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安和胡婴几人站在白沙滩,看着金家兄弟转身走向船首,缓缓发动了汽艇。
汽艇艇身随着马达的转动,在水面上抖动起来,发出“突、突、突”的响声,如从酣梦中苏醒的小兽一般低吼着,喷吐着白色泡沫,向着大海深处奔去。
朱立安看着花离一号,渐渐离岸,变得越来越小,眯着眼睛,吹着海风,心内又酸又痛。
人间的悲欢离合,真的太让人痛苦,而朱立安却时时因别人的痛苦,而愈发觉得痛苦。
对别人苦难的无能为力,让他心如刀绞。
胡婴走上前来,伸手搂住朱立安的脖颈,将唇凑在他的耳边,极尽温柔地说道:“哥,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该回去工作了。”
朱立安轻叹一口气,随着胡婴转过身去,抬起脚向着秋月白走去。
而沙滩上的金若叶却并未转身,她依旧痴痴地望着海面上的那片白色影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浅水处走了几步,细浪边缘打泡沫一来一去地舔舐着她的鞋尖。
但是她似乎对潮湿的鞋毫无知觉,只是眯着乌黑的双眸,看着海面。
走出了十几步的胡婴,似乎发现了金若叶的反常态度。
“棋局已经启动,没有一个棋子能随意离开这棋盘!只有赢家能活着离开!”金若叶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胡婴耳边响起。
忽然一阵强劲的狂风从海面如千军万马一般,势不可挡地横扫至沙滩,将沙滩上悠悠然行走地众人几乎推倒。
金若叶倒退了几步将白沙滩踩出两个深深的坑,才稳住了身形。
她的头发被狂暴的风抓起掷向天空,又狠狠地落下抽打着她的面颊。
她只能弯下身体躲避着狂风,但是却没有后退的意思。
她身后的椰树林如疯了一般,上下点头,狂乱地舞动枝叶。
金若叶双手扶着膝盖,被狂风吹的站立不稳,却依然双眼紧盯着海面。
忽然海面上传来一阵惊呼之声,“噗通”一个黑乎乎地人影,越过花离一号的船舷落进了海水里。
金若叶奋力站起身来,发出一声惊叫,向着海浪又奔了几步。
身后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将她拦腰抱起,向后拖去:“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风你会被浪卷走。”
胡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周吉米跟着金天河向着花离一号走去,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他拼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的双腿。
被海水打湿了的舷梯并不怎么滑,周吉米仍然是踩了空,跪倒在阶梯上,膝盖下面火辣辣地疼。
金天河伸手搀扶着他的腋下,将他拖了起来,推着他登上了汽艇船舱。
金天水身姿矫健地跳上甲板,连周吉米看也不看,吹着口哨向往汽艇驾驶位走去。
金天河指着一排座位对周吉米说道:“大哥,你随便找个座位坐吧,要不了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
周吉米百感交集地闭上了眼睛:“一个小时!”
周吉米没心情挑座位,便随着地坐在船舷庞的一排椅子中间。
金天河转身坐在了与周吉米斜斜相对的位置。
金天水转头对着哥哥比了个手势,示意要启航了。
金天河转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金天水扭动钥匙,点着了发动机,转动船舵,将汽艇调转头,对着航向,缓缓启动。
花离一号,噼开灰蓝色的海水,拖着蕾丝花边一般的白色泡沫,向前奔去。
周吉米抬头看了看头顶,天空很蓝,但是似乎有些灰色的云无中生有般地忽然冒了出来,而且像迅速地聚拢,数分钟之内便遮挡住了天空中得那一轮艳阳。
周吉米回转头看着身后,南窊岛的海岸线正在极速地后退,海面变得越来越宽阔。
看着眼前波浪起伏,一望无垠的深灰海面,周吉米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深不可测的惶恐和绝望之感。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金天河。
金天河正坐着驾驶舱下的一处甲板突起处,嘴里嚼着口香糖,低着头双手摆弄着什么。
周吉米眼睛顺着他的手看去。
只见他皮肤黝黑的手上握着一把亮晃晃的砍刀,在百无聊赖地削着一截木棍。
周吉米视线一触及那把砍刀,不禁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身体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金天河侧脸对着周吉米,沉浸在自己的消遣中,对周吉米的异常神情毫无知觉。
此时,周吉米看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金天河的身边。
这个人是个顶着满头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他头发散发披在额前,穿着一身毛蓝色中式棉布夏装,白色袜子,黑色浅口布鞋。
他的两条杂乱的眉毛彰显着暴戾,狂乱的气质。
一双眼皮耷拉的三角眼睛,浑浊地棕色眼睛里散发出饥饿鬣狗一般的光芒,高耸干瘪的颧骨上,横肉纵横,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像括号一样将鼻翼和嘴角连接在一处。
这个男人坐在金天河的身边,手里也转动着一把亮晃晃地砍刀。
金天河似乎感觉到了周吉米那直呆呆的眼光,抬起脸来对着他笑了一下。
而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也侧着脸对着周吉米笑了起来,
这个男子的笑容诡异而凶残,法令纹被肌肉挤的更深,推得更远,带出更多纵横的细纹。
他狞笑着的嘴越咧越大,一口被大烟腐蚀了的黑黄残缺牙齿暴露无遗。
他笑着用砍刀指着周吉米用阴森森地声音说道:“周吉米!你还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儿,让你杀了人你都杀不了!”
“我不杀人!我不杀人!”周吉米眼睛瞪的熘圆,拼命地对着那男人摇着头。
那男人站起了身,冷笑着向着周吉米一步一步地逼来。
“周吉米。你个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是主人交给你的任务!你必须去做!你做的好了便可以离开这腌臜人世,随主人去那极乐世界!”
那男人依然用砍刀指着他,向他越靠越近。
周吉米眼前闪过了老父母嘱咐他好好工作,早去早回的样子;老婆抱着女儿将他送到大门口,偎在他怀里的样子,女儿身上的奶香气还隐隠萦绕在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