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安居住的府邸要比韩非高出几个级别,门外还配备着士兵,府内还有几个侍女伺候。
但和韩非的开朗乐观向上有所不同,韩王安整日饮酒作乐,毫无上进之心可言。
马车缓缓停下,明珠夫人最先从里面走下,略带恭敬的站在一旁扶着红莲走下。
白弈跟在身后,刚下马车就能闻见府邸内的酒气,还有弹琴跳舞的声音。
白弈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进入了府邸,红莲也小跑跟上。
三人穿过前院,来到中院,韩王安正在这里饮酒作乐,并未发现已经有人进来。
在这里的奢靡生活不比在韩王宫的差,六个舞女挥动的长袖翩翩起舞,两个琴女跪坐在韩王安身后轻轻拨弄着琴弦。
还有两个专门倒酒的侍女,伺候着韩王安。
这才几日不见韩王安的身体似乎就圆了一圈,胖乎乎的手端着爵杯都有些颤抖。
“父亲……”
紧随其后的红莲看见这一幕手轻轻捂住嘴巴,皱了皱眉。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显然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变成了这样。
居然如此颓废。
两个弹琴的侍女发现了白弈与红莲,明珠夫人三人,停下了手指,起身向三人行礼。
没有琴声舞女也随之停下,但韩王安似乎有些不乐意,喝道:
“停下干什么,都继续啊,你们也接着奏乐,都给我动起来。”
喝酒喝多了脾气会变差,韩王安似乎应征了这一点,见没有动,他有些怒了,用力拍了拍桌子,怒声道:
“都给寡人动起来!你们也敢如此对待寡人!?”
“相邦大人。”但舞女依然没动,转身看向白弈屈身行礼道。
“下去吧。”白弈挥了挥手,吩咐道。
十个侍女再次行礼后退下,韩王安也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来满是肥肉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行礼道:
“相邦大人,你怎么来了,来这怎么不与小的说一声,你看看,怎么弄成这样啊。”
说着韩王安就想上去迎接一下,但白弈却伸出手拦住了他,指了指红莲与明珠夫人问道:
“韩安,你可还记得这两人。”
韩王安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红莲,又看了看明珠夫人,眼神在明珠夫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很多。
脑中搜索了一下,韩王安才拍了拍脑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红莲?明珠夫人?”
这才想起来?
白弈有些意外,轻轻点头道:“带她们来看看你,红莲可是很想念你啊。”
韩王安点点头,和亲人见面总是该高兴的,他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作揖道:
“多谢相邦大人。”
“嗯,不必,四公子韩宇呢?”白弈摆摆手,四周环视了一圈沉声问道。
“小的这就去叫他。”韩王安说着就向左手的房间跑去,直接推门而入。
“父王他……”
红莲还是没有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变得了这样,语气很小,满是不解。
为什么成了这样?
红莲也不知道。
“怎么,明珠夫人见到昔日的夫君似乎不怎么高兴。”
白弈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明珠夫人,从刚进来明珠夫人脸上的厌恶就没少过。
连装都不装一下。
不够圆滑。
白弈内心滴咕一句。
“不敢,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明珠夫人脸上的厌恶瞬间消失,低着头轻声回答道。
高兴才有鬼……
不多时,韩王安一只手拉着韩宇走了出来。
韩宇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打着瞌睡,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什么大人物大人物的,白弈能来看我们?也不动脑子想想。”
老东西。
韩宇不耐烦的甩了甩衣服,昨日他可没睡好觉,现在还顶着个大黑眼圈。
韩王安嘴上还说着什么,但韩宇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三道身影。
男俊女靓,尤其是韩宇看见白弈那张熟悉的脸时,不久前诛杀贵族的场面瞬间浮现在眼前。
“相……相邦大人。”韩宇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作揖说道。
行礼间,韩宇的腿都有些颤抖,他这段时间可不怎么消停,生怕被发现,今日白弈就找上了门……
说不害怕是假的。
“无需多礼。”
但好在韩宇发现白弈的语气中似乎没有发现他背后的小动作,轻轻松了口气,心中更多的是得意洋洋。
秦国也不过如此,只是韩国太弱,若是本公子生在楚国,秦国在本公子眼中不过是个玩物。
“父亲,四哥。”红莲上前几步,盈盈行礼道。
“是红莲啊。”韩宇嘴角扯了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但很快,韩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起来,看了看白弈,恭敬的说道:
“相邦大人,不知舍妹可有给大人添什么麻烦,如果有,韩宇在这里替红莲道歉。”
“这倒没有,红莲很乖,很懂事,还时常牵挂着你们二人。”白弈澹笑着摇摇头说道。
果然~
韩宇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白弈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异样的神情。
韩王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甚,伸出手对着大厅,说道:
“相邦大人大驾光临小的也不敢怠慢,还望相邦大人移步。”
“下的略备薄宴还望相邦大人不要嫌弃。”
白弈轻轻点头向大厅走去。
红莲则是搀扶着韩王安跟了进去。
韩宇回头看了一眼明珠夫人,眼神中有些贪婪,伸出手澹笑道:“明珠夫人,请。”
和你那个爹一样,都是废物。
明珠夫人冷漠的看了一眼韩宇,韩非当上了客卿这件事她也从红莲口中得知。
而自诩各方面第一公子的韩宇似乎还在苟活。
没有理会韩宇,明珠夫人踩着高跟鞋走向了大厅。
韩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看着明珠夫人的背影冷哼一声。
房间内,白弈与红莲坐在一排,韩宇与韩王安坐在对面,明珠夫人则是站在红莲身后,伺候着红莲。
“小的听闻我那个逆子韩非在秦国当了大官,相邦大人,不知此事可能当真。”
菜还没上,韩王安错了错手,满脸笑容的问道。
“的确算的上大官,客卿位比左庶长。”白弈点点头回答道。
“没想到这个逆子居然有如此机遇,想来相邦大人帮助不少,小的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得到了白弈的证实,韩王安脸上笑容更甚,还不忘捧一下白弈。
终究是做父亲的,虽然对这个儿子有些不满,但韩王安也是真心想让自己儿子有点出路。
要是做的再大一些,说不定还能拉他一把。
至少可以不用在敌国国都生活。
这是屈辱。
哪怕对韩王安来说都是屈辱,他曾经也想过自尽,但却下不了手,太疼了。
白弈看了一眼韩宇,笑着问道:
“四公子可有想法,本相可以向秦王推举一二。”
“这……”
韩宇还是有些心动的,但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
“不必麻烦相邦大人了,在下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相邦大人的鸿鹄之志,在下比不了,在下只想当一只小蚂蚁。”
想卧薪尝胆吗?
白弈轻笑一声,道:
“也罢,既然四公子没有此意向,本相也不多求了。”
废物!
韩王安心中怒骂一句,韩非都如朝你,你又为何拒绝?你在众公子中的威信呢?
不知道多一个人入朝,你爹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吗?不知道努力努力吗?
怒视了一眼韩宇,若非白弈在这,韩王安差点站起来就开骂。
韩王安的动作很明显,就连红莲都很轻易的察觉了,她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
“父亲,四哥,你们在这生活的可好?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红莲长大了,可以帮助你们的。”
韩王安收回那足以杀人的眼神,看向红莲的目光出现一抹柔情,笑了笑道:
“呵呵,还是红莲懂事,寡……爹没什么要需要的,这里东西应有尽有,和王宫相比也不为过。”
“如此便好,相邦大人是好人,对我很好,如果有需要父亲和四哥一定好告诉红莲。”
说出这句话红莲明显是有些羞涩,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是白弈来时主动答应下来的,否则红莲也不会主动把白弈和韩王安主动拉在一起。
发展的这么快吗?
韩宇轻轻挑眉,刚准备说话侍女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既然如此,便先吃饭吧,来人,韩王喜欢看舞,你们便舞一曲吧。”
随着白弈一声吩咐,外面又走进四个舞女,院子内也响起了优美的琴声。
舞女舞蹈,白弈和红莲还有韩宇各怀心事的吃起了饭,韩王安却看的入迷。
沉迷酒色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几乎成了他每日必干的事情。
观赏了足有一刻钟,韩王安才抬手擦了擦口水,刚想动快,白弈却站了起来。
“带红莲过来是让你们一家人聚聚,既然是家事,我一个外人在这也不合适,我吃饱了,韩王大人,四公子殿下,你们继续。”
说完,白弈看向明珠夫人,抬起手来。
明珠夫人心中一喜,连忙小跑过去扶着白弈向外走去。
看着自己昔日的爱妃变成这样,韩王安眼神变了变,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将怒火压到心中。
明珠夫人还在为自己计划即将成功高兴时,白弈走到门口却又停下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韩王安,问了一句:
“韩王安,你可思韩?”
思韩?
两个字落下韩王安与韩宇都愣住了,紧随其后的是畏惧,恐惧,韩宇甚至不敢去与白弈对视。
为什么要问这个?
韩王安心中也同意满是疑惑。
只有红莲露出了澹笑,相邦大人真的要为我们复国。
见白弈的表情似乎不像是随口一问,韩王安站了起来,看着跳舞的舞女,笑道:
“此间乐,不思韩地。”
说的半真半假,更多的是真。
虽在敌营吧,但怎么说也逍遥快活。
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吃喝玩乐,什么掉头发的国家大事都可以抛之脑后。
只管玩。
刚开始还怕秦王砍了他的脑袋,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需要无忧无虑的玩,其他一概不管,作为亡国之君他的待遇好到了极致。
唯一的一点就是没有自由,安全感也不怎么样,这也是他想离开咸阳的原因。
说完,韩王安还算有些不解,白弈笑了笑,解释道:
“其实秦国也不是什么虎狼之师,秦王也有仁慈的一面,他想给韩王安封个公爵。”
顿了顿,在韩王安震惊之际,白弈继续补充道:
“就叫安乐公,给大王划分一块地,秦国出兵保护,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秦王见大王不是凡夫俗子,也不想让大王一世英名就此埋没,特意力排众议,欲给大王封爵。”
“哈哈哈,父王不亏是夫王,父王英勇之意果然影响秦王,秦王也是慧眼识人,不亏为一代雄主。”
韩王安还没反应过来,韩宇站了起来,大笑几声说道。
“这……这……”
韩王安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何要给我封爵?我做了什么嘛?你将我一直关在这外界敢说什么吗?
还有?我什么时候成英主了?还一世英名,这秦王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理解归不理解,韩宇吼了一嗓子也叫醒了韩王安,但并没有骄傲,向白弈作揖道:
“若是可以,还望相邦大人替小的给秦王道谢。”
“那以后就要叫你安乐公了。”白弈笑着回礼道。
这是他自己临时起意,只是觉得韩王安和某位君主很像,现在的确很像。
但说到还是要做到的,封韩王安一个爵位也没什么事,以后的爵位会越封越多,多一个少一个并影响不了什么。
安乐公……
“国就叫安乐公国,如何?”
“谢相邦大人。”
韩王安并没有和自己儿子一样飘飘然,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以后安乐公国定以秦国为大,每年纳贡之钱不会少。”韩王安又补充了一句,算是自己一些筹码……
筹码都谈不上,最多算是示好。
终于要离开咸阳了吗?
韩王安不禁想到,本来还期待着韩非将他捞出,但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救了自己。
韩王安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想法:“万事靠自己”
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房间内几个舞女,他咽了咽口水,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
“相邦大人,不知小的可否带走这几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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