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扭过头,由于距离很近,他看清了盒子里的面貌。
一个丸子头型染着口红的女孩嚼着口香糖,新月眉弯弯,面容姣好,披了件红色软妹服饰的裙子。
角落里蹲着三个抱着手机打游戏的男孩,都戴着眼镜,旁若无人。
如果是在魔界经受了这样的嘲讽事情,魔王肯定不管不顾,先踹上两脚,然后嘚瑟地说:知道我爸是谁吗?
但现在,他不能。
因为,在这里,他爸不管用。
他只是盯着那个女孩,叛逆女孩看着沈飞。
“切。”她红唇翕动,撇过头,那挑染的披肩发闪耀着光泽,很灵动。
女孩伸出手指敲了敲盒子,得到授意的金蜻兽懒洋洋地向前飞去。
塔叔拿出遥控器,指挥着梯子向左前方飘去。
“没必要和那些学生计较,他们生活在象牙塔,再加上一些荒兽政客们的蛊惑和刻意淡化铁血历史,现在的人类基本对荒兽不带敌意。”
“但我忘怀不了,我曾经见证过荒兽种族主义者的暴乱。”塔叔脸上浮现一丝冷意。
“我认为,有了壁垒,才有了未来。”
“这壁垒能阻挡哪种级别的荒兽?”沈飞问。
“三代兽及以下。”塔叔回应,“只有原生兽和第一,二代兽能够撼动这个钢铁巨人,目前应该没有原生兽了。”
“荒兽繁衍到第几代了?”
塔叔擦了擦汗,似乎在思考,“应该是第七代了吧,你也知道,荒兽是一代不如一代,呈越来越弱的趋势。也幸亏顶尖兽类的寿命漫长,不然它们肯定耗不过人类。”
“听说这些玩意一直在研究转基因与配种杂交技术?”沈飞挤巴着眼睛。
“哈哈哈,对,这些没脑子的兽经常搞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一些年迈的荒兽学者经常忧心忡忡,担心它们的子孙后代会被摧残。”
惬意的午后,沈飞跟着一个沉稳的大叔检查着这块区域,吟听着他的教诲。
塔叔指着新发现的一块寿终正寝的元素之石。
“如果是在战争年代,巨壁的检察人员疏漏了一块。等待的很有可能是无数细密的虎蝗虫挤进裂缝,摧残文明。”
“但现在不同了,没人关注了,时代变了。哎,以前饱受尊敬的巨壁维修工,目前基本没什么用了……”塔叔似乎在自嘲。
“沈飞,家里几口人啊?”
“两口,有个妹妹。”沈飞如实回答道,“大叔,你这样的年龄,家里应该有个大胖小子吧?”
“嗯。”塔叔笑了笑。
“那小子挺聪明的,应该是个能力种。我和老婆很想让他上中央王城的能力种学院,但学费有些贵,现在正在努力攒钱。”
“炎北新区的那个顶尖能力种学院也挺不错的呀……距离又近,可以考虑去那里啊。”
“那里学费也很贵。”
“哈哈,你这叫投资金行。投得越多,将来的利息越多。”沈飞调侃道。
“道理是这么一回事。”塔叔满脸笑意。
时间缓缓度过,夕阳把天幕染成了火红色,荒原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
塔叔按着遥控器,升降梯垂直下落。
“知道划分的区域了吧?”塔叔问。
“嗯,清楚。”沈飞回应道。
“把一天所记载的故障标注好日期,放在凳子上,就不用管了,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遥控器给你,工资的事情,下班后你就会明白怎么发放。那明天就是你自己了啊,小子。”
“这片区域包给我你就放心吧,大叔。”沈飞接过遥控器,拍着胸脯道。
“我先走了。”
“等一下,沈飞。”
沈飞疑惑地转过头,他不明白这个豪迈的大叔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总不至于让他继续干吧。
魔王此刻斟酌着借口或者他有种想要直接跑路的冲动。
塔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沈飞看到了一
些苍老的褶皱,就像山脉一样,起起伏伏。
他把有些脏的手使劲在衣服上面蹭了蹭,接着从裤兜里面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黑色的纸张,向沈飞递过去。
“你看我这记性,差点给忘记了。”
沈飞愣愣地看着这张代表着一百炎夏币的东西。
“这……不合适,我只干了一个下午,而且没出什么力气。”他艰难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快拿着,都不容易。”
“可……你就没有了。”
“没事没事,就当这一天是做志愿了,我招一个小徒弟挺开心的。小子,你不拿可是不给我面子啊?”大叔板起了脸。
那张代表着一百炎夏币的皱巴巴大钞几乎是被大叔半推半搡地塞进手里的。
夕阳拉长了一个迟暮的身影。
沈飞跑到了站牌口,此时暮色已至。
等了一会儿,路边跑来了一个方形的庞然大物。
两侧弧形氙灯发出耀眼的白光,车身通体银白色,底下是四个黑皮轮胎。
炎夏联邦,免费公共车,倾情为您服务。
车子在站牌口停下,随着车门打开,沈飞进入,里面并没有多少乘客,他很快找到了一个靠窗座位。
沈飞没有直接返回杨柳巷,他要去买点吃的东西。
一道道闪亮的霓虹灯从车窗旁划过,就像跟丢了大部队的萤火虫。
路旁的苍蓝树发出刺目的光芒,苍劲的树枝上面缠绕着五彩的装饰灯泡。
树底下是悠闲散步的人类和荒兽……幼年荒兽和人类小孩在划拳,躲猫猫,打架斗殴……
宽敞的圆形休闲广场中央,音乐喷泉的水柱随着节奏起伏时高时低,水花飘落在环形的水池里面。
几个手臂高的小精灵挥舞着透明羽翼环绕着晶莹透亮的水花转悠着,她们穿着亮眼的迷你版白色仙女裙,浅绿色的发丝沾了些细小的水珠。
广场四角站立着身披巨大黑色风衣比水柱还要高大的巨型泰坦荒兽,是这里的安保力量,遇到了任何麻烦都可以找它们解决。
前提是,这些笨拙的巨兽能明白你急切的炎夏语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犹如那晦涩难懂而又满纸荒唐言的典籍描绘的场面。
叮,本次是最后末班车,之后拒载乘客。
甜美女声的提示音从播音箱里面传出,公交车缓缓停下。
沈飞下了车,他来到了之前那个蛋糕店。
灯光昏黄,忙碌的女人没走,身穿白色制服的她像幽灵鬼魅一样在蒸培着蛋糕。
“来份蛋糕。”沈飞说。
“要什么样的?”老板娘看着沈飞,神色无恙,声音呆板。
“最便宜的。”沈飞应道。
“五十炎黄币。”
沈飞递过去一张一百的,接过打包好的蛋糕。
“不用找了。”
他穿越街道,消失在黑夜里。
老板娘素白的手中捏着那张钱,嘴角勾了勾。
晚上,沈飞提着有着精致包装的蛋糕返回到了网吧,那里面有昏黄的灯光亮着。
“我回来了。”
沈飞看着躺椅上的慵懒女孩,递去了手中的蛋糕。
沈灵蹬上拖鞋,把蛋糕包装撕开,塑料叉子和刀并用,切着吃着。
“我吃过了,不用管我。”沈飞客气道。
“真的吃过了?”沈灵突然把脸贴过来。
沈飞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眸子,以及饱满红唇上沾着的蛋糕残屑。
“吃过了。”沈飞有些局促不安地应道。
“魔王还会客气啊?真少见。”沈灵疑惑道。
接着,一个有着奶油香气的蛋糕径直插进了沈飞的嘴里面。
“快点吃,别婆婆妈妈的。”沈灵冷哼道。
沈飞终于不再支撑那副虚伪的嘴脸,香气太诱人了。
他开动了,真香。
“哎,难得有一次我想好好表现的机会,你都不给我?”沈飞边吃边埋怨道。
“差点被你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了。”沈灵的眸子中笑意盈盈。
“对了,我早上听到了一条新闻报道。”沈飞含糊不清道。
“关于什么的?”
“治安,有一个被称作木魔小丑的罪犯从监狱里面逃了出来,那个罪犯精通易容术。疑似的潜伏区域有老城区,也说不定现在就在我们杨柳巷。”沈飞打趣道。
“这样子啊?”沈灵似乎在斟酌,少女乌黑的发丝沾上了些奶油。
沈飞一一用手抹去,然后……舔舔。
“你会不会就是那个小丑变得呢?魔王大人?”沈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热。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白天孤身在家的你,要万分小心,那玩意可是杀人不眨眼。”沈飞做出了一副阴森的鬼脸。
“他可不会怜香惜玉哟。”
“呵,我还是挺相信杨柳巷的治安队伍的。”沈灵郑重道。
“那……随你便咯。”沈飞想起了那四个‘魁梧’的杨柳巷治安员,有些想笑。
“你找到工作了?”沈灵忽然问。
“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光荣的巨壁维修工人。”
“以后白天由你接管网吧的生意,晚上嘛,嘿嘿,我边睡觉边接待。”沈飞讪笑道。
“说不定每天都有蛋糕吃。”
“哎,别吃蛋糕了,这玩意吃多了腻死了。就像我曾经在神界吃的神粘糕一样,第一口很好吃,接下来就不行了。”
沈灵躺在一张电竞椅上,慵懒道,她看着自己嫩白的手。
“哎,没力量的感觉是真不爽……”
沈飞并没有回应她。
此刻,这个魔王大人正在看着凌乱的包装盒,神情呆滞,嘴里嘟囔着:“怎么感觉包装盒比里面的蛋糕还要贵呢?”
“没见识。”
沈灵嗤笑一声,“对了,你不是拥有魔王秘技吗?”
听了这突然的话语,沈飞的眼眸忽然变得晦暗不清了起来。
“是有啊,可你知道后果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灵抚摸着那一头柔顺长发,“你说,我们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你想待在这里吗?”
“不想,可回归的希望……很渺茫。”女孩软幽幽道。
“再渺茫也要离开,这里终归不是我们的家乡。”沈飞吸了口气,道。
“哎,但愿吧。”沈灵轻轻说道,“对了,明天回来的时候买些平常的饭菜,我决定……要亲自下厨。”
“啊?”魔王炸毛般跃起,“你可别糟蹋粮食啊。”
“让我试试嘛,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女孩的声音忽然甜腻了起来,齁甜齁甜的那种。
“那……好吧。”沈飞抬头看向了沈灵,“我感觉这里的生活挺不错的,适合……养老。”
“其实,我也感觉是。”
“那,先别着急回去,就当是……体验新生活了。”沈飞试探道。
“好啊。”沈灵明媚一笑,“睡觉啦。”
灯光拉灭之后是冗长的黑暗,两张椅子上躺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
深夜,沈飞睁开了眼睛,他望了望那边躺着的熟睡的可人儿。
接着,沈飞的周围忽然出现了九枚灰暗的虚幻光影,他的手触碰到了一枚。
那八枚化成尘埃一点一点凋零下去。
握在魔王手中的是一枚三角形状的纹章,棱角分明。
上面刻着一个轰向天际的古铜色拳头,天幕被生生震碎,生成皲裂的迹象,一切都是亦幻亦真。
“魔王九序列之章的力量纹章,代表力量的华贵。”他声音很小,吐字清晰。
“你能带给我力量还是死亡呢?”
光影渐渐被掐灭,一切又恢复了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