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近暮,同风门练功场内只剩下余十七孤零零一个人,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无刃剑秋叶收入剑鞘,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师父这一次教的东西着实令他感到受益匪浅,同风门三脉的武学如今他终于全部了然于胸,风云雷三脉彼此相辅相成,假以时日等他熟悉了云脉的心法和武功之后随心运用三种奥义剑招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为何,说去看看冬儿的终陵弃到现在还没回来,到头来只教了一套应对刀剑下段路数的金刚菩萨脚。余十七想到此处心里微微有些遗憾,本来他还指望学上几式天剑术的。
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去和大家一起吃晚饭,余十七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练功场,蓦然发现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通往前庭的院墙门下,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小慈?”余十七心中一诧,不知她是何时到来的,自己方才一心演练师父教给自己的新招,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接近。
虞幼慈冲他抿嘴一笑:“我听说爹爹和你单独去了练功场,还以为他对你另有责罚,所以……过来看看。”
小慈果然还是挺关心我的,余十七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你笑什么?我……我是想来看热闹的。才、才不是关心你。”
看着她着急辩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余十七笑得更开心了。
“你再笑!我不理你了。”虞幼慈板起脸来,“你都还没认真和我道歉呢!”
她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余十七好奇往侧边探首,不假思索地问道:“你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喂,我……我说你还没和我道歉……”虞幼慈被他气得瞪眼脸红。
“道歉?为什么?因为之前比试的时候,我拿剑撩……”
“住口!”
余十七眼神无辜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解释道:“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本能反应,而且那一剑确实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不是吗?”
虞幼慈愣了愣,一时接不上话,但心中还是觉得羞气。
“况且小慈你现在在云中剑做事,应该多想想你哥哥我刚才那一剑在武学上有何妙处,而不是质疑我的人品。”余十七见她一时无言,得寸进尺一本正经地拿出前辈的语气对她说教。
“哼……”虞幼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地把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中抓着一盒伤药。
“这是……”
“怕你被爹爹打了,来的时候顺手拿的……还有娘说你不久前也受了伤,让我让着你一点,但你要是敢惹我我可不会让你。”虞幼慈撇开目光,一脸冷淡地说道。
余十七听完心中一暖,觉得她这般口是心非外冷内热的样子格外可爱,忍不住转身朝向一边偷笑了两下。
“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余十七说着将百里璇在金城买来送给自己的那支“凤梧白玉兰”珠花拿出来,交给虞幼慈。
虞幼慈打开小木盒看了一眼,明丽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惊喜。虽然她在云中剑时为了行动方便,一贯都将头发简单地像男子一样束起或者随手扎个马尾,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这些寻常女儿家使用的饰物。
“给我的?”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嗯。”余十七不知她为何神情有异,心中忐忑起来。
“真不像你了。”虞幼慈淡淡一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余十七挠了挠头发,心中纠结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不说出送礼物的建议是百里璇给自己提的。他也没想到虞幼慈居然这么了解自己,收到了礼物还会觉得“不像以前认识的那个虞言志”。
收到礼物之后虞幼慈似乎也变得安分起来,没有再闹着要余十七给自己道歉,兄妹两人久违地坐在练功场边缘的石凳上一同望着远山和夕阳说话。
“我在山庄见到百里小姐了,现在她叫狐言。”虞幼慈双手抚着膝盖淡笑着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百里小姐现在是云中剑的预备成员了,就在我们组。”
“什么?”余十七果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百里璇她……”
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贵族女子,竟然会成为云中剑的预备成员……他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仔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她自己的心愿,步涉川老师负责指点她,我回来之前她还和我们一起完成了一场虽然普通但对她来说并不容易的试练。”
“试练?她才学了多久啊……”余十七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步涉川的试练应当是十分严格的,就算虞幼慈、陆承时和云靖辰三人都算是有一定经验的云中剑新人,但要拖着一个完全等同累赘的百里璇过关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百里小姐虽然练习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很能吃苦非常努力,而且还很有天赋。这你也一定没想到。”虞幼慈捂嘴而笑。
余十七愣住了,经过从靖容南下一路相处,他知道百里璇应该是个心志顽强的人,可是毕竟她从前毫无武学根基,突然学武能够进步神速,不是师父教的好就是本身颇有天赋。
只是百里璇的父亲百里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练武的良材,所以他确实从未想过百里璇竟然在此方面颇有天分。
“对了我这边还有件事,你听了应该会很意外。”虞幼慈嫣然一笑,竖起食指卖了个关子。
余十七还沉浸在得知百里璇跟随步涉川学武并有志加入云中剑的震撼之中,没有太听清她这句话,颇为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但是虞幼慈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他感觉脑海中闪过惊雷。
“龙血神教已经被荒芜宗讨平了,乐正龙华被生擒,如今就关在山庄地牢之下。”虞幼慈一脸骄傲地说道,“听参加讨伐行动的前辈说,对神教总坛的攻击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简直势如破竹。”
余十七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半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早知如此顺利,我们几个也该去和老师请求参战,就算软磨硬泡也得去啊,这可是一次难得的经验。”虞幼慈遗憾地叹了口气。
“乐正龙华……竟然被生擒了?”余十七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当然,五位宗主出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虞幼慈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
“不,我的意思是……那家伙居然甘愿被生擒?”余十七摇了摇头,心中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尽管他只在前往芷岚江江市的那一晚和乐正龙华照面过,但仅仅一面他就感觉出此人绝不是那种为了活命甘为阶下囚的懦夫。
那天才花船秘境中的死斗他至今犹然记忆犹新,乐正龙华是那种……被逼入死地也会疯狂反扑的亡命之徒!
“你……你怎么了?你的身子在发抖……”虞幼慈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太冷了?正好太阳也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余十七双眼空洞无神,浑身感到恶寒,他现在脑海中想的是——乐正龙华也许是故意遭擒的,背后藏着惊天的阴谋。
这个阴谋一旦得逞,恐怕足以颠覆荒芜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