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酣。
襄城皇宫之中，一派肃杀气氛。
在宫中御道上，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一拨是苏元的北安军，人数有千人，这些人都是精锐，苏元认为出动他们已经足够。
而如果不够，他随时能再从兵符内召唤出几千、几万、十几万。
另外一波，则是以甲一和他身边那几名盔甲人为主。
除此之外，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埋伏在周围的寝宫内，没有现身。
盔甲人便是护龙一族，苏元以前看到过。
先前打京城时，老皇帝庆襄亲自出来督战，穿一身十分显眼的黄金甲。当时苏元想让士兵用床弩射死庆襄，千钧一发之际，便是盔甲人出手救了庆襄。
那时起，苏元就对护龙一族有所了解。
而现在，护龙一族站在甲一身边，许多事就有了解释。
苏元这边，唐紫玉已经忍不住要出手，苏元却用眼神阻止了她。
这一战不是她能插手的，就算她有孔雀翎也不行。
上一次孔雀翎能伤到甲一，这一次就不一定了。况且，上次甲一之所以挨那么一下，也更像是想亲身感受一下这唐门至宝的威力。
不然以他的实力，如果想要躲闪，孔雀翎不一定能打得中他。
现在甲一明知唐紫玉在此，知道孔雀翎在她手中，却面无惧色，只能代表，他的实力已经不是这孔雀翎能限制的了。
因此这一战，唐紫玉若是盲目冲杀，只是白白送死。
苏元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大周皇族吧。”
甲一惊讶道：“哦？”
他的反应是承认的反应，只是好奇苏元是怎么猜测到的。
苏元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缓缓道来：
“我从知道你开始，你就一直活动在皇室周围。先是勾结傅成阳，后来又和何忠平有联系。且白素门的门主也是你。”
“这又能代表什么？”
苏元没有回答他，反而提起自己父母。
“我父母被你和傅成阳联手设计害死，看起来这有利于傅成阳的势力扩张，让公孙家上位。但我父亲却是镇守北疆的关键，他一死，大周北疆的结局，本该是被北戎吞占。这是你想看到的吧？”
“……”
“你肯定知道，公孙阔那个草包，就算顶替了我父亲，成为镇北王，也绝对不是北戎人的对手。到时候北疆沦陷，损害的只是大周利益。”
苏元说完此事，又跳跃到白素门。
“白素门一直抓无辜百姓供你血炼，你就是靠这种手段提升功力，恢复青春。这种邪功，应该是来自海鬼岛的海鬼老人。”
听到这里，甲一面上的笑容僵硬住了，随即渐渐变得阴沉。
很显然，“海鬼岛”、“海鬼老人”这些称呼，对他来说似乎代表着许多非常不堪回首的往事。
苏元没有管甲一脸色变化，继续说下去。
“这种血炼法有效是有效，但用多了也会积累毒性，身体也会出问题。所以，你盯上了唐门的独门血炼秘法。这门秘法效果更好，为此你和唐林做了一笔交易，帮他杀死唐门老堡主唐天生，夺取唐门大权，以此换来秘法秘籍。”
听苏元说到这里，甲一还未说话，唐紫玉却是心中痛苦，开口咒骂甲一：“你这畜生！唐门的血炼秘法是用血亲为祭，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苏元接过唐紫玉的话：“你的血亲，便是以周丞为首的大周皇族。你派人劫了他，那其他失踪的大周皇族自然也是你下的手。你抓住用他们，对他们使用血炼……”
“唐姑娘说得没错，你真是个畜生。”苏元掷地有声道。
人群一阵骚动，北安军内的真人士兵全都哗然。
他们当中的江湖人士更是咒骂不断，对他们来说，血炼法本就是伤天害理，天理难容。
这甲一却更进一步，拿自己血亲血炼。
哪怕大周皇族是北安军的敌人，但这时众人也不由得可怜起他们来。
被自己的血亲当做祭品杀死，这种死法未免太残忍也太残酷了些。
“啪，啪，啪。”
几秒之后，甲一鼓了几下掌。
他脸上的笑容又生动起来：“不错，不错。你说得一点不错。看来你对我的事倒是一清二楚。”
“不，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等我杀死你之前，会让你知道的。”甲一抬起手掌，一股极其恐怖的真元从他周身涌动起来。
“既然知道我用了那么多血亲做祭，还敢来找我。该说你是莽撞，还是愚蠢呢？”
真元波动一出现，北安军这边的江湖高手们纷纷变了脸色。
一些境界在先天下三层的，甚至完全扛不住那份压力，不得不向后退。
就连先天上三层的都十分不好受，脸色苍白无血色。
梅兰竹菊四人也紧紧围在苏元身边，哪怕她们已经知道苏元突然功力大进，已经超越了她们，但她们还是下意识如此。
赵云对苏元道：“主公小心！这甲一境界恐怕恐怕已经超越了大宗师！”
“嗯。”
“怎么，你的手下劝你逃跑，还是投降？”
甲一缓缓迈动步伐，完全无视苏元的大军，缓步走来。
“你手下的江湖高手众多，应该知道，境界到了一定层次，再看下面的人，就像看蝼蚁一样。你养的狗再多，也咬不到我分毫。”
“你！
”
北安军里的真人士兵面对这种羞辱，纷纷气愤。
有几人一时忍耐不住，将手中的火枪对准甲一，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甲一却是躲都不躲，他周身无形的真元防御，将那些火药尽数挡下。
“小儿科的玩意，能对付得了我吗？”
甲一胜券在握般，已经走到离苏元不足十米处。
苏元这才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该跑的是你？”
他话音落下，也将自身的真元调动起来。
这一刻，甲一顿时皱起眉头，随即露出一抹惊容。
他脚步顿住，惊诧地望着苏元：“你……”
“怎么，想跑了？”
“……”
甲一感受着苏元身体周遭的真元，那气息并不比他弱，反而，似乎比他的还要雄厚一些。
这怎么可能？？
甲一心中完全无法接受。
要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多少代价！
杀了成百上千人，历经无数惨痛往事，他才终于能够一窥武功境界的极限——陆地神仙的大门。
哪怕他是走了邪路，走的歪门邪道，可他认为其中艰辛，也不比那些正常苦修的人差。
可是怎么……
苏元是怎么能做到和他旗鼓相当的？！
这小子刚多大？还不满二十！
甲一更是知道，苏元到十六七岁都是没有习过武的，怎么这一年不到的功夫，他就拥有了如此力量？！
甲一惊愕过后，便是冷哼：“我倒要试试看！”
他认为苏元的修为有古怪，说不定某种奇妙秘法，可以伪装境界唬人。
霎时间，甲一一掌拍出，铺天盖地的白色掌刀朝苏元砍去！
这些掌刀都是真元幻化而成，威力非同寻常，且数百上千把之多，明显不只要砍苏元，还要把其他北安士兵一并砍了。
“你们都退后！”
苏元喊道，将自己真元展开，形成一层护盾抵挡那些白色真元刀。
这种高层次的战斗，甚至连赵云都无法参与，众人只能退后，将舞台留给二人。
苏元的真元呈现为金色，展开后如同一道金色大墙，将甲一的真元刀尽数拦截。那些白色真元刀撞在它的金墙上，便像是融入其中般被吞噬。
甲一见状，方知苏元修为是真非假。
否则，他刚才那真元刀，就是普通大宗师也抵挡不住！
这让他又是心惊，又是愤怒。
“你究竟是如何提升到这境界的？！”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得到的，眼前这苏元小子居然在这么区区一年不到也得到了……这让他完全无法再保持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的质问中，包含着一份渴望。
他心中疯狂地想道，如果能得到苏元的秘密，那他就能成就真正的陆地神仙！
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是初步踏入陆地神仙大门，还未能完全将真元转化为更高层次的力量。
“说！”甲一吼道。
苏元这时却像是变成了甲一，面带微笑地澹澹道：“怎么，这么急？告诉你也无妨，你难道没听江北老百姓说我是神仙下凡？他们说得不错，我的确是神仙下凡。”
甲一被如此戏弄，心头恼怒，他冷哼一声：“有你说的时候！”
言罢便欺身而来。
苏元并不怕甲一，他虽然刚得到这份力量不久，但已经习惯了使用方式。而且他还有玄武这个大杀器，如果战斗处于下风，只要召唤玄武出来就必胜。
两人同时飞身而起，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
金色与白色的真元对轰，产生的震荡将不少北安军士兵都掀翻在地。
他们虽然听话退了一段距离，可担忧苏元安危，却未退得太远。
苏元担心手下安危，扭头去看，甲一见状认为机会来到，毫不留手，直接凝聚全部真元，化作一道数十丈的白色大刀从空中朝苏元斩下！
这就是他的手段，也是他能活这么久的原因。
他从不留手，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动用全部力量做杀招，一举杀死敌人！
可惜，对于一直开启着感知的苏元而言，没有任何招式能“偷袭”他。
这电光火石间，他想过自己用真元抵挡，但又有些担心不稳，于是还是走稳妥路线。
“玄武！”
他通过兵符召唤，刹那间，圣兽玄武那巨大的身躯凭空出现在苏元面前。
它发出一道低沉的吼声，用龟背去挡那巨刀！
冬！
一声闷响，凝聚了甲一这个初窥陆地神仙门槛的全部修为的一刀，结结实实砍在玄武背上。
肉眼可见，玄武的后背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痕迹。
但也只是一道白色痕迹，如同澹澹的铅笔画了一道线。
下一秒，玄武轻轻一摇晃脑袋，背上那道线便消失无踪。
甲一目瞪口呆，直接从空中落在地面，踉跄几步坐倒在地。
他愣愣地看着那玄武，完全说不出话来。
哪怕他知道苏元有一些古怪手段，可这玄武的出现，已经脱离了所谓“古怪”的范畴。
已经是真正的，只存在于志怪小说中的“仙家手段”。
“仙人下凡……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甲一喃喃自语，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几乎彻底崩溃。
和他一样，苏元同样是个喜欢“趁你病要你命”的人。
他同样凝结大量真元，像那天轰荒山般，一股脑朝着甲一砸去！
“看我如来神掌！”
苏元瞎编了个招式，在半空按下手掌。
凝聚起来的狂暴金色真元以他手掌塑形，化为一个无比巨大的金色大手印，掌心位置轰然落在甲一所在地。
“轰隆！”一声，整个地面都塌陷下去丈余，尘烟四起，遮掩视线。
苏元人在空中，还能感知到甲一的气息。
这家伙还没有死，但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显然是受了重伤。
“散！”
苏元再度催动真元，将烟尘全部驱散，显露出地面真容。
只见在一个大手印坑里，甲一口吐鲜血，长发凌乱，手掌捂在胸口，几乎已无力站起身来。
他艰难抬头，众人目睹他的脸，都是一阵战栗。
甲一那张年轻潇洒的脸庞全然消失无踪。剩下的，是一张无比苍老、满是老年斑的脸。
其上皱纹密布，看上去像一条条沟壑，别说七八十岁，这模样说是一百三四，都没人会怀疑！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苏元从空中落下，落到甲一面前，俯视着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不老实进棺材，还折腾什么？”
“我……”
甲一开口，声音也变成了老年苍老沙哑的声音。
他浑浊的眼童中满是不甘和怀疑，似乎还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被苏元打败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元问道，“你是谁？”
他掌心已经凝聚真元，准备随时将人杀死。
现在已经没人来保护甲一，那几名身穿盔甲的护龙一族，已经为苏元所杀。
他对于那些家伙，没有任何话要问，自然也不必留手。
甲一看着苏元，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堂堂世琴太子，会败在你这黄口小儿手中！哈哈哈哈！”
世秦太子！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江湖人都露出极端震惊的神情。
他们怎能不震惊——
数十年前，庆宗皇帝之所以发布“灭武诏”，引发朝廷和江湖大战，原因便是皇太子被江湖高手刺杀！
而那名被刺杀的皇太子……便是世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