他们还未现身之前，而一旦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便很容易被反转。
剑影再度一分为二，姜凌波故技重施，以云族六艺中的分影剑袭向孟渔舟。
来了！又是这招！观战中的余十七眼神一凛，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看破姜凌波的分影剑招数，但遗憾的眼中的景象是一如之前他被姜凌波以此招刺伤的时候，上下两道剑影看起来根本毫无区别。
孟渔舟疾退数步，脚后跟忽然撞到了一样异物，刹那间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
“小舟阿姨！”余十七惊叫出声，他看得清清楚楚，孟渔舟在后退躲避分影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先前她扔下来的那个秘术师的尸体，顿时浑身上下出现了无数破绽。
姜凌波发出大笑，此前一直拘谨地或抿或微张的樱唇忽然咧开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夸张弧度，得意之色尽显，她毫不留情地觑准孟渔舟的身躯连刺数剑。
余十七急得满头大汗，站在他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孟渔舟是否被姜凌波刺中，但他很快瞥见了姜凌波收剑时剑尖上带起的血花，顿时担忧地咬紧了牙关。
孟渔舟身躯后倾，却并不是受伤倒下，而是腰肢柔韧地后翻跃过了地上的那具尸体，横刀架住了姜凌波刺出的最后一剑。
“哦嚯，这都被你逃掉了。”姜凌波故作遗憾地感慨道，“早知道第一剑就刺你胸脯了。”
孟渔舟飞快地用左手在受伤的右肩上一划，立刻止住了出血，她冷淡地回答道：“你刺不到的。”
“我这不是已经刺到了吗？”姜凌波用手指蘸了一点剑尖上孟渔舟的鲜血，妖娆地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唉……”孟渔舟叹了口气，鄙夷地说道：“我真的很不想说这句话，妖冶成熟的风格不适合你，明明有一副清纯的皮囊，拿着宝瓶扮一下大慈大悲的菩萨不是挺好的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半人半妖，难看死了。”
“哼！老女人！还嘴硬呢，破不了我的分影剑，就等着被我刺成蜂窝吧！我要在你身上开一百个……不，开一千个口子！”姜凌波忽然暴怒地大吼起来，手中长剑同时刺出四道虚实难分的剑影。
余十七愣住了，这才发现原来她之前一直未尽全力，分影剑竟然还能一化二二化四，这该如何破解？
“小舟阿姨，我这就……”
“志儿，呆着别动。”孟渔舟居然还有余裕观察余十七的举动，她的表情看起来无悲无喜，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余十七被她这一声喝止给生生停住了心中的冲动，他犹豫了刹那，回过神来时孟渔舟和姜凌波之间已经没有足够他再插手的距离。
姜凌波一连四剑全部刺在了孟渔舟身上，她再度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手上动作不停，顷刻间长剑已向着面前的红影狠狠刺击了数十记。不远处的余十七双腿一软，若不是靠着蜘蛛托了他一把差点就要跪倒下去。
“仔细看。”蜘蛛的声音在余十七耳畔响起。
余十七愕然睁开眼，他本来已经害怕到不敢直面孟渔舟被刺得遍体鳞伤的情景，但在蜘蛛的话语下带着一丝侥幸和疑惑再度朝前望去。
姜凌波猛刺的那道红影已经消散，她本人亦为之一愣，定神细看时才发现自己的剑上并未有新的血迹出现。
“不可能，我分明刺中了……”她睁大的双眼中瞬间冒出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是么？你刺中什么了？”听得孟渔舟幽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余十七心中大喜，循声回头望去，只见她握着绣春刀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神情淡然冷漠。
孟渔舟缓步走向姜凌波，回到自己先前被她刺中的位置，路过余十七时还调皮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哎……疼……”余十七捂着侧脸嘟哝道，心中却满是喜悦，
姜凌波面色狰狞目眦欲裂，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前一直努力维持的淑女形象，再度发狂地以分影剑向孟渔舟刺去。
这一次孟渔舟一言不发地弓腰蓄力，在姜凌波接近自己的一瞬间挥刀扬斩，一刀削去了四重剑影，将姜凌波本人亦震得倒飞出去摔在十余步外。
姜凌波狼狈地爬起身，白衣素裙都在被江水弄得潮湿的甲板上沾染了成片的污渍，她此时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起身后大步向孟渔舟奔去挺剑疾刺，仿佛只要她刺得比之前更快就能刺中孟渔舟。
孟渔舟嘴角一勾，身影忽然旋转起来，凤翅羽翼的下摆随着舞动形成漂亮的圆圈，余十七根本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做到的，她便已经闪到了姜凌波身后。
下一瞬，旋舞停止，余十七眼中见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孟渔舟反身一刀斩向姜凌波的后背。
姜凌波刺空之后迅速回头，正好看见四道红影携流水般的刀光而来，她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崩溃，松开了手中的剑颓然跪了下去。
孟渔舟的刀停在了她额前，四道身影重合化一如行云流水。
“这才是真正的分影剑，我说你只学了皮毛，说错了吗？”孟渔舟收刀入鞘，迈步从姜凌波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向余十七走去。
“方才的，难道……难道是……斩钢刀和入阵舞？”姜凌波眼神空洞，看起来如痴呆一般。
“自己慢慢想去吧。”
孟渔舟说着走到余十七身前，弯腰笑眯眯地对他道：“志儿，你稍微到边上去一点。”
“啊？”余十七还在奇怪她为什么最后收手放过了姜凌波，此时听到她的要求也没有多想，离开了蜘蛛靠边站了站。
他发觉蜘蛛面对孟渔舟时眼神一片灰暗沮丧了无生趣，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惊讶地看到孟渔舟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
“小……小舟阿姨……”
“蜘蛛，看着昔日情分上，这一脚算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让我抓到你算计终陵弃，我真的杀了你哦。”孟渔舟像个自负的男人一样抱着双臂两腿分立，这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