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母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夏有田和姜氏,还有吴氏,倒是把他们几个给看愣了——这戴母怎么冲自己咬上牙了?
戴母又转过脸,去看现场都有哪些人。
闺女丢了,须得保密,只可惜现场已经被很多人听了去。好在,都是些生面孔,想必不至于太快传到自家村里去。
而刚刚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戴三郎,不知是见了父母,有了主心骨,还是发泄过后,便冷静了下来。
此时已经重新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只是,他数次强调了,自己找两个姐姐,有多么辛苦,多么心慌。
还重点暗示了一下,若是梨花他们,当时没跟自己姐弟三个分开,两个姐姐也不至于就这样失踪了。
夏有田第一个不干了:
“这事儿,咋还能怨上梨花涅?
梨花比你还小三岁呢,你都看不住的人,你指望梨花能看住?”
戴三郎找不到话来反驳,张了张嘴,卡住了,最后说道:
“那要是我们没有分开,真遇到啥事儿了,梨花他们那么多人,喊一嗓子,我不就听见了吗?”
夏有田生气地说道:
“你两个姐姐都比你大,遇到事儿了还不知道喊一嗓子?
你竟然指望梨花替她们喊这一嗓子?
你想啥呢?
这事儿里面,最应该负责的,是你这个男丁吧?!”
姜氏的眼泪都下来了:
“瓶儿和钏儿不见了,梨花他们是不是安全,也不好说呢!这可怎么办?要不还是报官吧?”
戴母气得哑着嗓子道:
“不能报官!这种事情是能声张的吗?你安的什么心?”
吴氏瞪了戴母一眼:
“戴婶子,你心里着急,也不能胡乱咬人呀!我四弟妹只是忧心侄女的下落,想着报官稳妥些罢了。说不定这会儿,官府已经拿住了贼人,贴出来寻人告示了呢!”
吴氏对元宵节那场火印象深刻,对官差们清空街道的速度也记得清清楚楚,心里对衙门的信任,就深了一层。
戴父戴母却经常被税吏和里正上门打秋风,心里对衙门中人的忌惮,远远超过对县太爷和县衙捕快的信任。
双方争执了几句,到底还是吴氏打了圆场。大家决定先喝点茶,吃些点心,稍微歇歇脚,就再出去找一圈儿。
倘若实在找不到,再去报官。
夏有田和姜氏虽然也为梨花他们悬着心,却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份信心,大概是来自于对夏稻花的运气的迷信。
自从夏稻花摔破了头,又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她似乎真的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了。
她的伤口止不住血,人也昏迷不醒,老两口儿竟然舍得掏银子、搭人情,借了马车送她去普济堂;
送她到了普济堂,竟然能遇见王太医;
王太医竟然还冒着砸招牌的风险,二话不说就收治了她;
她身体养回来了,胆子也变大了,性子也活泼了;
她进山挖个坑,就能抓到兔子;
她随便往林子里走走,就能挖到人参;
她去采蘑孤,就有好几只野鸡断了翅膀,擎等着她抓;
她遇到了猎队打伤的狼群,不但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还能捡到人家不要的猎物拖回家……
这些事儿,除了用好运气来解释,基本就是没有解释。
而夏稻花这份运气,简直好得没道理!
既然有她在身边,梨花他们,一准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么想来,怪不得稻花会跟戴三郎斗嘴,还导致梨花跟他们不欢而散。说不定,就是因为稻花见了他这倒霉模样,就忍不住来气呢!
夏有田和姜氏对视了一眼,好像都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想法的肯定,和对夏稻花的信心。
他们心里,隐隐地有这么一份认知,便没有那么揪心。
但没见到孩子们之前,到底还是有几分悬着心的,因此对于找人这件事,也着实卖力得很。
结账的时候双方争抢起来,夏有田抢了两次,没抢过戴父,就憨憨地笑了,退了一步,没有再抢。
戴父被闪了一下子,不过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咬着压根儿结了账。
六碗粗茶十二文,一碟萝卜糕,一碟豆腐干,一碟板栗饼,竟然要了他足足六十文!
这茶水的价钱,倒是还算公道,可这点心,要价也太黑了!
两家人匆匆出了茶棚,就分散开来去找人。
只是,庙会上的闲人太多了。
他们这六个人撒进去,就好像一盆水倒进了大海,一捧沙子扔进了沙漠,几乎迅速被人群吞没了。
好在他们约定好了,不管找得到人找不到人,到了酉时正,就在当初两家人见面的位置,槐树娘娘庙门口那一片汇合。
时间过得真快,酉时正眨眼就到了。
戴三郎最先到了槐树娘娘庙门前的空地上,这地方不算太大,但还算清净。
小摊贩摆摊,哪怕是卖香烛纸品的,都主动离娘娘庙的庙门口,空出来一小段距离。
除了像吴氏这样,约好了等人见面的,庙门口这片地方,就没什么人。
片刻后,吴氏也到了。
她找了一路,嗓子都喊哑了,既没遇见梨花他们,也没遇见戴瓶儿、戴钏儿。
此时吴氏的脸色很难看,不但是因为疲惫,还因为她对几个孩子的失踪这事儿,已经有些绝望了。
元宵、三月三、端午、中秋,庙会等热闹的日子,往往也是拐子们闻着钱味儿就跑出来作恶的大日子。
大姑娘,小媳妇,妙龄少女,懂事的、不懂事的小孩儿,甚至是老太太,都有可能被拐子拐走,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若是遇到了拐子,这几个孩子,怕是从此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吴氏紧紧地皱着眉头,想着这些事情,心情本就有些烦躁。见戴三郎还一直都都哝哝地在抱怨着什么,就愈发觉得肝火上升。
就在吴氏即将发飙的边缘,姜氏回来了。
可惜姜氏也没什么收获。而且姜氏的眼圈红红的,多半是路上哭过了。
吴氏正安慰姜氏呢,戴父戴母脚前脚后回来了,也不知他们是路上遇见的,还是压根就没分开。只是他们两个,也没找到人。
戴父的模样还勉强能看,戴母的面色憔悴灰败,简直不像人样了。他们俩的衣裳,倒是同样一塌湖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