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的宁安大道上,羽林禁卫正在苦苦支撑着防线,尽管他们的人数还要比正面攻来的叛军要多,但面对这些多半曾经参与过北征上过战场杀过戎夏人的老兵,羽林禁卫这样几乎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帝都的宿卫军还是显得过于稚嫩了。
即使领兵的将领扯着嗓子大喊“稳住阵形齐攻齐守”也无济于事,羽林禁卫的防线正在逐道崩溃。
城楼上一名裹着黄袍的中年男子迎风而立,在侍卫和几名文臣模样的人的陪伴下遥望着前方宁安大道上的厮杀。他望见负责守卫自己的羽林禁卫节节败退,脸上却并无多少不满,反倒用感慨万分的语气说道:“孤曾经阅读莫太史留下的手稿,觉得其中充斥着太多对北征军的溢美之言,诸如‘攻如急火,守如山岳’之类的。如今亲眼见到,放才知道原来天下真有强兵若此。”
“殿下来京之前久居南方,不曾见过北患戎夏来势汹涌,自然不会理解这支追随牧芝仁的军队有多么善战。”一旁的红衣文臣淡淡地回答道。
尽管这番话听起来有些不逊,但摄政王牧庆玄不以为忤,笑着扭头看向说话的人:“孤听闻右相当年也是北征军中一员,说起来底下那些人也算你昔日袍泽,不知等到兵临城下之时,右相有没有面子让他们高抬贵手?”
“殿下说笑了,叶将军见了我,只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吧。”宸粼右相陈野辰自嘲一笑。
北征军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说起来和陈野辰的推波助澜也有很大关系,这一点牧庆玄当然清楚,只不过是随口调侃两句罢了。
至于眼前的战局,他们二人心中都有底,虽然来得比预料之中的上元夜早了两天,但该做的准备早就做好了。羽林禁卫或许不是这些北征“残兵”的对手,但云翔城作为宸粼帝国的心脏,守卫它的又怎么会只有区区羽林禁卫?
“殿下,右相大人,黎将军派人请示,天北大营是否要增援帝都?”
陈野辰抬手轻摇:“不必了,让他继续盯着北山皇陵就好,城内的叛军由天南大营负责镇压。”
那人领命而去,牧庆玄对陈野辰问道:“右相觉得叛军的目标还是在皇陵?”
“只有迎回牧芝仁,他们才能在道义上站得住脚,否则即便拿下了帝都又如何?”陈野辰摇头,“叶望舒跟随萧彦勋十余年,用兵自然也学的是萧将军。”
“以孤看来,攻击皇城的最多两千人,他们还分兵提前拿下了武库司。幸亏右相早有准备,秘令宿卫和南北两营京军提前从武库司取走了兵甲。”
“然而无论是皇城还是武库司都不是叶望舒真正想要的,天北大营黎将军要是沉不住气,这一次我也许真就败在叶望舒手中了。”
“所以右相提前把令妹派去皇陵,名为监造,实则是为了按住黎将军?”牧庆玄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殿下明察秋毫,臣佩服。”
这句马屁拍的很没有诚意,因为陈野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根本没有看向牧庆玄,但牧庆玄还是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即便只是让右相口头上佩服一句,孤也知足了。对了,话说回来,孤有一事想向右相请教。”
“殿下客气了,请讲,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夜过后,右相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北征残党?”
“殿下这是何意?”
“孤素知你心中对北征并无恶感,只怨牧芝仁一人,如今这些叛军之中或许有与你渊源颇深之人譬如……”牧庆玄刻意拖长了音调,待陈野辰扭头朝自己看来之时才缓缓说下去:“譬如前骠骑将军萧彦勋之子,若是他没有死在今夜的乱军之中,右相打算如何处置?”
陈野辰眼神冷淡:“宸粼立朝数百年自有律法相传,乱国贼子当诛其首。”
“眼下乱首乃是叶望舒,此人自然是要杀的,孤问的是余下的人。”
“殿下的意思?”
“斩草除根。今日局面,本就是朝中一些爱惜羽毛之人不愿将事做绝而留下的祸患。”
“臣明白了。”陈野辰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清冷。
……
余十七和玄月在御苑林道前等候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带着公主从西宫返回的萧洗红。
玄月默默退到余十七身后,在遁入他的阴影之前最后说道:“公子,既然你已经决定不要我出手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等等……”余十七心中一惊,急问道:“玥儿你要上哪儿去?”
玄月笑了一下:“我真身还留在龙柱顶上呢,你真当我法术通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这……”余十七有些担心,“你这样不要紧吗?”
玄月摇了摇头:“别担心我。”
“那你现在回去,我之后再去找你。”
“当然是我来找你,你又不会用铃铛感应我的所在。”玄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对他挥了下小手,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赶过来的萧洗红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被他带来的小公主有些惊吓不安。
“萧哥哥,这人是……”牧弦嫣半藏在萧洗红身后,抓着他的胳膊偷偷打量余十七。
“殿下不用怕,这人是云中剑,不是敌人。”萧洗红安抚道。
余十七也在观察他带来的这位公主,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公主的年纪看起来似乎比冬儿还小一些,大概不会超过十四岁。眉眼五官完全还是个孩子,不过倒是很有美人胚子的资质,可以预见将来一定会出落得亭亭玉立风采照人。
“喂,你在看什么呢?还不行礼?”萧洗红恶声恶气地瞪他。
余十七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小公主拱手抱拳:“草民虞言志,见过北宁公主殿下。”
牧弦嫣眼珠转了转:“萧哥哥不是说你是云中剑吗?”
余十七尴尬地咳了咳:“这个……”
“干的是掉脑袋的事,自然不敢牵连他人。”萧洗红替他回答了,随后示意牧弦嫣跟自己走。
“皇城正门正在交战,你打算怎么出去?”余十七在后头问道。
萧洗红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我带你出去吗?”
余十七挑眉:“哦?怎么说,萧指挥使有门路?”
“你还记得我是殿前金枪班指挥使,金枪班曾经是比羽林禁卫更接近陛下的贴身护卫,我当然知道除了皇城正门之外其他的出城道路。”
“难道只有你知道?”
“当然不是。”
“那说不定路上会有人堵你。”
“我有枪,杀出去便是。”萧洗红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