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落在荒原之上,泥土被迫翻起,一枚落下,随后是更多枚。腐臭的泥土飞溅,尸骨在其中被暴力碾落成泥。轰隆作响的巨大声响伴随着划过天空的烈焰共同构成了这一首战争的奏鸣曲。
火药的力量在几万年后仍然没有过时。
它起初被用来开山裂石,如今则被康诺上的人们用来与风对抗。这风是有形体的,它蹒跚着向前,每走过一步,地面就为之震颤。
脓液与死人的尸骨从它庞大的身躯上滚滚落下,随后被它自己的脚步或炮弹炸成粉碎。黑塔的结界仍然存在,但效用已经被削弱了。空气变得湿润,腥臭,闻起来像是臭不可闻的生化垃圾。所有人都知道,如若让那风靠近城市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拼命地阻止它。
而这一切,都与普利亚德小队的十二名钢铁之蛇暂时无关。
“开火!”
巴赫一遍又一遍地嘶哑喊叫,他已经讲这句话重复了数十遍,机械式的重复带来了尚算能够接受的结果。
十二把使用附魔弹匣的爆弹枪持续地发射,符文不停地闪烁,刺目的烈焰或冷寂的冰霜在由腐烂藤蔓所形成的厚重墙壁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损伤痕迹,但它们根本不在乎。
那些被摧毁或即将被摧毁的植物仍然蠕动着,病态的黄褐色表面看着即将枯死,却在被爆弹命中后突兀地涌出了许多白色的增生组织,使它们的厚度成长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它们推进,而巴赫知道它们的后面隐藏着什么。这情况让他烦闷,而真正令他几欲作呕的,是那死亡守卫在藤蔓墙后低沉的笑声。
“你们自以为自己的战斗与牺牲是有意义的,是吗?很抱歉告诉你们真相,没有人在乎你们的战斗胜利与否。你们只会成为伤亡名单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你们的上级甚至可能不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特卡利奥早已沉默了,他不再回击敌人的污言秽语。年轻的重火力手在战斗中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敌人只会对你的嘲讽感到兴奋。如若真的要让他们一劳永逸的闭嘴,唯有一种办法。
藤蔓墙眼看着靠近了,齐射无法摧毁它。附魔弹匣的力量终究是有限度的,它可以轻易地撕碎动力甲乃至恶魔的皮肤,凿穿它们的血肉,但对于厚重坚韧到可怕的巫术造物却毫无办法。除非使用特制型号的爆弹枪,但那种枪械只专供给战团长们使用。
“准备近身战接敌。”巴赫冷酷地下达了这个命令。
他的右手低垂,爆弹枪顺势贴合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左手抬起,大拇指微动,链锯剑便已经在瞬间被启动。
轰鸣作响的声音如同杀戮即将到来的预兆一般引起了死亡守卫的注意,他又笑了起来,那遭瘟的笑声顿挫到令人怀疑他的肺部是否早已千疮百孔:“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
“从那邪恶之物的背后滚出来,你这无能的懦夫。”药剂师抬起他的动力锤,憎恨地叫骂起来。“我希望你溺死在自己的鲜血里!”
藤蔓墙蠕动着消散了,死亡守卫如约现出身形。头顶的独角轻轻摇晃,六个和他一样身着深绿色腐烂动力甲的叛徒站在原地,有些人的盔甲甚至仿佛已经与肉身融为了一体。
粗大的筋膜网络在盔甲的表面跳动,褐色的脓血从关节处的缝隙滴落至地面,菌毯贪婪地吸收着他们身体的分泌物,轻快愉悦的蠕动,剧毒的雾气在它们的蠕动间散发,遮蔽了叛徒们的身形,只余声音回荡。
“我会使你明白何谓溺亡之痛苦的,后来者,就像我曾经对你们的前辈所做的那样......”
迷雾靠近,巴赫沉默地抬起右手。时刻与他保持链接的内置纹阵在无法被确切描述的短暂时间内洞悉了他的想法。
陆行泰坦的背部有一个澹蓝色的符文在瞬间亮起,空气在刹那间变得震颤。然后是另外十一个,联合性的护盾在这一刻被启动了。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巴赫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方。
链锯剑高高举起,泰坦的手臂在他抬起的那一刻就早已改变了强化形态,在手腕处,有酷烈的暗红色符文一闪即逝,暴力到令他甚至都觉得有些难以把持的力量在符文的加持下出现了,它摧毁了呼啸的迷雾,而护盾则让它们不得寸进。
单分子锯刃咆孝着陷进了一个早已腐烂的肉体中,它们的主人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只是惊讶地后退了一步,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咕哝:“......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末日!”
重火力手的喊叫声震耳欲聋,手里的海洋之矛被勐地递出,刺穿了一颗早该化作尘埃的腐烂头颅。但他仍不解恨,手腕颤动,精准的刺击就这样化作了毁灭性的搅动,头颅立刻变作粉碎。
迷雾在刹那间完全消散了,剩余的六个死亡守卫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到来,但他们的反应也仍然称得上迅速。他们迅速散开了,其中一个挥舞着手中由人骨加固的单手锤,勐地朝着巴赫奔跑而来,可一声枪响却终结了他的动作。
旋转着的爆弹钻入他的身体,狂躁的火焰在刹那间爆发,吞噬了他腐朽的身体与血肉。
一个战斗兄弟开始连连开火,他在队伍的最末端,不断地咆孝:“叫你们的巫术再出来啊?!再来挡住爆弹试试啊?!”
无需言语或解释,毁灭在刹那间降临。
一分二十秒后,当最后一个叛徒的身体被打成粉碎,这片蔓延进来的厚重菌毯也迎来了彻底的溃烂。特卡利奥一边诅咒,一边拿下了背上的喷火器,开始焚烧这些可怕的东西。
药剂师欣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便转头遥望天空,低声絮语起了一个名字。在他目所能及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能看见晦暗的天色正在与赤红色的、划过天空的毁灭之雨互相争斗。
“动作快点,特卡利奥。”巴赫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依然阴沉。“你的效率仍然有待提升。”
药剂师笑了起来:“他是不是很古板?”
年轻的重火力手没有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做起了手上的工作。其余人则散开了,保护着他,直到他的工作完成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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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勒尔·利瓦闭上眼,好让自己的思绪沉入雷云最深沉的角落。她耳边传来了纹阵的提醒:“抑制剂正在注入,剩余抑制剂储备:十只。”
熟悉的声音,但是......
悔火军团的女中士苦笑了一下,机魂的咆孝声在这一刻再次于她耳边响彻,毁灭的渴望随之而来,席卷她的心灵与身体,让她的骨头都开始颤抖。
利瓦深深地喘息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视网膜上投影出了荒原之上那行走的怪物的身影,机魂的咆孝愈发勐烈,几乎如同雷鸣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奏响,摧残着她的听力。
利瓦没有分心,没有如同以往一样去安慰机魂。她只是瞄准,八个魔力炉心轰隆作响,高温蒸汽从背部喷出,肩部的发射仓口打开,阴沉的红光开始闪烁,数秒后,它们呼啸着划过了天边,让晦暗的天色染上了赤红的色彩。
又是数秒的等待,一个讯息伴随着神经链接跳出:命中目标。
利瓦心念一动,雷云头部的监视器亮起了猩红的光。它开始放大监视倍数,女中士得以清晰地观看那怪物身上,由她一手造就的‘战果’。她发现,十二发便携式魔炮的轰击竟然没能对它造成多大伤害。
这点简直不可思议,十二发魔炮一起轰击的威力甚至能够让泰坦受到伤害。
纹阵感应到了她的不解,并迅速分析出了结果。简短的分析报告随之而来,被投影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利瓦选择攻击的是它的左腿膝盖部位,那里的腐烂血肉此刻看上去比右腿薄弱了许多,可是,在血肉与血肉之间,增生组织正在快速地填满每一个被雷云制造出的缝隙。
死人的头颅在其中浮浮沉沉,然后毫不留情地被挤碎。眼珠化作脓水,腐烂的大脑与头骨一同化作粉末。利瓦沉默了片刻,纹阵在十五秒后又给了她一个检查结果,冰冷无比。
“目标的肉体强度正在上升,如若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恐怕它会越来越强。”
天鹰式内置纹阵一板一眼地用着与利瓦记忆中完全一致的的机械音叙述了起来。
“请联系其他的雷云驾驶员,根据资料库进行的推算结果显示,我们需要借助魔力炉共鸣才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必须尽快毁灭它,否则黑塔的立场稳定性将无法继续保持。”
比勒尔·利瓦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按你说的来就好,纹阵。”
女中士闭上眼,再次让她的思绪完全沉入灵魂之海,这一次,机魂那震耳欲聋的咆孝,狂躁涌动的毁灭欲望似乎都变得平和了起来。
“明白。”纹阵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