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涿郡,涿县。
城门处人头攒动,挑担推车,皆趁着早市来县里做些营生,每过一波人,就会分出数人,往告示处察看榜文,不识字者指指点点,问这问那。
有识字好人支支吾吾的念道:“涿郡侯太守布告四方百姓,今黄巾欺君罔上,聚众造反。近又犯我涿郡地界,残害生灵,荼毒百姓,为防州府郡守备之不周密,奉天子明诏,招募四方精壮之士,从军守土,保境安民。”
普通百姓听了,皆默然离开,声称说的太过深奥。
唯独有一人,身背草席,立在人圈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
良久,脸上似有失望,轻道一声:“所立数日,未逢豪杰。”
想他同门友人公孙伯圭,同师事卢植、郑玄,如今伯圭已是涿县县令,太守之婿,而自己空有豪杰之名,却孑然一身,如今年已二十四岁矣。
玄德整了整后背的数捆草席,再度凝望了榜文一眼,一想到国至于此,民至于此,己至于此,慨然长叹。
随后身后一人厉声言曰:“大丈夫不为国家出力,反在此长叹,何为大丈夫!”
玄德回视其人,见其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如巨雷,本就怀揣忧国忧民之心,被这么一言妄断,玄德顿觉一恼,见来人长相粗犷暴躁,恐有理也难辩,不由得再叹一声。
“唉!”(大聪明你说的都对!)
于是背着草席赶集去了。
粗犷之人也悻悻离去。
人群之中,还有一人,身着青衫,看这二人离去,再度将目光放回了榜文之上,面露挣扎之色。
自河东解良出走,逃亡已有五载,东躲西藏,食不果腹,想我关云长空怀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望着榜文,心中反复,去或不去。
若去,因缉被捕怎办,若不去,还是继续这种生活吗?
此时,开市鼓声传来,关羽将思绪暂放,推着轮车去卖绿豆。
市中吆喝声此起彼伏,关羽将轮车歇在一空处,便开始张开布袋卖豆,目光四顾,见有无巡视之人。
巡视之人未见,倒见城门处那卖席子的站于对面。
肉铺那边突然传来许多嘈杂,人们纷纷过去察看,刘备与关羽亦过去察看。
原来是肉铺的张屠户生事,好好的肉不卖,将肉置于井中,盖上磨盘,并扬言:谁能挪开磨盘,肉就归谁。
关羽看着磨盘,道:“好好的买卖,为何不做!”
小厮一脸傲气,“咱东家对钱没兴趣,谁若挪开,肉就归谁!”
关羽笑道,“某若挪开,你东家岂不是折了老本!”
“挪开?你挪开试试!”小厮不屑道。
关羽环顾四周,见众人说说道道,心想我若将肉取出,分予众人,以彰显自己非为私心而取肉,众人对关某自然会另眼相看。
于是关羽撸起袖子,将衣摆塞入腰巾,双手扶住磨盘,一声“呔”喝,本就红彤彤的脸顿时胀得更红,只见磨盘先是一丝颤动,随后被关羽生生搬起。
此还不算,借着力道,关羽直接将其举过头顶,随后问那小厮:“置于何处!”
“就置此处,就置此处!”小厮急道。
“将肉割成小块,分予众人!”关羽道。
小厮提着猪肉,见壮士生得威武,只好照办,围观众人顿时欢呼,关羽见状,顿觉心中豪迈,抚着自己美髯回到摊上。
张飞听闻有人挪开磨盘,便奔着过来,远远的瞧着那人,确实生得雄壮,心头想到:若直言相告结交意向,恐招人轻视,即便切磋,他也不会露出真本事。
张飞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不如先激怒与他,逼他出手,如此便能试出其武艺深浅。
张飞走到关羽摊前,怒目视之,随手抓起一把绿豆,在手中揉搓一番,化作齑粉。
“你卖的甚豆子,分明是豆粉!”
关羽见来人豪强装扮,不想惹事,便道:“某的买卖,货真价实!”
张飞又抓一把,一番揉搓,展示于他看,“瞧瞧,分明是豆粉!”
“你是买豆子还是磨豆子!不买不可乱动!”
“捏你几颗豆子便心疼了,你送掉我许多猪肉,又待怎讲!”张飞怒道。
“哼,你是来打架的!”关羽道。
张飞二话不说,便开始扒掉外套,随手甩出,道:“打的就是你!”
张飞言罢,提拳便打,关羽见麻烦避不开,只好还手,两人拳脚相加,打的难分难解,旁人纷纷叫好。
“打起来喽!”
“打!”
刘备穿梭人群之中,见二人打的来有回,心中思量:此非正是备苦心寻觅之豪杰!当下寻思如何介入。
此时肉已分了,豆也磨了,总不能等其打完再去磨豆子吧。
关张二人上窜下跳,关羽显然不想将事惹大,出手多番顾忌,然张飞却全然不顾,一心寻衅。
有了!刘备想到,两位豪杰相斗,我正好上前劝架。
奈何三人都互不相识,如何介入呢?
此时正好关张扭打在一起,比拼力气,一人胀得脸红,一人胀得脸黑,相持不下,这时刘备寻了个切入点,将二人之手拽住,顺其着力点,将其掰开摁下。
关张二人一懵,双双看着刘备,竟以一己之力分开两人,心想对方也是豪杰啊!
刘备心说哪里哪里,你们腕劲使差不多了我才敢上,当即松开手,冲着两人拱手道:“二位壮士俱身怀绝技,武艺惊人,佩服,佩服!”
刘备对着二人一通夸奖,表明善意。
关羽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张飞哈哈一笑,“嘿,这位壮士,方才举磨盘,俺只是听说,特意赶来,是想亲自领教!”
“原来如此,某还以为你是来讨猪肉钱的呢!”关羽回道。
“啊,这!”张飞无言以对,只好仰头大笑,随后道:“些许猪肉,何足挂齿!走,请二位壮士去我庄上饮酒叙谈!”
关羽一看天色,“天要下雨,正好借此一避!”
“请!”
“请!”
“请!”
……
“子龙,此间是何处地界?”刘擎勒停战马,看着天色阴沉,问道。
“主公,此乃安平国饶阳以北,再往前该便是河间国了。”赵云手持舆图道。
“天要下雨!”刘擎喃喃道。
春雷闷响,早春的雨还是提前了,早春的桃花,也已经提前开了。
“主公,天要下雨,是否寻地避雨?”
“下一城是何地?”
“入河间国向北,先到高阳县,再到易县,再往北,便是涿郡地界了,从边界到涿县,尚需一日多,即便我们连夜奔走,也还需走三日以上。”
“所带粮草不够我们走三日。”
刘擎是以马驮粮的方式赶路的,只是路上越走越快,还是将粮队丢到了后面。
“主公,粮队跟上我们,尚需一日。”赵云至今不知道主公这次目标是什么,只是路上见了一处桃花地后,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天要下雨,且为之奈何!”刘擎叹了一声,下令道:
“寻地避雨吧,等待粮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