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余十七提着水一进屋，原本趴在西陵玥床边的冬儿腾地一下跳起来，跑上前来帮他搭手。
“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她凶巴巴地对余十七说教。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他一面对冬儿敷衍地笑着，一面把水桶放在一边。
冬儿撅了撅嘴，朝床上看了一眼，随后乖巧地退了出去。
西陵玥此时是醒着的，保持着坐靠的姿态，床头小桌上放着半碗尚有余温的羹汤。
余十七将井水倒入水盆，和暖壶中的开水兑成适宜的温水，搓了两把毛巾拧干水走到床边：“来，稍微擦擦脸吧。”
西陵玥靠在那儿无动于衷，眼神虚浮地望着天花板。
余十七抬了抬头也往上望去，笑道：“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吗？”
西陵玥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发出了两声细脆的咳嗽。
余十七紧张地看着她，犹豫着问道：“要喝水吗？”
她终于转过脸面向余十七，目光没什么精气神：“要……”
“那你等着。”余十七起身想了想，又把那块毛巾轻轻放在了她手边，而后转身去桌边倒水。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身后忽然传来西陵玥努力压抑着心中烦躁而发出的言语。
“问什么？”余十七的手停住了。
“我杀了很多人对吧？还差点把你的朋友也杀了。”西陵玥自暴自弃般说道，“我没有完全掌握驾驭羽天剑的方法……却还是忍不住依赖它的力量！如果……万一下一次我再变成那个样子，说不定连你也会……”
余十七捧着水杯回到床边，平静地说道：“羽天剑再如何厉害终究是死物，而玥儿你却是活人，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些。”
西陵玥呆呆地望着他，等到水杯凑到唇边时才回过神来。在他灼灼目光之下，她有些羞赧地撇开脸，呢喃道：“你倒是心大。”
屋外这时传来了藤以宁的声音：“志儿，你在吗？”
余十七和西陵玥对视了一眼，起身应道：“我在，我这就出来。”
他抓起放在一旁的古剑未隐，快步走出门外，看到藤安彤也在，便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个礼：“宗主。”
“不用在意我，我陪你娘来的。”
余十七点了点头，双手捧着未隐寒锋在藤以宁面前单膝跪下：“帝都之事已毕，此剑奉还宗主。”
“起来吧，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藤以宁收回未隐寒锋背在身后，将自己即将动身去重组灵音情报网的事告诉了他。
“有我能帮上忙的事吗？”
“你就好好照顾玥儿吧。”藤以宁微微一笑，“毕竟她是为了你大伤元气。”
“我明白……”余十七忽然想到了一件心事，忧虑地询问道：“前日玥儿在北山近郊施展秘术，几乎全灭了天北大营两支精锐，这件事说起来是不是违背了荒芜宗的法……”
藤安彤打断了他：“荒芜宗的法度也当根据实情有所变通，当日的情况安念玖已经向我全部说明了，所幸西陵玥最终恢复了神智清明。我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该对她过分苛责，你作为她亲近信赖的人，更应该善加引导。”
藤以宁点头附和道：“我也是相同的看法，至于宗主会那边的意见志儿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余十七松了口气，娘亲的这个承诺算是免去了他的后顾之忧。
“玥儿从西荒不远千里出来寻你，对这座江湖而言她是个不受约束也没有归属的外人，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待她好一些。”藤以宁轻抚自己孩子的头顶，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自然……”
藤以宁收回手掌，侧目瞥见终陵弃立在远处遥遥注视着自己，她脸上闪过淡淡一笑，把斗笠戴在头上，转身潇洒地说了一声：“走了。”
藤安彤随后把安念玖叫到一边说话，余十七则独自返回屋中。
“玥儿？”他惊愕地发现西陵玥半趴在床沿，下方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
西陵玥闻声艰难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丝，她眯着眼睛满脸痛苦，不一会儿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余十七飞身上前扶起她的身子探察脉息，害怕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这是……对滥用神器的凡人的惩罚……是我咎由自取……”她靠在余十七肩头虚弱地说道，“羽天剑……羽天剑……在惩罚我，就像荒芜宗给你的……秘咒一样……明白吗？”
“那要怎么办才能救你？玥儿，玥儿！我该怎么办才好？”余十七心急如焚。
“带……带我回去。”
“回西荒？”
“我的灵力……源自西荒……你带我回去，就……就没事了……”她说完这一句，又沉沉地合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余十七紧张地伸手试探她的气息和脉搏，发现她真的是睡去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他郑重地答应道：“我带你回去。”
庭院中刚送走藤安彤的安念玖被身后传来的粗暴推门声下了一条，回头看见余十七一脸严肃地屋中跳出来，忍不住问他道：“你怎么了？”
“玥儿的状况很不好，我要带她回西荒。能劳烦你帮我去雇辆马车吗？不用车夫，只要车马就行。”
安念玖怔了怔，随后道：“可以是可以，但……西荒万里之遥，你打算一路驾车送她回去？”
“怎么可能？我只是打算驾车离京去渡口，当然还是得走水路。”
安念玖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帮你去准备马车。不过我有个建议，先取运河南下，带她去一趟山庄后面的寒林寺。”
“寒林寺？”余十七不明其意。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终陵弃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二人身侧，“应该是为了菩提心树心法吧？”
“没错，去寒林寺向慧一师父求菩提心树心法为玄月姑娘稳固元气。”安念玖解释道，“否则我很担心她的身子能不能经受住漫长旅途的颠簸，有菩提心树心法定可保她回到西荒前安然无恙。只是……”
见安念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余十七心疑道：“只是什么？”
安念玖躲避着他的目光，始终不愿回答。
终陵弃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是这套心法施行起来极损修为，并不容易。”
余十七听罢心生犹豫：“那慧一师父又如何肯为玥儿做这件事？若是白跑一趟，岂不是徒劳延长路程，反而对玥儿不利。既然如此，不去也罢。”
安念玖咬了咬牙，朝终陵弃看去：“以终先生和慧一师父的交情，想必一定……”
终陵弃没有说话，神情却是默认了。
然而余十七却坚决摇头：“可我却不愿如此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