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李君武道:“末法之世,百鬼日行。南岐县城里有尸妖作祟,冯施主不幸为尸妖纠缠,恰好贫僧路过,略尽绵力,与冯施主一道除去了那几个作恶的尸妖。”
“听人说尸妖凶残的紧,比山中的豺狼饿虎还要厉害。大师说降服尸妖胜似闲庭信步,法力一定高深莫测。”
说话的是彭紫衣,她虽然长相英姿飒爽,声音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甜腻。
彭紫衣道:“不知大师出自何门何派,以何种名号行走江湖?我云腾钱庄向来有奉佛之心,日后大师到全国各地,不必担心化不到缘,到我云腾钱庄的分号去,提我的名字,自然有人招待。”
“小僧初入江湖,只有一个法号定痴”
李君武道:“况且,小僧是出家人,名声于我只如浮云。”
“定痴大师来自异国,风俗与中原不同”
冯子敬道:“他除了是青莲寺夕云大师的弟子,还是位富可敌国的商人。”
“原来定痴大师是青莲寺夕云大师的弟子”
石延禄道:“青莲寺地处西北边陲,在中原的声名远比不上大相国寺和毗卢寺。
不过近日江湖中出了一位’铁手佛心慧剑降龙伏虎斩妖除魔阿罗汉,法力无际无边护持三界震动十方小金’定嗔大师,从西到东,杀了无数妖魔,青莲寺的名头快盖过大相国寺和毗卢寺了。
原来定痴大师是定嗔大师的师弟。失敬失敬,在下也是好佛之人,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
石延禄说得客客气气,只是他的目光一扫到李君武,李君武便觉得一阵针刺般的头疼。
“石先生不必客气”
冯子敬酒量不大,罚了自己三杯烈酒,脸颊已经发红,笑道:“这位定痴大师是不戒酒色的……”
石延禄奇道:“异国风俗果然与中原迥异,原来大师不但不戒酒,连色也不戒的啊。”
李君武瞪了一眼冯子敬。
冯子敬自知说错话,不等李君武瞪他,早埋头大吃。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彭紫衣接口道:“不戒酒色方是真正的高僧大德,小女子敬大师一杯。”
一向倨傲的彭紫衣端着酒杯,居然起身敬酒,脸上笑意盈盈,连许员外都吃惊不已。
李君武厚着脸皮说了一声“善哉”刚要与彭紫衣对饮一杯,却见彭紫衣盈盈站起,端着酒杯走到李君武面前,讲酒杯递到李君武嘴边道:“大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李君武只觉一阵浓郁的香风扑面而来,还未喝酒便已有些头晕目眩,稀里糊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嘴里道:“好酒好酒。”
“我看大师脸色分明是位千杯不醉的酒中仙人,小女子起身敬酒,大师只喝一杯,分明是看不起小女子”
彭紫衣腻在李君武身边不肯离去,嗔道:“最少要喝三杯才可以!”
许员外未料到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彭掌柜会对这个在中原江湖籍籍无名的小和尚如此殷勤,面露尴尬之色。
石延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怪样子,盯着李君武的光头。
冯子敬却对此大为热心:“大师,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彭掌柜是回春堂的金主,小弟不胜酒力,还请大师代我陪好彭掌柜。”
李君武心道:“原来这家伙让我陪他来许府不是撑门面,而是挡酒!”
李君武接过彭紫衣递过来的酒杯,一连干了三杯,不禁有些喉咙发干,又喝了一大杯茶水。
彭紫衣笑盈盈转身离开,裙角飞扬,带起一阵香风。
接连喝了三杯烈酒,李君武非但未觉上头,反而觉得耳聪目明,嗅觉也比之前灵敏许多。
彭紫衣留下的那阵香风余韵徐歇,绵绵不绝。
李君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忽地打了个突,喝下去的烈酒瞬间化为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浓郁的香风之中隐藏着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腐臭,让李君武想起两个地方:南岐县外的土庙,火灵山上的宫殿。
那两个地方,都是行尸、尸妖聚集之地。
那股味道,是死人才有的味道!
“大师果然豪爽”
彭紫衣笑道:“江湖儿女,义字当先。大师为我连饮三杯,小女子也要奉陪三杯。”
彭紫衣连饮三杯,俏脸红如晚霞,眼睛媚得要淌出水来。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
李君武又抽了抽鼻子,香气中的腐臭也愈发明显。
不知为何,冯子敬、许员外和石延禄这三人竟浑然不觉。
“子敬刚才用神霄派的金遁开山咒教训那个嚣张的家丁,出手干脆利落,看来伤势已经恢复了”
李君武心中道:“以他的法力,不会看不出这个彭掌柜有古怪……对,她被尊称为彭掌柜,是回春堂的金主。子敬现在是回春堂江北分舵老板的女婿,一心要继承岳父的事业,现在彭掌柜是许员外的贵客,就算子敬知道这女人有异样,也会装作看不见吧,看来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君武闻过香气之后脸上的异样神色全被彭紫衣看在眼里。
“大师既然不戒酒色,法力又那么高,想必阅人无数吧”
彭紫衣吃吃笑道:“想不到大师对小女子身上的香味如此痴迷,真是……”
彭紫衣没有说下去,而是咯咯媚笑,看了李君武一眼,似是在引导他一般,故意去看自己的胸部。
彭紫衣的双眼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李君武想移开视线,脖子却不听使唤,目光乖乖地顺着彭紫衣的引导,滑过白皙的脖子,一直往下看去。
不知是彭紫衣身上的香气还是她敬的酒里有问题,李君武只觉头脑发热,鼻血呼之欲出。
彭紫衣明明穿的整整齐齐,可是李君武只要看她的眼神,就觉得身上的阳气横冲直撞,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阿弥陀佛!”
李君武念了一声佛号,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许员外、石先生、彭掌柜,小僧不胜酒力,想去院里透口气,再来与各位把酒言欢,失陪。”
李君武说罢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院子里夜风清凉,令李君武精神一振,又跌跌晃晃向前跑了不知道多远。
“一定是中毒!”
李君武心道:“红绫是解毒高手,偏偏这里又藏了一个不好惹的大神,吓得她不敢开口,真是倒霉。”
月华清冷,李君武却觉得炽热无比,浑身血气翻腾,额头青筋乱跳。
忽然鼻子一热,两道血箭喷涌而出,在月光下化出一道鲜艳的彩虹。
鼻血飞溅在眼前的花圃中,声音清脆,犹如暴雨打在芭蕉叶上。
李君武晃了晃,没有栽倒,反倒觉得头脑清醒许多。抬手擦了擦鼻血,四下环顾,不知身在何处。
庭院深深。
院中一栋二层小楼,楼上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也没有人声。
风中花香清幽,闻起来沁人心脾,将李君武口鼻中的尸臭一扫而空。
李君武心道:这里……难道是那位许小姐的闺房?
“大师……”
听到这个声音,李君武脊背发凉。
“你跑得可真快”
彭紫衣的声音从李君武身后幽幽传来:“一转眼的功夫,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你忘了要陪人家喝酒的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骗我,死后会下拔舌地狱的哟。”
“哎……不是有心要骗彭掌柜”
李君武摸了摸光头道:“实在是小僧不胜酒力,误入此处,忘了来时的路。”
“大师佛法高深,为世人指点迷津,怎么自己却迷路了呢”
彭紫衣吃吃笑道:“小女子没有别的本事,记路最拿手,大师啊,你需要我为你指点一下迷津么?”
二人相隔两丈,李君武却能清楚地闻到彭紫衣身上的香气。还有香气之中混杂的腐臭之气。
李君武被彭紫衣身上的气味包裹,犹如身陷重围的残兵败将,只觉死到临头了。
彭紫衣伸出红艳艳的舌头,沿着红唇舔了一圈。
李君武的鼻血呼之欲出。
一股清幽的花香犹如斜刺里杀出来的奇兵,将彭紫衣身上的香气撕开一条缝隙。
李君武深吸几口,灵台清明,止住了鼻血。
彭紫衣身上的气味与小院中的花香,正如两只兵马,围着李君武纵横厮杀。
有大神在此居住!
难道红绫惧怕的大神住在这里?
大神只不过栽了几株小花在这里,已经破了彭紫衣身上的尸毒香气……
李君武心道:虽然不知这大神是敌是友,我先借他的威名来挡一挡眼前这位饥渴的彭掌柜吧。
“彭掌柜也是客人,怎么能劳烦彭掌柜指路”
李君武看了一眼小楼之中的灯火,故意大声道:“许员外家大业大,家中一定有不少仆人,小僧喊一声就是了……”
“你喊啊……”
彭紫衣咯咯笑道:“你的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管你的……”
李君武眼前一花,彭紫衣已经不见踪影,身后却有香风袭来。
李君武的身子刚转过一半,双腿犹如深陷泥潭一般,难以挪动半分。
明月高悬。
李君武看见自己的影子上钉着一柄软剑,剑柄还在摇晃。
“这是……”
李君武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魔教的移魂射影**!”
“大师真是见多识广呢”
彭紫衣又神出鬼没地从李君武背后探出,一手摸着李君武的光头,一只手探入李君武的怀里:“小女子多才多艺,除了移魂射影**,还会十六天魔舞,大师要不要欣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