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熙火卫五百精兵已在南门待命,等候王爷调遣。”
将领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洛阳王耳边响起,洛阳王却并没有应声,反而是他旁边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轻声吩咐:“等待三更鼓起,便依照计划行事。”
“是!”将领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那个带着斗笠的人,只见他身着一身素色常服,身材略微娇小,只是声音不卑不亢,低沉有力,让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信服之感。
王爷既然没有反驳,想必那人的话语很有分量,将领想到南门外除自己的熙火卫以外,还停放着数十个巨大的木质的牛车,越发觉得那人的行事颇为高深莫测。
待将领走后,洛阳王屏退他人,终于对玉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木流牛马的制作图纸,你是从何处得来?”
玉润淡淡一笑,只送了他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眼神。
洛阳王虽有些气闷,却也无可奈何。
他并不清楚,这图纸其实是非夜三日前交与玉润的,至于图纸的来源,非夜表示,他这些年的鬼差也不是白当的,有些失传已久的东西仅仅是针对于人间,可冥界的话就容易多了。
“王爷只需记得,定要等我的死侍击鼓之后,方可派兵出城,主要目的也并不是叛军,而是叛军囤积的粮草。”
“你尽管放心。”洛阳王爽快地应声,如今自己的士卒吃不饱饭,而桓玄的军队不论是在数量还是体力上都远高于他,硬碰硬的话犹如以卵击石,即便不至于全军覆没,也会大伤元气。
所以眼下只能依照玉润的方法,想办法夺了他们的粮草,粮草被夺,就相当于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粮草被夺,相信叛军定会抵死反扑,今晚注定要有一场恶战,王爷务必守住城池。”玉润语气有些沉重,斗笠下琥珀色的明眸也定定的望着空中皎白圆月。
谢珏曾告诉他月辉有助于亡魂吸收精气,所以她才决定在今夜发难。
但愿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如愿以偿。
就在玉润思绪纷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汉子洪亮的嗓音:“王爷不好了,郡主她不见了。”
“阿絮?!”洛阳王脸色瞬变,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心中有些懊恼自己让她同玉润接触,若非如此,阿絮也不会知晓今晚的计划,这些日子她都一直在恳求自己为她安排一份差事,他自然没有答应,却不想这丫头却是自作主张。
“王爷莫要心急,我觉得以阿絮的本事,一般人不能将她如何。”玉润笃定的语气让洛阳王心中微微好受了些,他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犬女顽劣,还希望夫人若是见到了她,务必要说服将她带回。”
“这点你尽管放心。”玉润点了点头,安抚道:“我若是见到阿絮,定会将她带到身边,安然无虞的送回。”
洛阳王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斗笠下玉润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促狭。
有些人啊,明明自己年纪也没有大上多少,却偏偏要定了个父亲的名头,啧啧,到最后定然会后悔的!
玉润不知道她此时在默默腹诽洛阳王,而城外的某人却正在盘算着她自己。
“将军,咱们真的不立刻发兵么?”大帐中,桓玄的幕僚一边提出谏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桓玄的神色。“老朽只是担心时间久了,大晋的援军万一赶到……”
他的话未曾说完,就被桓玄哈哈大笑着打断:“诸君多虑了,那琅琊王元显对洛阳王忌惮得很,隆安帝又是个傻子,洛阳城早就成了他们的弃子,也自然是我的囊中物,现如今我们围困洛阳城,等到他们粮草耗尽,自然只能任我们宰割,如此以逸待劳,岂不是更好?”
“还是将军英明!”众人无不附和,只有符宏带着隐隐的担忧,他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下官听闻琅琊的孙氏以及涿州的卢氏近来也有异动,若是我们不赶快攻下洛阳城,恐怕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桓玄斜睨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笑道:“你从慕容氏的手中救了我,我所承诺的自然会做到,只是这洛阳城……”桓玄话锋一转,眸光也陡然变得阴冷:“我定要血染洛阳城,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洛阳是谢氏久居的地方,而谢氏带给他的耻辱,刻骨铭心!
十二年前,他被谢珏折磨的欲生欲死,幸而被符宏搭救才得了一条生路,当时符宏以她妹妹的尸骨为要挟,命慕容珂杀死谢珏,却不想慕容珂留了一手,派人送来了被水晶棺所装殓的谢珏的尸首。
这水晶棺很是邪门,不仅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打不开,还能保证其中保存的尸体常年不腐。他曾一怒之下将这棺材置于火中,却最终更是完好无损。无奈之下,桓玄只好命人将那棺材带着,直至他一路杀到洛阳。
思及至此,桓玄瞥了一眼安放在角落中的水晶棺,冷笑道:“谢珏,我要血洗洛阳城,屠谢氏满门,让你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见到桓玄这副疯魔的样子,符宏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大帐。
今晚的月色很好,可他却是心事重重,桓玄只以为自己是想要速战速决,好杀到燕地驱逐慕容氏光复大秦,却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十二年前,他从廖然手中要回妹妹尸首的时候,还曾请廖然出山,同自己一同做桓玄的谋士,廖然断然拒绝了,但看在他是昔日旧主之子的份儿上,叮嘱他十二年后将有一死劫,而这劫数同一个女人有关。他再追问,廖然却是什么都不肯再说,翌日他再去拜访便已是人去楼空,为此他近年来都不敢近女色,凡是有过接触的女子必定会盘查一番,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虽然马上要到年末,可他却愈发不安,总觉得大劫将至。
符宏正满腹忧心的走回自己的营帐,突然感觉到一阵阴风刮过耳畔,从脚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气。
“什么人?!”符宏警觉的回头,而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狐疑的转过身,正准备再上前一步,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痛。
符宏下意识的摸了过去,入手触一个很是坚硬的触感,符宏用力将那竹签一般的东西拔了下来,拿到手里细看却发现是一个管状的东西。
他的意识就停留在这一刻,再次抬眸时,瞳孔已经扩散到眼白,整个眼睛一片漆黑,散发着阴沉的死气。
桓玄大帐外守卫的士卒见到离开而又折返的符宏有些疑惑,但还是规矩的行礼道:“副将稍后,我这就去禀报将军。”
谁知符宏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一把捂住了那士卒的嘴巴,掏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呃……”那侍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门口,却全数被闷在了符宏的手掌中,身子立刻软了下去,一股黑气突然顺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钻了进去,那侍卫顷刻间又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回,他的眸子同符宏一样,只见黑漆漆的瞳仁,不见半分眼白。
大帐内桓玄正闭目养神,因为大战在即,这些日子来他没有借酒浇愁,可没了酒意的掩盖,那潜藏在心底的恨意就愈发的浓烈,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他再见到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定不会有半分手软,让她知道没有追随自己,到底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桓玄想的兴起,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不耐烦的抬头,吼道:“什么人?”
入眼处是符宏木然的脸。
因为离得有些远,桓玄看不大真切他的五官,只是觉得此时此刻的符宏比方才阴森了许多,便有些不悦道:“我知道你急着杀回燕地,将慕容氏那些人千刀万剐,你放心,当日是我救了你的,定然不会食言……”桓玄说了许多,却见到符宏半分反应也没有,立刻觉得有几分古怪。
他迟疑着站起了身,徐徐走向符宏,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一看不要紧,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桓玄立刻吓了一跳。
这……这同当日在燕皇宫他的那些下属一模一样!
玉娘!
他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是她,一定又是她在搞鬼!
桓玄自然无法忘记当日那种被立刻背叛的耻辱,于是他想也不想,就立刻掏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符宏的头颅立刻滑落到在地。
便是救了他又如何,只要是背叛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营长外不远处的密林里,佩戴斗笠的素衣女子手中突然浮现了一颗冒着绿光的种子。
“已经死了么?”斗笠下清秀的小脸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桓玄,我定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