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很伤心。
本以为这是梦想与爱情双丰收的一天。
当最小公倍数的伴舞,给自己的舞蹈履历上添上浓厚的一笔。
要到闻闻健的手机号码,这么温柔帅气的男孩子不多见啊。
可是两个都泡汤了。
她看到电视里那个白衣女鬼在舞台上抢过麦克风,大声喊:“本硕,我想睡你!”就知道自己走错地方了。
不是练习,不是排练,只是自己搞错了,闻闻健也搞错了。
接着她又想到自己拿隔离霜涂白了脸,番茄酱画血泪,钻桌子底下吓人,还端着红酒绕闻闻健跳舞,她就羞耻到想关掉手机,与世隔绝24小时,不和任何人联系,尤其是闻闻健。
就算别人对你有好感,都被你作没了!
她现在才知道闻闻健眼中那震惊的神色是什么意思:神经病啊!
啊啊啊啊!
一想到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化白脸鬼妆跳舞,还撒红酒,小茹就想用手刨地,挖个坑钻进去,过个冬,等来年春天,枝头变绿,鸟儿求偶歌唱,再钻出来重新生活。
没脸见人了,彻底没脸见人了啊!
经历过失败、羞耻的双重打击后,小茹本以为今天不会再难过了,结果总监给她发来消息,说软糖死了。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小裙子死在宠物医院里。
她整个人都懵了。
一个人在服装室里哭。
哭到一半,想到穿错了别人的衣服,不能哭脏了,擦干了眼泪,一边换衣服,一边咬牙忍泪。
软糖老了,牙齿掉了,腿也瘸了走不动,肚子里还有个肿瘤,她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可又总希望软糖能多陪她一段时间,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
这个想法有点自私,可她真舍不得软糖走。
昨天软糖还有些食欲,吃了小半碗泡软的狗粮,今天晚上突然喘起气来。
软糖平时也会喘气,哈嗤哈嗤的,耷拉着舌头,有时小茹还会逗软糖的舌头玩,可这次软糖的气喘得极快,肚皮也跟着一鼓一鼓的,好像一停下来,就会断气,接不上似的。
小茹本来正要出门去演唱会,也顾不上表演的事,赶忙忙软糖送到平时常去的医院,医生给软糖打了止痛药,软糖似乎好一点,躺在桌上,还能支起头,舔舔小茹的手。
小茹的爸爸、妈妈也赶过来,陪在软糖身边。
医生说状况稳定了,大家才松口气。
小茹见有爸妈在,软糖也睡着了,不再急喘气,这才往演唱会赶。
没想到表演没赶上,软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小茹换好了衣服,把小吊带裙挂在衣架上,眼泪又涌出来,不住地流。
这回泪水打湿衣服,她再也不管了。
她只想好好哭一场。
早知道就别过来,什么都没做成。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小茹放声大哭,哭声四起,沿着墙爬出余音来,像哭出一屋的冤魂撑在一件件衣服里,陪着她一起哭。
这是我最难过的一天。
“对不起,请问你在哭什么?”一个人问。
小茹埋着头,跪在地上窝成一团继续哭。
是谁都无所谓了。
哭了丢脸也无所谓,还能比在闻闻健面前无伴奏尬跳更丢脸吗?
“是你穿走了我的裙子吗?”那人又问。
小茹顿了一下,抬头,模糊视线中,一个白衣女人,长发挡脸,只露出一只眼睛跟她说话。
她该害怕才是,可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女人就是替代她上台表演的那人,小茹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明明什么妆都没化,就穿上白衣、戴个假发,但是那一身鬼气却跟真的一样,就这功夫,别说她迟到,不迟到,也比不过人家。
我好没用啊!
那女人突然凑过来,贴她的脸嗅了嗅,问:“你眼下的血痕怎么做的?红酒?为什么还有股味道?加了其他东西吗?”
“番茄酱。”小茹答。
“我说嘛!效果挺好的。一比一掺吗?”
“不是,我现涂的,边涂边加。”
“脸呢?隔离霜?”
“对。”
……
章本硕站在门外,相当无语,难怪六六上趟厕所就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客串女鬼过瘾了。
只是,你扮鬼就扮鬼,能不能别穿着白衣告白?
章本硕对告白之类的场景没什么憧憬,又不是小女孩从小幻想着穿婚纱,可是,你也不用做成这样吧!
以后回忆起来,别人是浪漫爱情片,我们的都是恐怖片。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嘛!
章本硕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六六知道真正的告白应该怎么做。
他问了小茹后,就知道多半是和六六搞混了,就和小茹一起回服装室,他在门外等。
然后,就听到小茹在里面哭,接着是六六的声音,原来六六早就回服装室了。
六六跟小茹在里面聊起扮鬼的技术,小茹慢慢也收了哭声,偶尔还能笑上几声。
这女人的爱好还真是跟人跟鬼都能聊啊。
过了一会儿,小茹走出来,跟章本硕说声抱歉后,转身走了。
章本硕推门进去,房间里没开灯,六六又换回了吊带裙,把白衣挂在十字衣架上。
她回头,见是章本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整白衣的褶皱,问:“你去哪了?”
章本硕看着六六不说话,六六衣服是换过来了,可头上的假发还带着,又直又长,披到腰间,脸上还画了两道血痕,从眼睛一直垂到嘴角,多半是刚才和小茹技术交流时随手演示的。
要是一般人,光进来,看到六六回头这一幕,估计都要吓死。
也就章本硕能扛得住了,不仅扛得住,竟还觉得六六的妆容配上那身吊带裙有点美。
章本硕没回答六六,先回到门口,把门关上。
门合拢,外面的光也没了,只剩下窗户外的朦胧光漫进来,服装室内一层蓝紫黑色浮着,随着两人的呼吸荡漾。
六六有点紧张。
告白时她还好,想睡你怎么了?
告白后,看到本硕,她却开始慌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本硕他会做什么,六六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是生气?还是开心?或是郁闷?又或者完全不喜欢、讨厌?
六六又开始专心掸白衣的褶皱,明明平了,还要整出褶来,再慢慢弄平。
章本硕突然走过来,双手搭在六六肩上,看着她。
六六的眼起先还看回去,像搭在一起的电线,又像顶在盾上的矛,慢慢的,电线起火,矛杆顶弯,吃不住重量,六六的眼往边上溜,东看看,西看看,就是跳过章本硕的眼不看。
“想睡我?”章本硕问。
六六点点头。
“你知道睡前的预备动作是什么?”章本硕问。
六六:“刷牙?”
章本硕摇头:“是这个。”
他低头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