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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想到这些,心里有点儿酸,她的决心更坚定了。

栗克良以为赵玉琴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来找他。赵玉琴说,别害怕,我来找你,与钱无关。她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把告崔月浦甘凤麟的案子再捡起来。如果栗克良不告,她就揭揭他这些年的底,而且,连他舅舅也脱不了干系。

栗克良意识到,朋友一旦成为敌人,将最为可怕。

栗克良和赵玉琴攀上关系之后,他们就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逢年过节,栗克良到赵玉琴家走动,赵玉琴也不遗余力地保护着栗克良。栗克良的生意从此没遇到过麻烦,赵玉琴不只是为他通风报信,还为他出谋划策。

赵玉琴了解到,臧副书记只是栗克良的一个远房舅舅,为了找个靠山,栗克良每年都要给臧副书记送礼,处得关系比较好。

既然是找靠山,赵玉琴这个姨也不错,何况,还有一个柴云鹏书记作姨夫。

赵玉琴一说要揭底,栗克良怕了。这些年,他的许多违法行为,赵玉琴都知道,好多还是她帮着策划的。可是,他没有她的证据。

栗克良攀上赵玉琴的关系后,市场上很快都知道他有了一个保护伞,一个很关照他的姨,他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投靠赵玉琴的经营户越来越多。有些人,通过栗克良打通赵玉琴的关系,这些经营户和赵玉琴都尝到了甜头。

栗克良对稽查队其他人的态度很冷淡,和赵玉琴相比,那些人根本不懂怎么寻租权力。他对他们很不屑,除了甘凤麟,他很少答理其他人。

崔月浦对栗克良搞突然袭击,是积压了很久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西太后吗?”崔月浦愤愤。

“乱权,泄密。”老齐也愤愤。

查到栗克良的假货,大家兴奋中夹杂着不满,平时,赵玉琴在场,栗克良门市查不到假货,看来,赵玉琴通知很及时。没有检查的时候,栗克良明目张胆地售假,这让稽查队的四个人很吃惊。

查出了假货,栗克良马上给赵玉琴打电话,赵玉琴让他不要慌。栗克良问,是不是找几个打手,来点儿硬的,赵玉琴没同意。稽查队是自己单位,如果经营户都以武力对抗执法,她的财路也就断了。

“这不只是针对你,也是对我。”栗克良很快到了赵玉琴家,赵玉琴先是埋怨栗克良不小心,然后说,“他们嫉妒我。这也不能全怪你,看来,他们蓄谋已久。”

这段时间,稽查队的其他人,渐渐了解了权力是个什么东西。对赵玉琴的弄权,大家都很反感,千方百计干扰她,不让她单独行动。

栗克良问,这事,是不是让他舅舅出面。赵玉琴说不用,如果她办不了,该用到他舅舅的时候再说。她授意栗克良去崔月浦和甘凤麟家送礼,本来,她想让栗克良录音,转念一想,怕栗克良将来也会这样对付她,打消了念头。

送礼效果不好,栗克良让赵玉琴出面讲情,赵玉琴知道,她讲情,只是自取其辱。

联想到同事们对自己的不满,对她的孤立与疏远,赵玉琴觉得这是个报复的好机会。她给栗克良出主意,让他告稽查队。

栗克良不敢,怕以后没法做生意了。

“怕什么?告倒了他们,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再说,不是还有我和你姨夫吗?你没听说你姨夫马上要到人事局当局长了?”赵玉琴给栗克良打气,柴云鹏那段时间正在竞争人事局长,后来被别人挤下去了。

栗克良说,这状告上去,以后大大小小的执法单位都会对他防范有加,谁也不会再和他攀交情。

赵玉琴急了:“你要是这么没出息,我也不帮你了。”

栗克良马上答应告状。他知道,赵玉琴不帮他,就意味着她还要害他,两年交道打下来,栗克良知道,赵玉琴手黑。

赵玉琴一手策划了告状事件,连信也是她起草的。

事情闹大了,赵玉琴有点儿后悔。她原本以为,这事可以全推到臧副书记身上,人们会以为是他幕后操纵。她低估了同事们的智商,崔月浦和甘凤麟很快向她暗示,请她帮忙。

对崔月浦,赵玉琴不同情。他自私狭隘,赵玉琴对他没好感,就算为他摆平了栗克良,他也会记恨赵玉琴。而且,赵玉琴知道,崔月浦一定会报复,只是,他能量有限,报复也不足为虑。

甘凤麟情绪很不好,不是因为被人家告了,是自责。赵玉琴看在眼里,心有不忍。过去,她和甘凤麟关系还算融洽,甘凤麟喜欢和她开玩笑,她愿意听他说话。

赵玉琴隐隐觉得,她喜欢甘凤麟。

赵玉琴的少女时代,无数次勾画过自己理想的爱人。她曾经强烈希望自己嫁的丈夫是甘凤麟这样的人。有爱心,有情调,正直,幽默,健壮,英俊。

成年之后的赵玉琴知道,只有这些是不够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权势。这是甘凤麟所不具备的。

赵玉琴有时候想,女人最理想的生活,是和柴云鹏这样的人领结婚证,和甘凤麟这样的人同床共枕。

崔月浦和甘凤麟不断地找赵玉琴,主要是崔月浦求她,崔月浦脸皮不值钱,只要肯放过他,叫赵玉琴奶奶也行。甘凤麟自尊心强,不肯狗一样求人。越是这样,赵玉琴越喜欢甘凤麟,她喜欢有骨气的人。

僵局总要打开,甘凤麟不断地以开玩笑的形式拉近和赵玉琴的关系,人的思想,瞬息万变,赵玉琴系铃解铃,和甘凤麟冰释前嫌。

“我现在,最怕三种人。”旧案重提,甘凤麟心烦,喝多了酒,办公室里只有花如玉,他唠叨了一个多小时了,“临时工,中年怨妇,快退休的人。”

“你去和她谈谈吧。你们最近关系不是挺铁的吗?”花如玉提醒甘凤麟。

花如玉痛恨吃拿卡要。她心目中,公务员应该是是廉洁高效,待人和气,工作热情。她眼里看到的,却是“政府权力部门化,部门权力个人化,个人权力商品化”。

可是,她对甘凤麟恨不起来。甘凤麟一向廉洁,却弄出这么大的事,被人纠住不放,花如玉有点儿同情他。最主要的,是甘凤麟这人随和,和谁都笑呵呵的,平时,拿花如玉当小妹妹一样。

“你去找找赵玉琴吧,和她谈谈。那才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花如玉又说了一遍,怕甘凤麟酒沉了,没听到。

“找她,谈什么?我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甘凤麟咽回去两个字,是句脏话。在女孩子面前要注意语言。

“那你是哪里的蛔虫?”花如玉习惯了和甘凤麟抬杠。

“臭丫头,都这时候了,还杠我一句。我都这副德行了,只有丫头的关心如此真诚,显得弥足珍贵呀。”甘凤麟慨叹着,“哈哈”大笑,突然,用手捂住嘴,往卫生间跑,刚到门口,吐了一地。

花如玉捂着鼻子,一点儿一点儿帮他打扫干净。去隔壁叫朱读,送甘凤麟回家。

崔月浦退休了,科长室没有人去,成了队员们的休息室。甘凤麟喝多了,几个队员就在隔壁,偷偷地打牌。

甘凤麟头疼欲裂,他不想回家,不愿意让宋丽影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一个人去科长室躺着。

最近,赵玉琴变得难以捉摸。甘凤麟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直喷火,碰到谁就要烧谁似的。

是为了争正科长的位置,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扑到自己怀里的事,甘凤麟不清楚。赵玉琴的眼神,太可怕,甘凤麟觉得,除此以外,还有许多仇恨。

纪委不断地调查,甘凤麟和展飞被问得头都大了。

展飞慌了手脚,不停地找甘凤麟,甘凤麟也没办法,再找赵玉琴已经没有用,她的眼神告诉他,这一次,她不会罢休。

“要是我丢了这份工作,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展飞放出话去,他被撤了队长之后,吴跃升说效益不好,把他老婆辞退了。现在,他家五口人,只有他的工资和他父亲的退休金支撑,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他活得更艰难。

“我这样的人,除了没勇气死,没有活着的理由。”展飞这句话,对赵玉琴触动很大。她的目标是甘凤麟,没必要惹急了展飞,她活得比他滋润得多,不想鱼死网破。

展飞忽然不再找甘凤麟商量,甘凤麟料到一定是赵玉琴的攻心术。果然,赵玉琴给展飞的老婆找了份工作,展飞每天和赵玉琴有说有笑,俨然好朋友。

纪委调查很严厉,案情落实也很快。

崔月浦、甘凤麟、展飞、齐显声,四人,查获栗克良的十条假红塔山,十条假熊猫,吃了栗克良一顿饭,饭费一千多,展飞和老齐还拿了栗克良两条红塔山,稽查队打白条收了栗克良的两千块钱,这些钱放在小金库里。

至于栗克良信里说的,送崔月浦和甘凤麟的财物,送展飞的三百块钱,无法查证。

“甘队,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私下里的事,你不承认,谁也没办法。我信上写的,很多不实。但是,我现在不能说自己是诬告,白纸黑字,我自己写的,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这娘们儿这么狠,她说,这事,没有缓和。”从纪委出来,栗克良拉着甘凤麟的手说。

“栗克良,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甘凤麟不会为这事报复你。但是,你现在的做法,我很不齿。”甘凤麟说完,扬长而去。

“为什么还让他在稽查队?”赵玉琴听了栗克良的汇报,发现了这个重要问题,“他应该待岗。”

稽查队的工作很难开展,甘凤麟带队查案子,赵玉琴在后面败坏甘凤麟的名声,同时替经营户想办法,规避处罚。假货案也越来越难查获。

“凤麟啊,看来,来者不善啊,你们最近又有什么过节吗?这件事本来就过去了,怎么又翻腾出来了,多大个事呢?”寇主任问甘凤麟小金库的事,崔月浦和甘凤麟全担起来,寇主任不能不管他们。他找过纪委的朋友,朋友说,对方盯得紧。

“有关系就找找吧。”寇主任再次提醒甘凤麟,他知道,甘凤麟的哥哥是麒麟阁的董事长,应该有些关系。

甘凤麒最近很忙,新酒店开业不久,要打点在通宜的所有人情关系。饭店的效益不错,唐超的工作他也很满意。张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甘凤麒正在考虑,是不是让张志替代唐超。夺妻之恨,甘凤麒怕唐超不能忘记。

司马春晴已经走了几个月了,甘凤麒心里一直放不下,他从来没有这样深爱过一个女人,尤其是看到唐超的时候,他就更会想起她。好在甘凤麒从来不缺女人,他缺的只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

新雨和唐超工作配合很好,甘凤麒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给他们买了房子。婚礼上,甘凤麒说:“希望你们两个能二十四小时密切配合。”

唐超很感激:“董事长,您对我这么关怀,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您。”他很喜欢新雨,对于他,也许新雨更适合。

新雨很漂亮。论长相,和司马春晴各有千秋,论性情,司马如诗如画,新雨却是风骚多情。在甘凤麒心目中,司马春晴是天上的月亮,新雨却只能是手中的月饼。

新雨是个穷孩子出身,这些年,她们家全仰仗甘凤麒的接济,甘凤麒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且,她知道,甘凤麒手下这样的人并不少,他帮助过的这些人,大多感激他的恩德,对他言听计从,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甘凤麒手下这样的女人也不少,所以,她从来不奢求自己能成为甘凤麒的妻子,甚至于她都不渴望成为他唯一的情人。如果能嫁一个唐超这样的人,她觉得是她自己的福气,也是甘凤麒给她的恩典。

安排好了酒店的事,甘凤麒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玩玩了,虽然每天都离不开女人,但是,在通宜,他还是觉得不够畅快,毕竟这里不如通南,那里,他就是一手遮天的小霸王,谁敢把他怎么样?可是通宜就不一样了,妹妹只是个书记的小秘书,真要是有了什么事,陈桐不一定能帮上忙,而且,以陈桐的个性,她也不一定会帮忙,说不定会非常生气呢。

最近,批发生意做得不太顺利。他在通宜麒麟阁住着,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当然,这里本来就是餐饮住宿的酒店,还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这里至少还有唐超呢,对于企业的一些内部机密,唐超还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些,甘凤麒突然觉得归心似箭,一个小时后,他就回到了通南。

“甘凤麒,你还是人吗?”甘凤麒刚从服务员小芬的身上下来,他女儿西西就闯了进来,门是锁着的呀,这丫头是怎么进来的呢?不会有哪个服务员敢不经允许就打开总经理的房门。难道西西有钥匙?

“你去吧。”甘凤麒平静地吩咐小芬,然后坐好了,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儿,“西西呀,来吧,坐这儿,怎么了?”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你背着我妈,天天在做这些事,你会得到报应的,你糟蹋别人的女儿,别人也会糟蹋你的女儿。你就作吧。我妈都快让你气死了。你有钱给那些biao子,却舍不得给我做生意,你不是让我磨练磨练吗?好啊,你就看着你女儿当妓女挣钱吧,我再也不要你的钱,也不进你的家门。你就做你的缺德事吧。千万不要父债女还就好。”西西说完摔门而去,顺便把他的裤子扔到了门外。

“西西,你回来。”甘凤麒气得脸色铁青,穿上上衣,也不好意思叫人,伸头看了看楼道里没人,一把抄过裤子来穿了。他知道,他这个女儿和他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除了学习不好,什么事都要达到自己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女儿最大的毛病和他一样,就是爱冲动,冲动起来,杀人也敢,而且不管是谁。拦是拦不住的。她也没怎么出过门,如果在通南,不怕她出事,谁还敢把甘凤麒的女儿怎么样呢?要是出了通南,估计她只能去她叔叔家。

不能太大意,这个小姑奶奶已经长大了,就看刚才那一手,有几个姑娘能看着自己的父亲做这事,一点儿也不脸红。面对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居然没有一点儿羞涩和慌乱,这,恐怕连甘凤麒自己也做不到。

真是青出于蓝啊。

哎呀,不对呀,这小丫头能这样,说明她,是不是已经?想到这里,甘凤麒暗暗叫苦,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在糟蹋别人的女儿,别人也糟蹋了自己的女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眼睛立刻瞪得像小笼包子。这可是奇耻大辱,他甘凤麒受不了这个。

“丽娟,你马上给西西打个电话,看看她去哪里了。”

何丽娟听说甘凤麒回通南了,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又说起家里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甘凤麒没闲心听,催她打电话,她才想起问,女儿怎么了?

只得又说谎,甘凤麒说西西来找他要钱,开店,他没给,孩子恼了,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赌气跑了。“千万别大意,快找找,有消息给我回电话。”

何丽娟问他,晚上回家吗,想吃什么?

甘凤麒放下电话,何丽娟还在里面唠叨,他不由得苦笑,想吃什么?“你能做出什么来呀?我天天在酒店,什么好吃的没有?娶到这么一个傻子做老婆,真是对不起我甘凤麒的为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娶到这样的傻子,我这些年能这么潇洒快活吗?”

女儿还是重要的,虽然不听话,但是越长越像自己了,甘凤麒此刻倒是关心起女儿来。女孩子的名节可是重要的,男人可以胡作非为,女孩子却必须保住自己的贞节,这一向是他的观念。他马上又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言辞和刚才跟何丽娟说的一样,叫甘凤麟如果看到西西赶紧给他来个电话。

“行,哥,你不用管了。西西这孩子,喜欢她二婶,丽影正好在家,估计有了心事,西西会来找二婶的。我让丽影给她打个电话,叫她过来玩。前些天,她还想着叫二婶教她做导游呢,说是想当导游,天天出去玩多快乐呀。”甘凤麟自己正为恐吓电话的事烦心,谁知道大哥又来了这样的电话,只好给宋丽影打电话。

“凤麟,你可别让她知道是我让你们找她的。要是知道了,一准儿不去你那儿了。现在,只有去你们那儿我才放心,这姑娘大了,哎,当爹的哪儿能心净啊。”甘凤麒觉得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正有一片阴影飘过。

“放心吧,哥。”

十分钟后,何丽娟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是孩子不接她的电话。何丽娟正在单位,也不敢多说,怕同事们笑话她,急得快哭了。接着,甘凤麟的电话就到了:“哥,丽影已经和西西说好了,今天西西过来学导游词。你放心吧。”

放下弟弟的电话,甘凤麟给何丽娟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孩子去她叔叔家了,不用担心了。自己晚上也回家吃饭,让她不用太麻烦,从酒店带两个菜回去就行了。家里不用做了。要是她还有力气,就熬个粥吧,这些天,胃不舒服。何丽娟像是得了圣旨,提前下班回家熬粥去了。

甘凤麒干脆脱了衣服,又钻进了被窝里。他不是个懒惰的人,但是今天,他就是想躺在被窝里,这种放松,这种温暖,他舍不得放弃。

弟弟,甘凤麟,甘凤麒唯一的弟弟,从小,两人在一起,受过苦,做过农活,又一起到县城上学,他爱打架,弟弟爱学习,弟弟总是考第一,也总是三好学生,他打架被罚款,不敢让家里知道,弟弟把自己的生活费省出来给他。他打架得罪了人,被人围攻的时候,弟弟帮他把那些仇人打跑,为此,那一年弟弟没有当上三好学生。弟弟高考的时候,他在部队,他把自己攒的钱全寄给了弟弟,让弟弟能够吃得好一些。那些年,手足之情真是深厚啊,常常让他想起那个词,叫“血浓于水”。

现在,孩子有了事,还是要弟弟帮忙,手足之情啊。

可是,这些年,兄弟的感情越来越淡了,甚至没有了共同语言,为了什么呢?大概还是为了钱吧。父亲是老观念,农村人的观念,家产只给儿子,虽然大秀没完没了地争抢,父亲也没少给她添补,但是,对于父母身后的钱财,父亲坚持只给儿子,直到小秀当了市委书记的秘书,父亲才改口说,将来以后,他的遗产四个孩子均分。在没有这样的决定之前,那时候,甘凤麒的日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富足,他总是防着唯一的对手——弟弟甘凤麟。甘凤麟不争不抢,什么也不说,但是兄弟两个的感情越来越生疏了。

小时候,兄弟两个也常常打架。甘凤麒想起来,那时候,也许会为了一句话就打起来,都是练武的人,脾气暴躁。有时候,也会好几天谁也不理谁,但是,一有外人来打架的时候,哥儿俩就一致对外了。那些童年往事,不但没有人记仇,相反,成了哥儿俩的趣事,说起来,常常会哈哈大笑。

凤麟的脾气是倔强的,他不像凤麒。甘凤麒从小坏点子多,但是他不死心眼儿,拐弯快。通常,两个人闹了别扭,他都有办法把弟弟给哄得听他的话。为这,甘凤麟的好吃的也没少让哥哥给哄走。有时候,他把弟弟的好吃的哄走了,不一定自己吃,却去给了大秀。这也是让甘凤麟生气的地方。可是过一会儿,说不定哥哥又把大秀的什么好东西哄来给了凤麟。

凤麟哪,我的兄弟,你怎么总是那么倔强啊?甘凤麒叹了口气。亲爱的兄弟,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兄弟啊。你做事总是认死理,可是哥哥我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啊?有时候,我只是不得以,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不得不做呀,可是,你不能圆滑一点吗?你要是会做事,大哥会亏待你吗?

甘凤麒越想越觉得累,他干脆盖好被子,把头也蒙起来,睡了。直到晚上九点多,何丽娟才把自己熬得软烂的一碗粥送到甘凤麒的手上。而此时他们的女儿已经在甘凤麟家的床上和二婶大发着牢骚了。

“西西,不要这样说你爸爸,你爸爸并不缺钱,他怎么会和你叔叔争夺你爷爷的钱呢?而且,你叔叔也没想到要争夺你爷爷的钱啊。”宋丽影劝着甘春西。

“还有,他到处找野女人。他根本就不为我和妈着想,他心里也没有这个家。婶,我将来如果结婚,一定组建一个你们这样的家庭,你和叔叔,虽然贫穷,但是你们有爱,你们的日子过得多么让人羡慕啊。我瞧不起我爹妈,也瞧不起我大姑一家,我喜欢小姑姑,但是更瞧不起小姑父。我爷爷奶奶那样的,我也不喜欢,爷爷总是觉得自己心眼多,什么事都不和奶奶商量,可是又怕奶奶。奶奶这一辈子,也够可怜的。嫁这么一个没准儿的人。”

“西西,可不要这么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呀?”宋丽影心里正烦恼,却还要打起精神劝慰甘春西。

“我什么不知道?二婶,我爸爸就不是东西。你知道他有多少钱?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钱用不完,可是他还不知足,在临河那里弄了个厂子,专门生产假货,然后往通宜这里的市场卖。他和通南的县委书记柴云鹏关系好,没有人敢查他,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西西,别瞎说。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没瞎说。上次,你们在一起议论这事,我就想说。”

甘凤麒造假这事,西西早就知道。甘凤阁向父亲要钱,买房子,受到了大哥的阻拦,气得大哭大闹,摔了家里的东西。

“真没出息。”西西来爷爷奶奶这里,看到爷爷坐在沙发上抽闷烟,奶奶也不说话,她不怕大姑姑,讽刺着。

“我没出息?我也是你爷爷奶奶的孩子,凭什么家里的钱都是你爸爸的?我要我父母的钱,理所当然。你爸爸想把家里的钱都霸占了,没门儿。我没出息,我只是沾我父母的光,我不违法不犯罪。不像你爸爸,造那么多的假货,缺德。以为我不知道呢,他在临河县,有个黑窝点。”甘凤阁还要接着骂,西西没给她机会。西西武功好,只一个耳光,甘凤阁的脸很快就肿起来。

甘凤麟走进办公室,赵玉琴用恶毒的眼光看着他,他没有表情,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竞职演说刚刚结束,办里要提拔几个正副科级干部。甘凤麟知道,自己虽然还能参加竞争,却不会有机会晋升。

展飞也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甘凤麟,甘凤麟很奇怪。

“展飞说了,如果你能把责任都担起来,就没他的事了。”花如玉暗中告诉甘凤麟。

“真是可笑。”甘凤麟气极反笑,“看来,这又是赵玉琴使的坏。他自己收人家一条烟,我能替他担着吗?再说了,他是临时工,又不是党员,纪委能把他怎么样?这件事,现在,板子只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寇主任把甘凤麟叫到办公室:“凤麟,大概很快就会出结果了,对你们个人的处理可能会从重。我希望你要吸取教训,但是千万不要一蹶不振。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吧。工作还要做好。”

甘凤麟点点头,接过寇主任递过来的茶,默默地喝完了,放下茶杯的时候,说:“你放心吧,寇主任,我没事。”说完这一句,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叹息了一声。

甘凤麟不愿意再回综合执法科,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往城外走去。

墨绿的叶子,淡金的花朵,地上散落着些许的落瓣,向阳坡上,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有点残,让人觉得恹恹的。

甘凤麟坐下来,想了想,裤子上一定会沾上泥土,起来拍了拍。不管它,索性躺下来,好好看看蓝天。阳光从花叶的间隙里筛到脸上,有点儿晃眼。落花一瓣一瓣慢慢洒到衣服上,他忽然怀念起来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多好啊,父母带着他和哥哥,放了秋假,一起去地里收庄稼。看着沉甸甸的粮食,伸手抓住那有些扎手的叶子,向前是一片一片喜人的丰收,身后是收获后平坦的土地。他和哥哥总是累得浑身酸痛,身上晒得油黑,还总是在休息的时候,给坐在地头吃着秋梨的大秀逮一只蚂蚱或者是编一只小枪。

大秀总是很快乐地笑,哥哥们也很快乐。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能得到妈妈特意做的好菜,当然只能是一只咸鸭蛋或者是一块儿妈妈特意做的熏肉,熏肉直到现在还是麒麟阁饭店的特色菜,因为这是外婆发明的菜。

想到外婆,就想到小秀。可怜的小秀,她本来应该享受和大秀一样的幸福,可是她没有得到。

栗克良这件事,小秀肯定能帮上忙,她也愿意帮二哥的忙。昨晚,小秀还来家里吃饭,甘凤麟没有和她提起。

让小秀去和程书记求情吗?依小秀和自己的兄妹感情,以程书记对小秀的器重,这件事,没多大困难。

小秀那么正直,程书记决心反腐,自己怎么好意思去为她们抹黑添乱,怎么能让小秀因为自己丢人?

不,不能像大哥一样去攀附小秀,小秀只是一个小树枝,挂上这些关系,只会把她坠折坠断。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谁也不例外。甘凤麟决定谁也不找,自己承担。他只是副队长,吃了一顿饭,打了白条,私设了小金库,这是与他有关的几条,但是,他只应该承担次要责任。

还有大哥。甘凤麟的心里很乱。思绪万千,没有头绪。

大哥居然做起假货生意,他并不缺钱,却要铤而走险。给家里打的恐吓电话,是大哥授意的,还是他手下人自作主张?大哥真的要对亲兄弟下手吗?应该不会,他只是吓唬一下,希望弟弟不要太死心眼儿。

应该怎么处理大哥的事?反目成仇?秉公执法?甘凤麟犹豫不决。还是和大哥好好谈谈吧,毕竟是兄弟,也许,他能听进一言半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