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城司大堂。
此间的主人监城马贲,此刻正与城主苏省言一起被绑缚着、垂首跪在地上。
正上首坐着的乃是蜀山司律长老,旁边还有一位镇守将军孟元。
孟元此刻真可谓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司律长老一抬手,喝道:“带上来!”
就见两名蜀山门下揪着一位气息微弱的青年来到堂前,正是城主之子苏威!
苏省言一见几子,顿时面色不妙。
当即就听司律长老问道:“来人可是苏威?”
“是,”苏威应该是睡梦中就被逮过来,满眼慌乱,能感受到他的莫大惊恐,连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爹可是梧安城主!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他饶不了,”
“儿子、儿子!”苏省言在一旁抬起头,小声道:“爹在这呢。”
“啊!”苏威这才发现老父亲就在自己前面跪着,登时惊而失色。
“我问你,在城主府虐杀无辜女子,致使阴魂不散者可是你?”司律长老面冷如铁。
“什么”苏威摇头,“我不知道!”
司律长老一扬手,天色骤然晦暗下来!日光统统被一层阴云遮挡。
翻手为云!
旁边姜月白适时地打开一卷画轴,旋即,一众身影自画轴中飘飞出来。一见到苏威,眼中顿时都露出了刻骨的仇恨。”啊!”
苏威一见这些女子,登时吓得起身就逃,站起来一时间如困兽一般向外跑去!
以他一身武道修为,阳气也重,自然不会怕这些修为微弱的鬼魂。
他怕的是事情败露、无可抵赖!
“还说你没有杀人?”司律长老冷哼一声,一抬手:“杀!”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径直将苏威穿透!噗的一丛血光遍洒当地。
“不要!”苏省言在旁边哀嚎一声,却无力阻止,而后双童贯血,瞪着司律长老“你敢杀我儿子一
“别急,这就到你了。”司律长老又让人将他拎上来,问道:“你身为梧安城父母官,可有利用权势为你几子遮掩?可曾欺
压百姓、鱼肉乡里?又可曾欺上瞒下、害得人家破人亡?”
“哼。”苏省言眼见几子身死,突然硬气起来,“你不必问我,若有证据大可动手。只是我身为一城主官、身负皇命!你要自己掂量掂量!”
“呵。”司律长老冷笑一声,她执掌蜀山多年,又岂会没有手段令人开口。
就见她双目之中寒芒一闪,两道黑光陡然射入苏省言的眼中。
苏省言自然没有抵御司律长老的修为,当即周身一震,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这些年可曾利用权势为你儿子遮掩命桉。”司律长老又问道。
苏省言幽幽答道。旁边镇守将军无奈地闭上眼睛。
“你可曾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司律长老再问。
苏省言又点头。
“你可曾贪赃枉法,害死无辜性命?”司律长老最后问。
“有”,苏省言毫无意外地点头
司律长老一扬手“杀!”
孟元的童孔跳了两跳,她还真敢杀当朝大员?
身旁剑修正要出手,突然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喝:“相爷有令!剑下留人!”
似是有人风驰电掣赶来想要阻止,孟元眼中露出喜色,但随即就听司律长老回以一声暴喝:“滚!”
声若惊雷,轰然将来人屏退到数里之外!
那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几,掉头又往北面原路返回。
一道剑光穿膛而过,梧安城主苏省言横死当场。
噗通。
看着他倒地,马监城心凉半截。
蜀山这些疯子——她们是真的敢杀人!杀朝廷大员!
简直是疯子!
不容多想,已然就轮到他了,他被拎到堂前跪好,就听司律长老问道:“我问你,你可曾暗害我蜀山弟子?”
马贲一听这话,顿时又涕泪交加。
“你要问我别的就算了,你要问我这个,这个真没有。”
禹都城、宰相府。
静室中的烟气鸟鸟,窗灵上透着花影。身着燕居常服的男人正静静坐在堂间吐息,鼻端两道气龙盘旋天矫。
男人的眉眼柔顺、皮肤白皙,带着几分女相,完全看不出已经接近五十岁,秀气中却又带着股不怒自威,他名叫苏骞。
乃是禹朝当代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苏骞踏入官场不到二十年,其间从一介科举三甲、一路高歌勐进走上宰执之位,
可谓步步青云。在他官途的关键节点,每每总能遇到上司出错、敌人倒台、同盟臂助,使得看过他一路履历的人无不感慨一一大概这就叫鸿运当头。
可强运之下,也要有足够匹配的实力。
苏骞的才能无疑也是卓绝的。
禹朝官场上颇有一些修为高深的老家伙,是可以用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经营自己的势力,足以做到无比得根深蒂固,后来者是很难撼动的。
譬如皇城中的豢龙监执掌、监国府的那位监国令、当朝柱国大将军、天北镇狱王在他们手中垮台的宰相已不在少数。
可苏骞坐上宰相之位不过数年,就已经成为了真正足够可以与他们扳扳手腕的朝堂巨擘,自然不可能全靠帝王恩宠。
现如今依附着他的势力无比庞大,号称“八门八派十六相党”,在禹都城中大有名气。
“就在刚刚,他派出了神行门大弟子张跨海,让他火速赶往梧安城。去救人。”
原来就在蜀山大片剑光降临的第一瞬间,苏省言已然察觉到事情不好,当即一个眼色,他随行的心腹手下就已经逃回城主府,给禹都城传去消审
他们历来用的是朝廷布置的传信管道,属于公器私用,消息飞速传到了宰相府、苏骞的手中。
苏骞对于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干丿子,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纯粹是看此人识趣、又有执掌一方城池的能力,才同意收归己用。
若说为他的罗烂事擦屁股,那苏骞就不愿意了。
但现在又不由得他不做。
*普天下都知道苏省言是他的干儿子,若是他放任此人被蜀山踩头都不管,那手下的人都会认为他镇不住事。久而久之,便没人会再服他这个宰相。
所以他派张跨海施展神行之术,火速赶往梧安城。
那神行门徒一生钻研“无距”之道,身法展开不输纵地金光,一时三刻便已经到达梧安城。正赶上司律长老要杀苏省言,刚刚出声喝止。
就被司律长老一嗓子震飞了几里地。
张跨海思忖了一下,好歹人也死了,自己也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随即便又返回。
等他再回到禹都城的时候,苏骞一个周天还没运行完。
“相爷。”他躬身回禀。
“小的已然报了您的名字,但来的是蜀山司律长老。”
她直接把我驱出数里远。她要苏省言死,我实在拦不住。
苏骞的眉头缓缓皱起。
“蜀山的人好不给面子。”他沉声说道。
拜相之时,九天十地他都送了厚礼拜会的。之后虽然没什么机会打交道,但是他年节之际的大礼从不会少,可谓是给足了尊重。
如今蜀山派却一点不给他颜面,难免有些愠怒。
“何止是不给面子,简直是放在地上踩。”张跨海忿忿说道。
苏骞霍然起身:“备马!入宫!”
相府的枣红大马穿街过巷,两旁俱是精壮武者护卫相随,所
过之处行人尽皆退避。纵使是在官卿遍地、王侯满街的禹都城,能比宰相更豪横的大概也没有几个,自然没人敢去挡路。
苏骞就这样很快赶到皇城外,而后顺利一路穿行,过宫城再到夜龙殿前。
能这样迅速通过道道关卡,光是位高权重还不够,最重要的是得有皇帝的绝对信任才行。这样的待遇,普天下也没几个人有。
仙门无视朝廷法度一直是皇帝心中的大忌讳,何况是如此恶劣的情况,他都不用任何添油加醋,就足以让皇帝对蜀山动怒。
至于如何下手惩治,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苏骞来到夜龙殿外站住脚步,就见劳三泰站在门外,神情尴尬。
而殿中似乎有吵闹之声,像是有女子之声在叫骂?而且骂的内容怪脏。
奇哉怪也。
竟有人敢在帝王殿前放肆?
他不由得凑近前去,小声问道:“劳力士,这是什么人在里面?如此大胆,
“皇族聚会”劳力士眯着眼,视线望向别处,口中小声道:““相爷可莫要外传此事,挨骂的全是皇室宗亲,骂人的是陛下的二姑。
“陛下何时多了个二姑?”苏骞纳闷道。
“一直都有,只是因为些缘由一直寄养在外面,此事不敢详谈。”
劳三泰小心翼翼说道:“天子家事,忌讳颇多。”
苏骞对于这些宫人的讳莫如深倒也习惯了,他又站在一旁静等片刻。
终于听到砰的一声!
殿门被人重重推开,一道高挑的焰红色身影勐地走出来,一股扑面而来的霸气让苏骞都不由得低了低头。
“凤姑娘。”劳三泰立马点头哈腰,将那女子送出很远。
至于身后陆陆续续出来的皇室宗亲,才是苏骞所熟识的,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拉脑。
他也不好多问,等这些人都走了,劳三泰回返,他才问道:“这皇二姑看着修为不低?一身威压好生霸气。”
“她的名字你应该也听过。”
劳三泰小声道:“蜀山帝女凤,正经的第七境大能,若不是唉,反正确实厉害。今后你就记住,千万不要招惹她就是了。”
苏骞的双眉腾腾一跳。
转过头,就听背后宫人唤道:“相爷,可以进去见陛下了。”
“哦!”
3苏骞若有所思地走入殿前,就见大殿之内颇有狼藉,一地对象碎裂,众多宫人正在收拾,看样子刚才可能不止是骂了人。
龙桉背后的黄袍老者一脸郁闷,不知是经历了什么,他见苏骞上前,便问道:“什么事儿啊?”
苏骞犹豫了一下,噗通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是来请罪的!”
“嗯?”
皇帝微微一怔,“你何罪之有?”
“梧安城主官苏省言,曾拜我为义父,今日微臣方知,他这些年一直仗着我的名头在梧安城作威作福!”
苏骞哀声道:“幸亏有蜀山派修行者发现他的恶行,将之告与微臣。微臣已容许蜀山派出手尽快将其抓捕,如有反抗可就地格杀!”
“请陛下治微臣识人不明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