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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 天时与粮种选择

夏粮已收,粮食也分配完毕,多余的粮食也已归仓,下一季该种什么,这是大值得讨论的问题。

李孟羲不怎么通晓农事,他以为能从别人口中问出究竟,结果别人通晓农事归通晓农事,别人知道庄稼的种类,知道耕作的每一个细节,可问到最关键的地方,问到底是种哪一种作物最好,众人所答不一,有人答说种黍子好,有人说种麦好,还有人说种豆好,答桉多是集中在这三者之中。

豆科植物,可以固氮肥地,这个知道。

但,主粮的黍子和麦,说哪个好的人都有,可总归,有一个产出最高的吧。

众人意见不一,李孟羲就只能自己来判断。

种地受天时影响极大,最近几年,气温渐冷,在往后很长时间气温会越来越冷,气温低,那自然是对气温和阳光依赖大的作物,减产更多。

对气温依赖大的作物,又是什么?反过来想,气温高,阳光充足的地方,主要作物是什么?

炎热的南方,主粮毫无疑问是水稻。

由此判断,水稻对阳光和气温依赖更高,气温变低,水稻减产更为严重。

这是判断其一。

其二,似乎麦科植物,这玩意儿比较耐寒,判断理由是,青藏高原的那么冷的地方,能有青稞生长,青稞也是小麦的一种,既然属同种植物,那说明大可能其习性类似。青稞耐寒,小麦大概也会耐寒。

还有,农谚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麦子可以过冬的,没听过水稻过冬的说法。

黍子,俗称小米,既然黍子也是米,假设命名法没错的话,假设黍子也是稻类,那黍子跟水稻性能应该接近,也就是,气温下降,黍子减产比麦子严重。

有此判断之后,李孟羲决议,下一季,种麦子。

料想,普通的农人有几个能察觉到天时的变化,有几个能完全洞悉气候与作物的关系,农人种地经验丰富,可经验,并不全对,经验还会带来经验惯性。

虽已经决定要种麦子,但出于谨慎,李孟羲特意详细问了黍子和麦子的习性差别,农人们答说,黍子长的快,但不耐旱,要是地好水足,种黍子更好。

一听如此,李孟羲想到,水稻也是长的快,也是不耐旱,这就又一次左证了黍子跟水稻大可能是同类作物。

至于说,农人们说种黍子更好,李孟羲觉得农人们可能有其他考量,比如黍子好吃,比如黍子没有麸皮,直接可以煮粥吃,而麦子还得磨了才能吃。

黍子高在性价比,并不是真的产量有优势。

黍子有加工简单这一点重大优势,但是如果磨坊足够便利,麦子加工成本降下来,黍子的加工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综合考虑了种种,下一季的种植,全境种麦,不得再种黍子。

种麦是收获产量最高的选择。

主粮的问题讨论完,还剩下,副粮问题。夏收是在五六月份,秋种,在九至十月。

中间隔的三四个月时间,种一季主粮是根本不够的,所以在夏收到秋种中间的时间,多是种一些长的快的作物。

豆科植物既长的快,成熟时间又正好是三四个月时间,还可以给地增肥,正好适合间种。

豆类有,黄豆,绿豆,豇豆,黑豆,豌豆,等等各种豆类。

考虑到一个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巨鹿现在地多而人口不足,也就是,在耕作关口,没有太多时间去精耕细作,这是个大问题。

所以,李孟羲觉得,该种下收获最快的豆类,收获早,留出的整田和播种时间就能充裕。

生长最快的豆类,是豌豆。

李孟羲按着自己的理解说出了自己想法。

农业部官员听完李孟羲所说,都沉默了。

众人一沉默,李孟羲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怎了?哪里有错?”

随后,官员们就给李孟羲讲解起不同豆类的差异来。

原来,不同豆类种植时间是不同的,黄豆是夏天种的,收过小麦就种黄豆.豌豆是秋天种,春天收获;红豆和绿豆是春天种,夏天收获。

具体是怎样道理,官员们说不清楚,反正要是不按天时种,就长不好。

李孟羲猜测是不同的豆类对气温和雨水的需求不同,黄豆正适合夏收到秋种这段时间。

商议完毕,夏收结束,整了田,全境种黄豆,一季黄豆收获,到秋季,再全境种麦。

依巨鹿全境土地的总体统筹,除种粮食,某些崎区坑洼不适合耕作的土地用来种菜是最好选择。

还有,若想让全境百姓人人有病能医,靠采药和买药根本不够,必需要种植一些常用草药。

种菜和种药靠百姓自觉肯定不行,百姓们宁可把所有土地都种上粮食,而不愿浪费任何一分土地去种菜,所以,种菜和种地要靠行政手段去强制约束。

可勘察全境之内所有崎区不便耕作的土地,将之划分为菜地,药田,乃至苜蓿种植地,乃至种植生麻,以达到土地利用的最优解。

各地土地情况不同,总有某些地方,土地都很肥沃都很平坦,可也有些地方,村落四周的土地全是崎区难犁的土地,可不管是平坦之地的百姓,还是崎区之地的百姓,他们除了种粮食,也都有种麻织衣的需要,于是,平坦肥沃之地的百姓,会弄几亩肥沃的土地去种麻,崎区贫瘠处的百姓,也会去种几亩生麻。这不是土地利用的最优解。

最优解是,若某村全是沃土,那就全部种粮,若某村全是乱石嶙峋崎区坑洼的土地,那就全部种麻。

如此,只需做好物资协调分配,所有人都有了粮,所有人也都有了麻。

农业部带着命令去依令勘察各处土地,第一站是就近的巨鹿县。在巨鹿县本县,官员们每到一处屯田点,先是转遍了屯田点所有土地,然后在大面积土地中把那些最崎区最贫瘠最干旱的土地列为菜地。

“上边有令,这几分地,不得种粮,只能种菜!”一官员在一块旱地的四角钉下牌子,将这块最不好的地独立区分了出来。

“都听明白没?不准种粮,要么你们不种,要么就只能种菜!”

交代完,官员不作停留骑马离去了。

官员在此处屯田点所挑出的菜地,乃是此处屯田两千多亩地中最差的一块,这是一块处在斜坡上的新开荒地,地里石头还没捡完,草根也没捡干净,长着不少荒草。

屯丁们围过来围着这块烂田议论着,半天,屯长对众人道,“人让种菜,你们谁有菜种?”

有菜种的人不在少数,有人有萝卜种,有人有韭菜种,还有黄瓜,南瓜,冬瓜等,各人的种子凑了凑,竟凑出了不少。

然后,就在当天,屯丁们随便把菜地刨了刨,草根胡乱捡了捡,又刨了坑把各种种子种下,再担了水浇了浇,菜就算种上了。

于同日,李孟羲去了各处屯田点转了转,在田里,他再次见到了生产协作中的瑕疵。

各处屯田的屯丁,多数都非同村同族,陌生人之间统力合作难度可想而知。

农业生产又少不了协作劳动,就撒种这一件事,没有一个人在前边刨坑,没有一个人在后边丢种,单靠一个人根本就干不来。

李孟羲走下田去,把屯丁们叫到一起,问众人,若是二十人算作一组,二十人的地算成一家,大伙同作同收,见了粮食,平分二十人,问众人意见如何。

屯丁们相互看着,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说愿意的有,说想单干的也有。

李孟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单干一定会出问题的。就比如,两人合伙耕地,一人拉犁,一人抚犁,然后约定好先耕一人的地,再耕另一人的地,可不凑巧,突然下了一场好雨,众所周知,耕好的地土壤松软,保熵更好,没耕过的地储存不了雨水,这样,肯定会有一个人吃亏,肯定要起争执,肯定要闹矛盾。

而要是说,约定好一替一亩去耕,地块可不是标准的一亩一亩的田,大多地块都是好几亩连一起,谁的地大谁的地小,都是麻烦。

这还是耕地一件事上的分歧,还有撒种时,除草时,浇水时,等等时候,分歧会更多。

顾不得管屯丁们愿是不愿了,李孟羲直接当场下令,令此村屯丁,二十人分作一组,此二十人的土地并到一起成为公地,等一年劳作结束,地里见了粮食,归二十人公有。

集体化作业,就此开始。

从此六月份,到下一年收粮,有一整年时间去逐步推行集体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