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比这更惨的都经历过,房子被烧窜起那么高火焰,我被挖出来的时候都当我成哑巴了,可你看我现在说话多利索……”
看似轻描淡写,可男人吐出来的话语中的惊险,叫兀自在震惊中的仇余也清醒过来侧目。
难怪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声音总带有种仿佛被烟火所烧灼过的沙哑质感,平时放慢了语速说话还好,一旦快了就给人一种指甲挠玻璃的质感,并不友好。
让楚觉没把话说下去的是眼前少年忽然伸出来立在唇中的食指,显然是不让他说下去了。
“涅槃。”戴着一副眼镜一身书卷气的少年凝视着楚觉的眼睛,轻声提到一个词语,“凤凰涅槃,每500年自焚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循环不已,成为永生。”
“杀不死他的都将使他涅槃,变成更为强大坚强的存在。”
“Phoenix,菲尼克斯,不死鸟。”其他人还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个少年想了想又他垂下眼帘,说起另一个故事,“虽然华夏自古以来便有凤凰的传说,佛教也很早就传入华夏,其中有涅槃的说法。但这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故事却是出自现代郭沫若先生的作品,他在这里所借鉴的是西方的不死鸟传说。”
“可是《春秋孔演图》又有云:‘凤凰火精,生丹穴。’可见故事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怎么表达都是词不达意,少年最后又低下头。
“你受累了。”
“你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喃喃两句七个字,楚觉总觉得这个少年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真实的、说不清的难过。
他在心疼我?为什么?
男人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并没有感觉被冒犯也没有不可思议,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年。
近看眼前少年,眼睫颇长皮肤白皙,气质内敛温和,他的瞳色较常人颜色略淡,在光线充足的环境甚至有种剔透感,在阳光下染上金色,流转间竟给人以一种明媚又温柔的感觉。
楚觉当然也听说过这个少年在学院里的流言,传闻他疏离他人与世隔绝,可从未听说过他有这样的特质。
思至此处,男人又叹了口气。
曾经我是个王者,直到我瞎了一只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教室里除了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人再来上课。
窗外偶有的喧嚣不再,就连风中的树叶也停止了摇晃,地上的蚂蚁正搬运着一块面包屑,突然全部停止了动作,食物啪嗒一下掉地。
悦耳动听的音乐声响起,证明广播室的喇叭还在运转。
草坪上的除草机还在工作,操纵它的工人却倒地昏睡。
屋外有生命的物事时间仿佛定格。
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似乎是仇余同学,在上课铃声响起后他看着大门犹豫了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绕到门后把门关了,甚至没敢探头向门外看一眼。他又走到窗边,这次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瞳孔放大,又掏出手机连忙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盛华颜,如果我暂时无法接听电话请发短信或微信留言或请联系向美人……”
等了好久都无人接听,他强作镇定地放下手机,对屋内还在神情凝望的二人喊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见那二人都不说话却同时转头看向他,仇余少年一时有些不知道说啥。
“emmmmm……”
在他失语之时楚觉又转回了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卫然卓的后颈处敲了一下。
被敲的那位少年迷茫地抬头看他。
楚觉、仇余:“……”
楚觉抬手又敲了一下。
这次少年仍然没有抵挡,软绵绵地向地面倒去。
看着彪悍又弱者的楚觉,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原来“你们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问题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到现在都没人来上课啊。”楚觉扶住卫然卓,又将他就近放在一张课桌前,特意将少年摆成一个趴在桌上睡觉的姿势。
他掏出一个烟斗却没有点起,拿在手里把玩。
“……你看看窗外,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仇余同学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作答,弱小可怜又无助。
见这个孩子还在故作镇静,叫男人实在觉得有趣。
“你的引导人是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呵小朋友,我精通装傻充愣时你说不定还没出生呢。”男人盯着手上的烟斗似陷入了回忆,漫不经心地说到,“我们的权利不低,甚至有时可以说是略高于警方。”
“我们有些权利和警方是一样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可以质询要求公民予以配合——哦我们可以怀疑但无权扣押公民,不能提人来审问,这倒是警方能做我们不能做的。”
“但小朋友你听好了。”他的声音郑重其事,“有一条原则。”
“不要把无关的普通人卷入危险。
“不能擅自把普通人扣在任何有危险的现场,也不能逼迫他们去有危险的地方——能不带他们去就不带他们去。”
“普通人?”竹竿似的仇余同学喃喃,又看向那个被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他?”
“怎么,你难道还能找到他有特异之处的证据?”男人斜眼,以一种“小子你暴露了”的眼神看他,“刚谁还在说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仇余同学闭上了嘴。
“小子你听好了,当你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特异之处时,应该先假定他是个普通人。
“刚和你说的那两条不要把普通人卷入危险的内容,也是许多前辈以血肉经验得来的教训,你记住了。”
“……你是怎么就判断我不是普通人的?”
“猜的。”
哦……猜的?!
仇余猛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男人。
“你进门时就喊人看神仙自己有多可疑你不知道?”男人嗤笑,“电话那头是谁,华颜?啧那位大小姐,昨天晚上还刚雇佣过我们。”
男人看向仇余少年的眼神逐渐危险。
“你就是那个让她来找我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