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外的台阶下，剑影回闪，柳意扬和柳意止二人洒着血花后退，不甘地垂下了各自手中的剑。
虞子恪没有追去，仍固守着通往寝殿大门的台阶，御武司的一众好手及羽林禁军在柳氏两名剑圣身后止步不前。
“神机营的火枪队还没到？”羽林禁军的两名领队军官面色焦急。
“不能等了，冲吧。陛下若有闪失，你我难辞其咎。”
羽林禁军正准备一拥而上，忽然见到余十七从殿门走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怔，“弑君”这个词浮现于众人脑海。
“走吧。”余十七给虞子恪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后腾身纵跃翻上殿宇屋顶。
柳意扬和柳意止二人没有动身，御武司的其余人手也不敢贸然去追。
皇城的禁军和守卫都被袭击调动到了皇帝寝宫附近，从屋顶上撤退的余十七和虞子恪没费什么力气便遁出了皇城。
等确定安全没有追兵之后，虞子恪收起剑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和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没有。”余十七摇头。
“那为何不杀他？屋中那点羽林禁军，不会把你难住吧？”虞子恪不解。
余十七说：“我不知道到底该仇恨谁了。藤宗主死的时候我想过要杀很多人，后来我把目标对准了郑礼辰和牧庆玄，现在我又觉得似乎找错了人。”
虞子恪陷入了沉默。
“杀害藤宗主的那些凶手当场就被我杀了，现在郑礼辰也死了，我以为我闯到牧庆玄面前的时候他会怕得发抖，但其实他一点也不怕，冷静得像一尊雕塑。”余十七叹了口气，“他说他死之后帝国的一切仍会照常，随后让我动手。那一刻我改变了想法，不想再杀了。武皇帝最后败在这种人手上，不算蒙羞。”
虞子恪说：“我听懂了，你觉得藤宗主不是被哪个具体的人害死的，害死她的是王朝权力更替这个特殊的时节。”
“如果牧庆玄没有夺权成功，武皇帝还稳坐宸粼江山，那么北征胜利结束天下迎来太平之后，他会不会也对荒芜宗出手呢？我想是会的。”余十七耸了耸肩，“他一定会觉得北边的戎夏强敌已经被扫平，接下来该治理江湖了。即便荒芜宗里也许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对他怀有崇敬之心，也阻止不了朝廷和荒芜宗走向决裂。”
虞子恪低声道：“我没想过这些。不过，藤宗主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你恐怕并不知晓她对你好背后的理由吧……余十七心中说道。
但事已至此，他并不打算去揭穿这一切。
“对了，你还准备回去吗？”余十七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有回去的方法，还是想试一试的。”虞子恪点头，“不过走之前我想在这边见几个人。”
余十七心中一惊：“谁？”
“藤以宁宗主还活着对吧。”虞子恪淡淡一笑，“我也算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一直心向往之，所以……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怪异？”
“我姑且问一句，你知道我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么？”余十七觉得这事瞒不下去了，但是要解释起来得先达成一些共识。
“就像你认识的藤宗主和我认识的藤宗主那样的关系。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来形容，互为表里？”
“好吧，那你信任我吗？”
“为什么不信？”虞子恪莞尔一笑，“反过来应该是你是否信任我。”
余十七反问：“我又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才是这里的正主，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取而代之。”
“我觉得我不是这种人，所以你也不是。”
两人四目相对，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有灵犀地伸手击掌。
“对了你原本想说什么来着？”虞子恪意识到话题扯远了，他们刚刚明明在聊正经事。
“我想告诉你其实藤以宁是我亲娘，你要见她，得做好心理准备。”
虞子恪的笑容在脸上冻结了，片刻之后他僵硬地问道：“那……那……师娘知道吗？”
“知道。”余十七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师娘当然知道啊。
“所以……即便如此……她……她还是原谅了师父？”
“啊？”
“所以……师……父……不是个真正的君子……”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余十七看着他一脸信念崩塌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站在虞子恪的视角上会变成另一种解释。
“喂，等一下，其实是这样的……”
余十七赶紧把来身世的龙去脉向虞子恪言明，以杜绝他继续产生奇怪的猜想。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虞子恪在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心中仍然十分震撼。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难接受，不过好在相遇重逢之后发现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余十七笑着安慰道，“遗憾的是他们俩没有在一起，虽然彼此有情，但还是天各一方。”
虞子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有机会我带你去见……”
“不，不去了。”虞子恪打断了他，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为什么？”
“万一见过之后，对这个世界更加心存眷恋，怕是永远回不去了。”虞子恪自嘲一笑。
“那不妨就留下来。”余十七说。
“你就不怕我分走原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余十七笑道：“你总不能把我玥儿给抢走吧。”
虞子恪还在发愣，忽然看见余十七身后的影子中跳出一个白衣少女，一掌拍在他后脑勺。
西陵玥打了一掌似乎还不满足，跳起来双臂锁住余十七的脖子，两腿缠在他腰上想把他往后摔倒。
余十七站得稳稳当当纹丝不动，心想这丫头怕不是个傻子，要是真把自己弄倒了先着地的也是背后的她自己才是。
“影藏之术，看来这位姑娘是秘术师，怪不得你敢一个人闯进皇城，原来还有底牌。”
“我可没太指望她。”余十七抓着西陵玥的双手以免她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而且也不想弄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