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林榆三人回到府中,天色昏暗,林长江夫妇业已用过晚饭。
三人进门先去拜见了老爷太太,杨夫人率先开口道:
“天也晚了,快去换身衣服自去用饭要紧。就不用再过来了。”
三人各自回院子换过衣物,林晞林嘉二人便来到林榆的院子用饭读书。
原来当初杨夫人收拾院子,本打算让他们兄弟三人同住,可林榆院子的西厢房改成了书房,便把与林榆最近的一处院落给了林晞二人同住。
平时三人吃饭读书都在一处,清晨给老爷太太请过安,若是太太不留饭,便是三人一起用过饭,再到书房一块儿读书。
用过午饭,下午林长江便会检查三人的功课,在分别给三人讲解功课,解答疑问,再布置明日的功课。
多年来都是如此,因着三人资质秉性不同,课业进度和侧重不同。如此看来,林父林长江也是因材施教的典范了。
三人一同用过饭,在院子里走了一刻便回了书房各自看书。
林长江来到书房的时候,三人各自坐于桌前,看书写字并不出声。
走近细看林榆正在翻阅《学记》,边看还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林晞手中拿着朱子集注的《中庸》,林嘉正在作一道策论,正是今年的乡试题目:
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林父先拿起林榆桌上的那张纸,只见纸上写着:
一、豫时逊摩
二、长善救失
三、启发诱导
四、藏息相辅
五、教学相长
“意!总结得不错。”林长江
夸赞道,“君子之教,喻也;道而
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
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
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的确算得上是启发诱导。”
又拿起林嘉正在写的策论,还只写了破题,承题和起讲。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破题: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破题写得不错。”林长江又点评了几句让林嘉再去修改,便问起了三人接下来的打算。
“榆哥儿此次中举,算是侥幸,写的卷子我也看了,可中可不中,要参加会试勉强了些,过两年再说亦可。若是今年想去看看,也是行的。”
“晞哥儿在三人中是最为聪慧的,这次乡试不去考,我也就不说了,三年后若是名次太低,老爷可是不许的。”
林长江说完望向林晞。
要知道,林嘉两年前父亲过世,如今孝期没过方才错过这次乡试,林晞却是在考前中了风寒才错过的。
如今秋高气爽,正是怡人的气候,况且林晞身子向来康健,如何这般巧,就得了风寒?
听见这话,林榆忍不住看了林晞一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个时代,便是普通的风寒也可能会丧命的!
林榆想问什么,想想却还是闭上了嘴。
见三人都看着自己,林晞向老爷郑重保证道:
“下回乡试小子必当尽力而为。”
却也表明风寒却有蹊跷。
“说起来你们三人,嘉哥儿年纪最长,也最沉稳;晞哥儿难得的聪慧,嘴上却不饶人;榆哥儿心肠软,只心思太浅了些,却是不适合为官的。”
“老爷这不是说儿子就是个棒槌没?哪有如此埋汰自己儿子的?”林榆笑道。
“又有谁会说自己是棒槌?”林晞毫不客气。又想到老爷对自己的评价,止住了嘴。
“说你心思浅都是捡好听的说的。若是当了官,还不知要被底下人如何湖弄呢!”林长江骂道。
“若是儿子不想为官…”林榆试探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林长江三人却是吃了一惊,
“你不想为官?”
林榆有些误会了他们的意思,却还是坚持道:
“儿子自知没有为官的能力,只恐老爷太太失望。儿子只愿日后办一间私塾,或是在族学中教几个孩子罢。”
三人自是能看出儿子说的乃是真心话。可也正是真心话才稀奇。
“你…”林长江听着这话只感觉满是槽点却无从说起。
既然不想为官,十余年来悬梁苦读的又是哪个?
况且并没有资质过人的脑子,十五岁中举虽名次不高,不努力如何考上的?
“未曾听闻榆弟这般爱念书!”林嘉也忍不住打趣。
“不愿为官为何不早言明?老爷何时说过定然要你入仕不成?”
“林家世代书香,只言明后代子孙要读书,却没有哪条家规表示儿孙要入仕。”林长江这话明显瞎说。
毕竟如今社会讲究学而优则仕,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或是林榆眼中疑惑太过明显。
林长江骂道:“无知的畜牲!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岂不闻苏子言: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这般读书,如何能教的了别人,误人子弟的蠢才!”
说完甩袖而去。
留下兄弟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同意了?”
林晞最先反应过来:“恭喜榆哥儿!”
三人说笑了片刻,林榆忽然正色道:
“晞二哥是有意受寒的是吗?若是两人都得中还好,若是我落第,二哥怕抢了我的风头,还是怕我不快?”
林晞怔了片刻,没料道林榆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心中的阴暗。
林榆向二人郑重道:“我林榆从未把嘉大哥和晞二哥当做伴读,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不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高中,我都只有为你们开心的份。”
向来能言善辩的林晞有些词穷。
“不会再有下次的,晞哥儿也不过是一时湖涂油迷了心窍,榆哥儿且饶他这一回罢。”
林嘉出来打圆场道。
“不行!这般轻易放过他我消不了心头的这股气。”林榆却是不肯了。
你道为何?原来林榆与二人相处多年,明白林晞是个心气高的,若是不与他计较,反而堵在心里,兄弟间存了间隙,倒不如罚他一场,把这事掀过才好。
可要如何罚他?
“你这般不爱惜自身,便罚你给我和嘉大哥当一月的小厮,供我们使唤。”
林晞自是明白榆哥儿的用意,自是满口答应。
三人相视一笑,这才重归于好,夜已深了,自去洗漱歇息。
另一边被认为发怒的林父回到正院,脸上却并无怒色。
“你说让榆哥儿他们去游历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