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乡长洋洋洒洒说了好一阵子,杜晓峰打着太极绕圈子不接触实际问题,凌云也不好发表意见。自己肯定是想尽快解决的,但是摸不清杜晓峰的态度,一时间也是不好表态,只是笑眯眯的跟着点头应声。
领导们也都看出来了,杜晓峰不表态,想和解估计困难。也许是有恩怨不好说出口,也许就是根本没有道理,却也不愿意低头认错。凌云那边姿态很低,这也是正常反应,自己被卡着脖子呢,巴不得立马就云开雾散,从此风平浪静。
既然做不到一劳永逸,那么就从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出发。副乡长停下来,示意村长开始调解和墙这件急于解决的事。
“你看哈,别的先不说了,现在就说和墙这个事。关于你们两家这一架和墙,你们都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村长说着话,先把目光投向了杜晓峰。
“我没啥想法,怎样都行。”杜晓峰还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凌云心里默默吐了个槽:“怎样都行那不就完了嘛,各回各家,我盖房子你别吭声,天下太平。”
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杜晓峰的无聊把戏,脸上却是微笑着赶紧回答:“领导说了算,我听领导意见。”
不融洽。
表面很平静,但实际上杜晓峰就是在应付,在消极抵抗,凌云还在观察。
还是继续往下进行吧。两个人的话都不能当真,村长其实都懂。
“你看哈,杜晓峰姿态很高,我们也不能让他吃亏,凌云既然要使用和墙,那就得给杜晓峰补偿,把账算清楚,凌云该给人家多少钱,就给人家多少钱,一毛都不能少!”
杜晓峰是好人,凌云是坏人,不能让好人吃亏,不能让坏人赖账。
作为领导就是有语言艺术。
凌云决定忽略这个角色定位,赶紧算账吧,坏人就坏人。
于是一堵墙多长,多高,用多少砖,多少沙子,多少水泥白灰,多少个工时,一个工时多少钱,甚至租赁了多少辅助工具,用了几天合计多少钱,都严格计算。
能弄懂的就计算数目,不能弄懂的就打电话问熟识的包工头,一屋子人各有各的活计,效率倒是挺高,很快就有了结果。
“你看哈…”
凌云突然发现村长柳成有一个口头禅,张嘴必说“你看哈”。这么严肃的环境,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么重要的一次调解会议,凌云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精力去注意这个细节。凌云不仅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都成啥样了,怎么一点都不发愁?
赶紧把这个奇葩的念头赶出脑子,认真听村长说话。
“你看哈,结果已经算出来了。本着不能让实在人吃亏的原则,和墙的所有材料,人工,租赁工具等,我们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来计算。大家都知道房地产事业一直蓬勃发展,一切与建筑业有关的环节价格也是年年上升,目前的价格就是历年来最高的。最终得出的结果是…”
村长再次看了一眼了手里的本本,非常认真的说道:
“和墙总共价值19875元。”
村长停了一口气,抬起头分别看了一眼杜晓峰跟凌云,确认两个人没有异议,又接着说:“凌云你也别小气,凑个整,一万元,你给杜晓峰五千元现金,这架墙就是你们两家共同的财产了,从此以后杜晓峰不得再无故阻挠凌云正常使用。”
村长柳成说完,目光投向杜晓峰,杜晓峰仍然不表态。于是柳成又把目光投向凌云。
“我没意见…”
细节问题不愿意多纠缠。价格高些低些,差不了很多,最多也是千儿八百的事,不值当。
但是凌云也不会就此住口,重要的话还没有说呢:
“…不过,既然是要算和墙,整个院子从南到北,除了算过的,,其他的墙全是我家砌的,现在要算,就应该都算算吧。”
这也是应有之事,完全没有意外,于是村长柳成再次把目光投向杜晓峰。
“杜晓峰你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算呗。”杜晓峰懒洋洋的回了一句,眼光蔑向一边。
所有人又是一通忙活。不过有了上一次算账的基础数据,这次算的更快,结果出来,去零取整,总共七千元。
“你看哈…”
果然又来了。
“你看哈杜晓峰,剩下的和墙价值是七千元,你要给凌云三千五百元,两下合起来,等于说就是凌云给你一千五百元,这事就结了。”村长笑眯眯的宣布了最终结果。
杜晓峰的脸绷住了。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死盯着村长柳成,脸色越来越黑,再由黑到红,由红到紫,憋着一口气三五秒钟后,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爆喝一声:
“说的是球!!!”
一转身拉开屋门,大踏步而去。
……………
凌云无法形容当时的情景。
副乡长,派出所所长,土地所所长,村长,村党支部书记,大姐夫……一个个的是什么脸色,什么心情,凌云看不太明白,也表达不了。
简直就是一剑飞来,天外飞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屋子的绝顶高手就觉得眼前一黑,立马纷纷倒地,一命呜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副乡长轻轻挥了一下手,低声说道:
“就这,都散了吧。”
完全出乎意料,就没有一点点防备。凌云回家的路上一直就是晕乎乎的,觉得可笑,又觉得气愤,同时又觉得这事完全就没有办法解决了,死胡同,无路可走。
第二天一早,凌云又爬上了大烟囱。
五十米的高度俯瞰下来,景色很美。放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黄绿色的麦田。麦子快要成熟了,原本参差不齐的地界线在高处看来显得横平竖直,大大小小的各种方块随风摇摆,有一种收获的味道。远处的伏牛山郁郁葱葱,巍峨耸立,散落着的几个采挖场彰显着大山的沧桑。几个小村庄错落有致,红色的裸砖房朝气蓬勃,洁白的瓷砖墙洋洋得意,偶尔点缀着的几处土瓦房还在缅怀曾经的辉煌。
凌云在大烟囱上坐了很久,越来越觉得自己跟大烟囱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