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朱由崧把礼部尚书钱谦益、工部尚书阮大铖给招到了大善殿:“钱卿,昨日朕与陈王谈起他大婚之事,陈王向朕言道,眼下诸王泰半失了封国、四处离散,在此情况下,他不愿意大操大办,对此,朕也有些感触啊,所以,烦劳卿家和礼部统计一下,目前有多少亲王、世子、郡王、长子、将军流离失所,然后造个册子,一份给朕,一份给工部。”
说到这,朱由崧的目光投向阮大铖:“阮卿,你收到礼部的统计结果后,算一下,若以亲王府二万两、郡王府八千两的造价,在南京给各藩建造王府需要多少银子,工期几许,朕心中好有个数,看看拿不拿得出这笔银子来安置诸王。”
钱谦益恭声道:“陛下慈祥悌友,社稷之福,宗亲之福。”
阮大铖也道:“论语有云,‘孝弟(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今陛下方保国家于危难,又不忘仁本,实天降大明圣君明主,臣愿为社稷贺,为祖宗庆!”
朱由崧摆了摆手:“朕只是不想让有些人再找理由攻讦而已。”
钱谦益和阮大铖当然知道有人攻讦是怎么回事,所以一人脸色发黑,一人却喜形于色。
对此,朱由崧也不管,只是交代道:“事不宜迟,两位卿家早些去办了吧。”
没等阮大铖应声而退,钱谦益探问道:“陛下,诸王在的倒也罢了,但那些只身逃难而来的世子、长子是不是一并都授了爵。”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回复道:“若诸王罹难,世子、长子可以依律袭爵,若世子、长子也逝的话,可在本支中择选血脉最近者先授世子、长子,若本支中已无相近血脉,就除国吧;另外,辅国中尉及辅国中尉以下宗室子孙,一律解除禁锢,降出宗谱,允其为民、为工、为商、为官。”
眼下国家财政非常紧张,自然是减少宗室的最好机会,因此别人不说,至少户部上下会特别拥护朱由崧的旨意的。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朱由崧便跟钱谦益言道:“钱卿,朕有意修改宗室袭封制度,将亲王以下,改为国公、国侯、国伯三等,三等承袭结束,降为臣籍,乃为普通伯爵。”
朱由崧并没有跟钱谦益说全了自己爵位改革的内容,但若是把昨天朱由崧跟严德桓等人所说的世爵降等承袭联系在一起,那情况就很明确了,即朱由崧今后不会再继续养猪了。
钱谦益和阮大铖听完一惊,随即钱谦益问到:“陛下可否说的仔细一些。”
朱由崧便详细说道:“朕考虑,皇子封亲王,也就是国王不变,亲王嫡子降等袭国公之爵,亲王庶子袭国侯之爵,国公嫡子袭国侯之爵,庶子袭国伯之爵,国侯之嫡子袭国伯之爵,国侯庶子降为臣籍,袭县伯,国伯嫡子降为臣籍袭县伯,国伯庶子降为臣籍袭县子,降为县子县伯后,按民爵传承办法处理。”
钱谦益眨眼道:“如此岂不是最快三代、最慢六代就出了宗谱了吗?”
朱由崧点头道:“却是如此,但出了宗谱玉牒,还是勋贵,富贵不减,无非是再与皇统无涉了。”
此言一出,钱谦益和阮大铖都以为明白了朱由崧的目的,是的,他们都联想到了当初“福潞桂”之争了,为此,阮大铖抢先表态道:“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宗室承袭制度已经不得不改了,否则我大明财力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钱谦益还能说什么,当然也是表示赞成了:“臣也以为宗室承袭制度要改了。”
不过,钱谦益还是拖了个尾巴:“但若是皇孙授予国公的话,岂不是魏国公要改爵了。”
朱由崧回复道:“朕考虑过了,宗室以国号封、功臣以县名封,外藩封郡号,即郡王、郡公、郡侯、郡伯、郡子、郡男以及无封号的上轻车都尉、上武骑尉。”
在朱由崧的最终计划中,只有需要安抚的外藩才是世代罔替的,其余宗室和功臣都需要降等,不想降等降到最后成为平民的话,那就乖乖的从军经武博取战功吧。
“臣明白了,臣这就让礼部仪封清理司与户部司封清理司会商改革宗室承袭制度。”
朱由崧提醒道:“不要着急,且等诸王来京安顿好了再说。”
钱谦益和阮大铖的瞳孔不约而同的扩张了一下,没错,他们脑子里同时想到了一个词,考验,这是朱由崧给他们的考验,谁要是把事情传扬出去,让宗室承袭改革受到意外助力的话,那么他们的政治生命在朱由崧这边也就完了。
所以,钱、阮两人立刻应道:“臣明白,一切待诸王入京后再说。”
朱由崧笑了笑,正想让两人退下,但阮大铖却抢先一步探问道:“陛下,淮王、徐王、靖江王的府邸要给他们准备起来嘛?”
淮王的封地在饶州府、靖江王的封地在桂林,都没有收到战乱的冲击,徐王朱由渠的府邸也是新建的,从道理上是用不着给他们在南京造王府的。
可朱由崧却回应道:“先造起来,想来他们也不敢抗拒朝廷征召的。”
情况进一步明显了,朱由崧是要彻底消灭宗王就藩制度,对此,在离开大善殿后,钱谦益有些忧心忡忡的跟阮大铖言道:“这是要彻底变动祖制啊!”
阮大铖跟钱谦益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提醒道:“可千万别再提祖制了,这个词已经陷进去多少人了,所以,一切以今上意旨为主,陛下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吧,别老拿祖制说话。”
钱谦益颔首道:“圆海,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感慨罢了,今上虽言继承,实则是再造,既然如此,我等也只能俯首帖耳了。”
“虽言继承,实则再造?”阮大铖品砸了一番,同意道。“总结的好啊,眼下的情况可不正是这样嘛,新三司,新军,新《爵律》,还要废了勋官搞勋章,的的确确是再造了;不过,我们文臣叫了上百年的藩王制度不好,如今今上从了我们的意思,总不能又反对吧,这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只怕今上又要一怒兴起大狱了。”
钱谦益回复道:“总有人想要邀名,可惜今上不会惯着的,邀名到最好怕是要命啊!”
“受之明白就好,这些人还是要尽可能的约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