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末,浓厚的雾气笼罩在榕城上空,天气已经转冷,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阵阵凉意,团委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继杨柯从交州拉回来一千多万的慈善捐款之后,一书热卖,资金源源不断的打进了助学小组最新启动的助学基金账户,还有不少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捐款,这些捐款金额不大,几十几百的,但数量众多。团委办公楼前面的院子里,堆满了各地邮寄而来的包裹,里面有不少旧衣服、鞋袜、被褥等等,堆成了两个小山包。
对于习惯了喝茶看报纸的团委成员来说,现在突然事情多了起来,大家都有些不适应。
怎么?团委不应该是清闲养老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就热闹成这样了?看这架势,怕是很多实权部门都没这边忙吧。
这有些颠覆他们一贯以来的认知,突如其来的忙碌让很多人不知所措。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有些激动的从助学小组财务办公室跑了出来,蹬着两条老胳膊老腿儿,麻利的冲上了二楼,直接跑进了书记办公室。
“书记书记,捐款又增加了,小李桌子上的汇票,堆起来有这么厚,今天又收到十多万的捐款!”
张承志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压下心中厌恶,对来人说道:“是吗,好事啊!这样,李主任,你通知各个部门,每个部门再抽调两人,临时帮助学小组忙活下,现在这些年轻人大多都在乡下监督建学校的事情,人手有些不够,另外,协调一下,再腾出一间办公室给助学小组堆放这些物品。”
“诶,好好,我这就去办。”李主任立即回答道。
看着李主任离去的背影,张承志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郑天平调离之后,原学联部一科科长老李获得提拔顶了上来,都已经五十多岁等着退休的人了,思想很难转变,习惯了喝茶看报纸吹牛打屁的老李显然还没适应新的岗位,将办公室的工作弄得一团糟。其人又深具国人看热闹的特性,这两天,助学小组忙活起来之后,他几乎就跑人家办公室蹲点去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咋咋呼呼跑来向他报告。
没眼力劲啊!要是换成郑天平的话,估计在助学小组刚开始忙活就抽人去帮忙了。这个时候的张承志有些想念郑天平,当初人家多清闲,却能将办公室和整个团委的协调工作处理得瑾瑾有条。现在这位倒好,工作先放一边,看热闹先。
想到这里,张承志“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硬笔摔在桌子上,将正翻开的正楷字帖划拉出长长的一道黑线。
老子这里再是清闲养老的地方,你也不能这么干吧!偷偷蹲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修身养性不行吗?非得跑上跑下的让大家都知道你很清闲?
拿起电话,张承志拨通了组织部长鲁有道的电话。
杨柯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杨祸水久违的呢侬软语:“大作家,忙活啥呢?这么久不联系我,是把我忘了吧?”
这个妖精,终于来电话了。
杨祸水一开口就是“大作家”,说明她已经看过杨柯所写的那本书了。
“怎么会,只是最近有点忙!”
“知道你忙呢!行吧,长话短说,你还没找到打理基金会的合适人选吧,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
“呵呵,那可太好了,正为了这事儿焦头烂额呢。”
“那你来我这边吧,面谈好了。对了,不是芭比,榕城宾馆,我会交代大堂,你就说是找我的就行。”
榕城宾馆十六楼,整个宾馆最高的楼层,也是不对外开放的楼层,静悄悄的。
早听说榕城宾馆改制的时候,有私人入股,书面上的协议是公家占60%的股份,但听说这位投资商所投金额巨大,私下里还有份协议,却是公家只占30%。这种官面事件,杨柯见过不少,倒也不奇怪。让杨柯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来头极大的投资商竟然就是杨祸水,看来这女人没吹牛,她的钱还真不少。
服务员将杨柯带到一间房门口,敲了敲门:“杨总,杨先生来了。”
门开,露出了杨茯苓那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俏脸,带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将杨柯迎了进去。
杨祸水打量了一下杨柯,“黑了些!”
“呵呵,已经白过来很多了,刚回来那会,黑得跟块碳似的。”杨柯笑着回答,随后看了看杨祸水的装扮,问道:“你这是在干嘛?冒充家庭主妇啊?”
杨祸水的衣着依然简单素雅,身上穿了一件翠绿色的中长旗袍,秀发并没挽起来,而是很随意的扎成一束,从脑后斜垂在胸前。除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连手表都没戴,身前套了一条围裙,丰满挺拔的酥胸将围裙顶得高高的,若是不清楚其身份的人见了,立马就会认为这是一个专职的贤妻良母。
“往哪看呢!”杨祸水嗔怒道:“为了招待好杨公子,我当然要亲自下厨了,不然显不出诚意嘛。”
杨柯打量了一下屋子,是套房结构,装修很素雅,和杨祸水的气质极为相称,“你一直住这里?干嘛不回家住去?在宾馆可找不出家的感觉。”
杨茯苓神色悠然,有些苦涩也有些坚毅,说道:“在没把蒋成弄倒之前,我不回家!况且,这里也不错啊,在家里还要找保姆,这里多好,随便一叫就有服务员。楼层也高,能俯瞰这片土地了。”
杨柯点点头,对她的想法多少也有些理解。
“你先坐,还有两个菜就好了。”杨祸水说完,立即就转身进了厨房,连水都没给倒一杯,这做派,还真没将杨柯当作外人。
杨祸水聘聘婷婷的转身离去,杨柯才看清楚,对方脚上赫然穿着一双粉红色的绣花布鞋,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猫腻!
这不是居家打扮!
至少,杨柯就从没见过哪个神经病在家里穿旗袍的。
这妖精又想搞什么?杨柯想着想着,笑了起来。她也真干得出来,在家里穿着旗袍,还不将头发挽起来,是在暗示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么?煞有介事的戴着围裙下厨,这女人,实在太有意思了!
在十多分钟之后,杨柯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杨祸水这刻意营造出来的旖旎氛围杀伤力有多大。
杨祸水将饭菜端上餐桌,回头对杨柯说道:“吃饭了!”
杨柯起身往餐桌走去,杨祸水将身上的围裙解掉,转过神来,对杨柯嫣然一笑。
没了围裙的遮挡,杨茯苓峰峦起伏的娇躯在旗袍的勾勒下纤毫毕现的呈现在杨柯眼前,尤其是在对方一束秀发的衬托下,看上去魅惑之余还透着一股娇憨,让杨柯刹那失神。
“发什么愣呢!”杨茯苓娇嗔一声,随即也不管杨柯,自顾自的坐下来,开始盛饭。
“给!”杨柯坐下之后,杨茯苓将盛好的米饭递过来,等杨柯接过之后才开始盛自己的,将女人居家的贤惠温婉显露得淋漓尽致。
桌上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花花绿绿的,卖相不错。
杨柯夹了口菜,慢慢咀嚼着,味道很好,有些惊异的看了身边的杨祸水一眼。
“还合你胃口吗?”
杨柯点点头,不再说话,埋头猛吃。
杨祸水吃了一点,就放下碗,取来一个小碟子,夹块鱼肉慢慢的挑起刺来,然后将挑完刺的鱼肉夹给杨柯,贤惠得,一如新婚燕尔的小媳妇。
一双剪水秋眸不时的扫过杨柯的脸,似乎是在注意杨柯吃饭的表情,眼见杨柯吃着鱼轻轻额首,杨祸水脸上就浮现出开心的笑容,将小鸟依人的小媳妇做派发扬到了极致。
杨柯吃着饭,任由对方表演,心中轻微感动也有些好笑,同时也在暗自留心,等待着这妖精出招。
吃完饭,杨祸水将碗筷收拾完毕,款款走到茶几旁,坐在杨柯身边,开始煮茶。
“这是前阵子雨季时接到的无根之水,很干净,听人说用来煮茶最好了。”杨祸水一边煮茶一边介绍道。
“无根之水?不喝,换井水!”杨柯抽着烟,大拽拽的吩咐道。
“为什么?不是都说无根之水煮茶好喝吗?还有雪水,听说用来煮茶也不错的。”
“雪水还行,无根之水?嘿嘿,无聊的噱头而已。”听得杨柯坚持不喝她精心准备的“无根之水”,杨祸水没办法,起身走到电话旁,开始打电话让人提井水上来。
这个年代,所有宾馆的院子里,自然都是有水井的。
其实杨柯对喝茶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听杨祸水提起“无根之水”,心中反感而已。
不大会,井水被提了上来,“人家都说雪水、雨水比井水好,就你事多。”杨祸水一边煮茶一边撅着嘴不满的嘀咕。“看来你呀,也就是一俗人。”
杨柯笑笑不说话。
“人家都说,喝茶是清心养气的最佳途径,有的人能从茶中喝出人生三味。怎么说来着?恩,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清风呢。也有人这样说: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雪洒清尘;三饮遍得到,何须苦心破烦恼……”杨祸水兀自在喋喋不休。
眼见杨祸水一副茶道高手的样子,杨柯就好笑:“破你妹,上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杨柯吐出一个烟圈,不屑的冷笑。
杨祸水愤然对杨柯瞪起了眼,噘起了嘴,表情相当不满。
“别去信这些,喝茶能清心怡神是真的,你说的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都是一帮无聊的人无聊之下自我升华而摆弄出来的东西。”杨柯淡淡的对杨茯苓说道:“你想想,就是喝个茶而已,哪来这么多感悟,一群神经病无聊得蛋疼,加上有些文人情节,非得自我陶醉,娘的,说得比吸毒还爽。你说的那些话,去掉后边的修饰词,就没错了,看事情,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说这些话的人,要么是不知所谓的文人,要么就是开茶馆的。文人的境界,一般人理解不了,喝杯茶就能让他们精神飞升,恍惚间就离天堂不远了,纯粹扯淡。而那些开茶馆或者是卖茶叶的,说出这些话来,忽悠的就是像你这样的白痴。”
“这些人最没意思,茶是好玩意,幽香醇厚,能让人静心静气,可也没能好倒能让一个人陡然间就人格升华吧,不喝茶了,人还是那个人,还不同样干那些偷鸡摸狗活该断子绝孙的勾当。”
“老子就从没见过,有谁能喝茶喝成世外高人的。”
杨柯神神叨叨念叨完毕,才发现杨祸水正咬着红唇,用一幅势不两立的神情盯着他。其实他并不是对别人饮茶而弄出的“茶文化”反感,相反,他平时也挺喜欢喝茶,挺喜欢听这些东西的。说这些话抢白对方的原因,是因为他清楚,杨祸水要和他谈正事了,在这话题开始之前,一定要将对方的“气势”打压下去。
呃……眼见杨祸水如此神情,杨柯挠头。
“嘿嘿,我说得有点直接,其实就是忽悠别的人云亦云的笨蛋……”
杨祸水气恼的低下头,委委屈屈的继续煮茶。
“至于你接到的所谓的无根之水,嘿嘿,是接了一桶酸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