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余欢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气息也似乎乱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子会出现在面前,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现在看来,十年前的记忆虽然已经模糊,可是面前的少女,却仍和曾经的陪伴自己的少女有几分相似之处。
心开始悸动的时候,傅余欢的气息像是哽咽住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找到的是否是你,所以才化作了玉堂春的样子在破庙之中等待你,那两个倭人,并非是活着的,而是已经死了的倭人,已经被我吃过阳元的人,是我用转魂的方法让他们重新站起来,为的就是看看你是否会西天凌雪的剑法。”
小莲花说道,“那一日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到的人,可是我也知道你正在长安县府衙里做官差,所以……我要杀了长安县的县太爷。”
“过了几日,我便找到了一个机会。在明春湖附近找到了昏迷的郑年。”小莲花道,“我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民坊之中,可是无论如何我竟是根本找不到他的阳元,不仅如此,还被他体内的蛊毒中伤。”
“后来我抓了几个农夫才将体内的蛊毒转移出去,不过自从那一次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也是一个好官,你跟着他, 不会有坏处。”
“之后我便潜藏在京城之内, 因为我知道当年对孙娘娘不轨的人就在京城之内, 我找寻了许久,发现安文月已经成为了如日中天, 不可一世的权臣,想要报仇只能伺机而动,不可轻易妄为。”
“后来进入花辞国和碎银谷联合, 攻打京城,我便成为了内应,负责联合古妖通灵大阵的准备,而在准备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安文月打算将玉堂春抓起来, 逼迫你来对付花辞国。”
“我……如何对付?”傅余欢不解。
“西天凌雪的镇字诀, 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气的。”小莲花轻声道, “山河永镇四个字决的最后一字,便是镇守之力, 可以产生先天罡气, 实力超凡,但是……损耗的是,生命力。”
傅余欢的脸色没有变, 心却咯噔了一声。
“当年孙娘娘力战安文月与荒原之上, 待安文月死后, 便留下了一句话。”
小莲花道, “复兴昆仑重任,弟子无望, 但求祖师莫要责怪, 若是祖师能够保佑,愿我儿能够活下去,若有朝一日领悟西天凌雪真谛,才能重振昆仑往日之神。”
傅余欢僵直地站在原地。
“我不求你对我有什么旧情,这人间请薄,我也别无他求, 孙娘娘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 这是她的遗憾, 我只希望你作为她唯一的传人, 可以继承她的遗愿。”
小莲花走到了傅余欢的面前, 拿出了一本书,交给了傅余欢。
“昆仑时代祖传洛神决,早已遗失散落人间,即便是昆仑道法,也残破不全,世间流传的洛神决均为残本,且都是以口口相传,代代横生之法,世人无不想将其占为己有,可是学来学去,仍然无所成,你能做的就是将这本昆仑世代相传的昆仑道法带着。”
傅余欢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书。
书上只有四个字,昆仑道法。
“这是昆仑弟子必修的不二法门,我虽然研读但也不能领会其中一二,交给你吧。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若非报恩,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于你,现如今话也说白了,孙娘娘的仇你来报,若是你死了,便由我来报。”
小莲花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无奈,“昆仑若是你要重新建立,便由你来,若是你需要我帮忙,万水千山我都来找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救出玉堂春,带着她过神仙日子, 我也不强求, 那么孙娘娘的遗愿,就由我来完成, 我虽是妖身,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字该怎么写。”
小莲花迈步走去, “你终究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每当我遇到艰难和痛苦的日子,都是你在回忆之中伴我走下去的,所以我无法对你出手。”
“若是你要忘了这些陈年旧事,便就当那是童言无忌,儿时乱语,我也不会再提起,而你的人生不过少了一朵无所谓的莲花而已。”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倩影已经消失在了院落之后,而在地上,还有一朵洁白的莲花。
傅余欢望着前方怔怔出神,回忆牵着他回到了曾经那个冰雪交加的夜晚,抱着洁白雪莲花睡觉的夜晚,那个温柔的母亲抚摸着他的脸,用着最悔不当初的语气,对他颤声道。
“欢儿,是娘不好,可是此仇不报,娘无法入眠,愧对自己的良心,愧对师父对娘的期盼。”
“娘从小便是一个人,师父带着娘走到了今日,便如同娘的父亲一般,这恩便是生养之恩。”
“对不起啊欢儿,你还未经世事便已有了这般深仇大恨,娘……对不起你啊。”
“可是欢儿,娘该如何呢,娘又能怎么办呢?这些事,这些人,这天都在逼迫娘啊。”
“娘逃不了,即便是和你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娘没有一夜可以睡得安稳,即便是抱着你,娘的心都不踏实。”
“昆仑山的师弟师妹们每夜都在娘的梦里呼喊着,我听得到他们的声音,我看得到他们的绝望,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痛苦,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切,都被轻而易举的剥夺了,那都是娘的兄弟姊妹,那都是娘的亲人啊……”
“娘可能会失败,但是娘不后悔,绝不后悔,即便是给了你这样的人生,娘也从不后悔。”
“你爹说过,他知道娘不是一般的妇人,可是他再勤学苦练也无法帮娘做哪怕一件事,所以他每日都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度过,娘看着揪心,或许现在的解脱,才是我们夫妻的归宿。”
“欢儿啊,若是以后你不想报仇了,便将身上的字全部抹去,娘不会怪你的,你太师父也不会怪你的,你爹更不会怪你。”
傅余欢的手,放在了那把漆黑的长剑之上。
“可是……我会怪我自己啊。”
那一抹神情散去之后,傅余欢的眼神又变成了刚刚进入京城时的样子。
像是一匹黑暗之中孤独行走的饿狼。
企图在黎明之前,杀死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