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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贾珩:愿为圣上驾车御马,披坚执锐……

大明宫,含元殿,偏殿内书房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金红色霞光照耀在整个殿中的空间,将中年皇者的瘦削身影倒映在书架立柜上。

崇平帝阖起手中的奏疏,看着戴权,问道:“永宁伯到了哪儿了?”

戴权道:“回陛下,永宁伯前日派来的塘骑说,大军前锋已抵达了渭南,在渭南休整了半天,后面塘骑一波又一波,这会儿到了哪儿,奴婢这就让人去兵部问问。”

“不用问了,多半是快到了。”崇平帝肃然的面容上见着欣喜之色,道:“摆驾坤宁宫。”

戴权应了一声,道:“是,陛下。”

坤宁宫,殿中轩敞雅致,不时传来阵阵花香,朱红梁柱垂挂的黄色帷幔之畔,一队队着团纹图桉精美,容颜姣好的女官,垂手侍立。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两姐妹,则并排坐在象拔床上,挽手说着话。

宋氏姐妹一着朱红鸾凤宫裳,一着水绿色碧袖长裙,皆是云鬓高挽,蛾髻如云,金钗步摇在鬓发间别起,妆容雍美大气,只是宋皇后肤色白腻,体态丰腴,显得更为丰丽、华艳,而端容贵妃云鬓彩颜,气质幽清如兰。

周围一群云堆翠髻、珠光宝气的嬷嬷和宫女侍奉着,而不远处还坐着八皇子陈泽,以及梁王陈炜。

下首处的绣墩上,一青裙一红裙的少女,同样挽手而坐,正是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这对儿表姐妹。

宋皇后看向咸宁公主,轻笑说道:“咸宁,你们姐妹那些天在洛阳、开封都玩了什么?”

咸宁公主清声道:“回禀母后,因为先生抢修河堤,河南那边儿又一直下着暴雨,前后忙的不行,也没去什么地方玩。”

主要是和先生在一起玩闹了,别的地方也没怎么去。

端容贵妃看了一眼窈窕明丽的自家女儿,瞥见咸宁公主眉梢眼角之间愈见成熟的绮韵,容妃弯弯细眉蹙了蹙,心底泛起阵阵疑惑。

在咸宁公主回京之后,端容贵妃第一时间就寻了几个嬷嬷观察咸宁公主的动静举止,见其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心头才放下心来。

只是,随着这几天过去,却发现自家女儿时而说话间,眉梢眼角显露出的神情绮韵,又有些一二新婚女子的艳丽妩媚。

直接让端容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偷偷打量着自家女儿言谈举止的神态变化,已成为这位丽人疑心之下的下意识习惯。

“难道仅仅是因为止儿长大了,这才……?”端容贵妃清丽如雪的芙蓉玉面上,现出一抹失神,心底如是想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女大十八变,变得女人味充裕,也是合理的。

李婵月蒙蒙烟雨笼起的眉眼间现出文静,柔声道:“舅妈,河南那边儿一直下雨,等好不容易停了,江淮又下起了暴雨,小贾先生就领着人去了淮安府那边儿,我和表姐去了韩国夫人府上做客,别的地方再没有去着了。”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笑了笑道:“婵月,这几个月朝廷一直多事,这次终于彻底顺遂下来,你们姐妹在神京回来,舅妈也算放心了。”

梁王陈炜笑着看向李婵月,说道:“婵月妹妹,等过几天,我带你去打猎。”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多谢梁王兄,我刚回来,还想多歇息几天。”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梁王陈炜,说道:“六弟,婵月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姑姑都延请了太医,还要好好调养调养才是。”

宋皇后闻言,目光柔润如水,关切地看向李婵月,问道:“哦,婵月怎么生病了?”

“舅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许是刚回来,舟车劳顿,有些心神不宁。”李婵月明眸莹莹波动了下,柔柔说道。

其实是这些天,也不知为何,晚上总是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起小贾先生与娘亲在床榻上颠鸾倒凤,而在小贾先生身下承欢之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成了她,还有小贾先生的如黄巧舌……

嗯?怎么能在这时候想着这些?

“那婵月就好生歇息,知道你喜欢看书,睡的晚一些,晚上还是不要睡的太晚了。”宋皇后妍美玉容上现出母性的关怀,笑了笑道:“你们女孩子家家,还是要多注意身子。”

就在几人议论之时,殿外传来内监阴柔而尖锐的声音:“陛下驾到。”

殿中正在说话的几人都停了说笑,纷纷起身,向着举步进来的中年皇者行礼。

崇平帝步入殿中,看向殿中众人,笑了笑道:“梓潼,容妃,咸宁,婵月……都免礼罢。”

“陛下不是在含元殿批阅奏疏?怎么有闲暇来臣妾这边儿?”宋皇后秀丽黛眉之下,美眸眸光潋艳,冰肌玉肤的雪美人,笑靥娇媚一如桃芯,上前拉过崇平帝的胳膊,问道。

“想着子玉应该也快到了,一时定不下心来。”崇平帝一边儿落座,一边儿说道。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对视一眼,清眸凝露,静静看向崇平帝。

“陛下,子玉他到了哪儿了?”宋皇后笑了笑,柔声说道。

崇平帝语气轻快说道:“前天是在渭南,现在应该……”

正在说话的空暇,只见一个内监进入殿中,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永宁伯派了探马说,凯旋大军已在城外三十里处。”

此言一出,恍若在整个坤宁宫刮起一股花香融融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章台杨柳随风依依,醺然欲醉。

柳眉星眼的李婵月,俏丽小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惊喜。

小贾先生回来了?

崇平帝笑了笑,连忙看向戴权道:“戴权,去传旨,让永宁伯安营扎寨,待明天一早,朕在神京城的章城门相迎。”

“奴婢遵旨。”戴权笑着应了一声,恭谨一礼,离得坤宁宫,传旨去了。

此刻,神京城东北方向,三十里外——

时近盛夏,暑气大涨,官道之畔蒿草深深,满目青翠,经过六月丰沛雨水的关中,已是百草丰茂,碧草连天。

贾珩端坐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搭起凉棚,眺望西方斜阳余辉下,轮廓隐隐的长安城,转头对着一旁临时充任护军将军的谢再义道:“让大军安营扎寨,明日再行出发。”

其实,此刻骑军可以先一步回返神京城外的团营大营,不过这时候大军接近神京城,每一步都需要向朝廷通报进度。

谢再义抱拳应命,拨马传令。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锦衣亲卫打马扬鞭,快速而来,近前勒住马缰,抱拳道:“都督,京中天使来了。”

贾珩闻言,面色一愣,抬眸望去,只见戴权在数十个内卫的簇拥下,来得近前,勒住手中缰绳,道:“永宁伯,圣上口谕。”

贾珩闻言,连忙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臣,贾珩接旨。”

“圣上口谕,着永宁伯领京营大军原地扎营,明日再行前往神京,圣上届时会出城门相迎。”戴权笑着说道。

贾珩闻言,心头剧震,抬头之间,脸上已适时现出惶恐,问道:“戴公公,这如何使得?”

天子亲自出迎,一个不好,就是给自己埋雷,尤其,再闹出什么圣命不如军令好使的忌讳。

嗯,现在就可以提前召集众将,予以规避,尤其是明日的礼数,都要格外注意。

“永宁伯,这是陛下的意思,咱家也只能遵守。”

戴权笑着说道,细长的眸子看向对面的少年,心道,当初眼前少年还只是宁国府的一个庶支,如今时过境迁,已成为威震天下,为圣上倚为股肱之臣的永宁伯。

而他可谓是完完全全见证着眼前少年如何白衣而为公卿。

贾珩闻言,面色一肃,朝着大明宫方向行礼,说道:“皇恩浩荡,微臣惶恐不胜。”

“永宁伯,咱家就不多做耽搁了,还要赶回去向陛下回命。”戴权笑了一声,拨转马头,说道。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戴公公慢走。”

待目送戴权以及大批内卫回去,神情幽远,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被架火上烤的程度,但崇平帝如此殊礼隆重,实在有着不一样的苗头。

许是这次应该不仅仅是迎着他,还是在迎着在外征战的军将,毕竟京营离京太久了,又在平乱中原时表现的那般能打,天子不可能不做一番姿态笼络。

为今之计,他也只有倍加谨慎行事。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翌日,贾珩所率领的京营大军骑军在前、步卒在后,一队队如林旗幡,猎猎作响,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神京城迤逦而来。

神京城,章城门

一把黄罗伞盖在城墙上由锦衣府内膀大腰圆的府卫撑起,周围更有内监打着对扇,左右都是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以及大内侍卫,则是捉刀列于城墙两侧,警戒四周。

今日正是大汉君臣迎接贾珩率领京营大军凯旋的日子。

崇平帝一身帝王冕服,身形昂藏,比之往日,这位中年帝王气色红润许多,目中更是带着莫名兴奋之色,站在城门楼上,眺望着官道远处浩荡升起的烟尘,左右两边儿是内阁大学士杨国昌、韩癀,以及军机处的要员。

内阁阁臣、五府都督、六部尚书侍郎、通政司、大理寺、都察院等大九卿,以及詹事科道在城墙下列队而候,文武百官,翘首以待。

“陛下,来了,来了。”这时,站在不远处眺望的年轻内监,因为目力好,一眼瞧见大军队伍,开口说道。

崇平帝也看到了蜿蜒如龙的京营大军,神色翕然,环顾周方众臣,说道:“诸卿,随着朕下去迎迎京营大军。”

说着,领着文武群臣下了城门楼。

贾珩领着京营骑军渐渐近得长安城,远远见到在文武群臣环护中,如众星拱月一般,出迎而来的崇平帝,连忙一挽手中马缰,翻身下得马来。

“全体将士下马,拜见圣上。”

在贾珩下马之后,身后的京营众将如庞师立、肖林、邵超等将校也都纷纷下马,这动作干净利落而又整齐划一的一幕,在此时此刻,颇是震撼人心。

“微臣,贾珩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贾珩以礼参见,身后将校也都纷纷躬身行礼,一时之间,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搅动云霄。

而后随着礼炮声在城墙两侧响起,热烈喧闹的氛围一下子笼罩了整个神京城。

崇平帝望着翻身下马行礼的京营众将校以及数千骑军下马,只觉一股激荡心绪在心底升腾而起。

这些都是他的京营将士,正在向着他行礼。

不仅是崇平帝,在场文臣见得军将齐齐向天子行礼的一幕,多是微微色变。

这样一支打了胜仗的虎贲之师还朝,武勋之势大涨矣。

楚王、齐王、魏王这会儿也各自领着家臣,立身在官员班列中,看着贾珩身后的京营将校,几藩目中多是见着炙热。

这是大汉的将校菁英,威震中原,抗洪备汛的京营大军,如果有着这样一支大军拥护,九五之位都是唾手可得。

而暗中窥伺的野心家,见着这一幕,心头已是蒙上厚厚阴霾。

“诸位将士平身,永宁伯,近前搭话。”崇平帝高声说道,声似洪钟,传扬远去。

众将纷纷道谢:“我等谢过圣上。”

贾珩面色一肃,快步近前,在万众瞩目中看向崇平帝,道:“圣上,微臣领京营前往中原,幸不辱使命,将京营兵马全须全尾带将回来。”

崇平帝看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京营大军,只见刀枪如林,军容严整,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大汉的胜利之师啊。”

贾珩一时无言,静静听着对面的中年皇者抒发着感慨的情绪。

崇平帝打量向对面身形颀立,剑眉朗目的蟒服少年,目光温煦渐渐以至老丈人看着女婿的目光,笑着说道:“子玉,比走之前瘦了一些,但壮实了许多。”

自开封失陷,中原大乱,眼前少年领兵出京戡乱,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再看对面的少年,容貌明显见着一些清减,但神采却是愈发英气逼人。

贾珩道:“臣倒是觉得陛下为国事操劳,消瘦了许多,陛下还望保重龙体。”

这时,杨国昌等一众文臣都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正在叙话的那对君臣,言谈之亲切、平实,几是让人心头生嫉。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朕已在宫中备下了酒宴,为子玉以及其他有功将校接风洗尘,子玉随朕进城吧。”

说着,就要拉过贾珩的胳膊。

贾珩心头微动,连忙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不敢。”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无妨,今日是凯旋之日,不必如此多礼,你随着朕一同进宫。”

他们翁婿之间,倒也不用讲寻常那些君臣之礼。

“陛下,御辇已准备好了。”这时,一个内监笑着说道。

贾珩原就想着推辞之言,此刻,心头一动,不等崇平帝继续盛情说出什么“坑”他的话语,凝眸看向六匹骏马拉动的马车,开口道:“圣上且登车辇,微臣愿为圣上驾车,前往宫门。”

崇平帝闻言,倒是一怔。

原本在四方等候的众臣,都是面色古怪了下,看向那蟒服少年,几是以为谄媚之臣。

崇平帝心头剧震,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子玉刚刚班师回京,岂能做这些?”

贾珩朗声说道:“圣上,臣蒙圣上慧眼拔擢,方得以竭尽驽钝,建功立业,愿为圣上驾车御马,披坚执锐。”

可以说,在凯旋归来,军功正隆时,主动提出为天子驾车,什么武将跋扈之言都无法站住脚,如果能一直这般谦虚谨慎,已经预定了三朝元老、托孤重臣。

崇平帝闻言,再次定定看向少年,对上坚毅的目光,捕捉到少年目光深处的一丝“孺慕”,心头微惊,旋即微微笑道:“好,好,难得子玉有这份儿心。”

什么叫赤胆忠心,视为君父?这就是了。

不过,民间常言,女婿半个儿,眼前少年迎娶了咸宁之后,终究还是要唤自己一声父皇的。

既是自家女婿,使唤使唤怎么了?

心念及此,也不纠结,笑了笑,说道:“那朕就乘乘子玉驾的车辇。”

这时,崇平帝在大明宫内相戴权等一众内监的搀扶下,乘上马车,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驾车沿着朱雀大街向着宫门而去。

而列队观礼的大汉朝文武百官,都是震惊莫名地看着这一幕。

一位率领凯旋之师的主帅为天子驾车,这般恭谨事上,鞍前马后,忠心可昭日月,让人无话可说。

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几有古大贤之风。

杨国昌则是看着已经挽起缰绳,坐在车辕上的蟒服少年,灰白相间的眉头下,苍老目光阴郁几分。

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四个字,大奸似忠!

而齐王、楚王同样目瞪口呆,心头有些说不出什么的古怪。

这也太……

而随着贾珩驾着车辇,缓缓拉着崇平帝,身旁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御手操控,马车缓缓驶向宫苑。

“子玉,这次出京辛苦了。”崇平帝目光温和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一手拉起车帘,笑了笑道。

贾珩道:“为圣上效力,为社稷奔走,不敢言苦。”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南河抗洪,整饬河务都很不错,朕原也想早些让你班师回来,但高斌留下的烂摊子,又不能不收拾,满朝文武之中却无如你这般合适,好在南河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贾珩默然片刻,道:“江淮之地,还是有几地受灾,但损失不大,不会影响大局。”

就这般,在街道两旁百姓的欢呼声中,贾珩驾着车辇,在锦衣府卫以及内卫的扈从下,来到宫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