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十分钟后,这场煎熬的聊天终于结束了。
待摄像头熄灭后,川上济迫不及待地把病号服脱下来——这玩意儿和药膏一起,蹭在身上痒死了。
至于挠破了会不会留疤这件事,川上济是不用担心的,他的体质特殊,皮肤上很难留下痕迹, 就像一年前腹部的枪伤,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了。
药膏两小时十分钟后洗掉,然后需要再涂一层新的,持续二天。
很烦,超级烦,这代表今天晚上川上济不用睡了,身上粘着东西他不可能睡着。
反正失眠也是常态,可惜病房里没有精神食粮。他只能在脑海里回想之前看过的电影,利用想象放片。
川上济盯着床单。
说句实话,那位先生没对他任务失败过多苛责,但也没打算跟他交心,至少千木良辰是巴罗洛这件事瞒得死死的。
前者意味着检讨大礼包和一系列附加任务,后者意味着川上济能心安理得地背着组织和巴罗洛私下交易。
川上济不喜欢背叛信任他的人,虽然他擅长这点。那位先生的不信任能让他少很多心理负担。
而且……
先生没怎么追究他,是不是意味着,波本在录口供时没有往他身上泼脏水?或者泼了脏水但没揪住他的破绽不放?
嘶……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啊?难道他对那家伙的性格侧写出错了?
-------------------------------------
安室透受完审讯的第三天就重回工作岗位,因为腿伤,他只能做一些整理资料的文书工作。
以及,兼职的时候和收银员榎本梓换了换岗位:他负责收银,而对方代替他进行货架整理,让那小姑娘连声感叹打工人的身残志坚。
至于朗姆会不会怀疑他?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室透经常是当天从手术室里出来当天就去兼职——信誉很重要,总是鸽对声誉不好。
因此,在第三天的晚上,安室透成功收到了公安的情报。
撑着拐杖回到安全屋,安室透满心沉重地解压资料。
在他预估的情况里,公安这次会损失惨重。
打开电脑, 输入密码, 资料解压的进度条疯狂向右蔓延。安室透用鼠标点开文件。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殉职报告,安室透的心顿时坠入谷底,他默哀了两秒,用鼠标继续往下翻。
出乎意料的是,殉职报告只有那一份。
“只有一人?”
安室透很惊讶,但内心轻快了许多,随之浮现的是难以言喻的庆幸。
太好了。
没有因他的情报支援不力导致更多的同伴失去性命。安室透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继续浏览情报。
他看见了叙述里,那位名为千木良辰的警官在面对狙击和爆炸时极为冷静优秀的应变能力,直接使琴酒他们的围缴失败。
“倒是一位可以加入公安的人才。安室透用手轻敲桌面,这位同僚的去留他倒不算很担心,高层自有安排。
而且,既然千木良警官上过组织的暗杀名单,肯定不会像他这样成为卧底潜入组织。
安室透很清楚,他目前走的路,归途渺茫。因此,他不希望其他人踏上他走的这条道路。
心头的第一座大山消除,安室透很快从资料里找出他第二关心的部分:那座炸弹制造厂的具体情况。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原本平静的神情扭曲起来, 安室透不得不放慢阅读速度, 直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读到一半他受不住了,用两只手从脸颊边缘往中间抹了一把,捂住眼睛。
“该死的……我刚才绝对是产生了幻觉。这真是公安的资料吗,会不会是伪造的?”
过了五分钟,安室透粘起他粉碎的三观。他又重新把这篇报告看了一遍。
“也就是说,那场爆炸,完全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且,当时三楼是最安全的……任务目标完全有机会逃离。”
安室透沉思道,此时,他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在爆炸后,波本因电梯失去控制,坠落到一楼;而卡沙夏则留在三楼……
三楼,他为什么要留在三楼呢?和波本一起摔下去不但能拖延他行动还能减轻他的怀疑……
对了,电梯!
在电梯内部是无法破坏电梯的链轨的,只有在电梯外面才能做到这一点。看来电梯坠落也是卡沙夏搞得鬼。
而且,引爆炸弹的时机也很巧妙,电梯那块区域相对安全,过早或过晚都会炸到自己,同时,电梯下坠可以让波本失去一定的行动力……
而波本失去行动力后,就很难左右任务了。”
在这三天里,安室透一直在思考卡沙夏的动机,某个想法被他拾起,又抛弃了好几次。
但在今天,铁一样的证据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想法了:
卡沙夏,很有可能是在帮助那名警察逃跑。
证据,就是爆炸时炸弹厂的状况:那时候,炸弹厂几乎没有什么炸药,基本上不可能伤到那名警察,还会很好地阻碍他们。
在此基础上,卡沙夏的身份,这家伙的身份……
这也太离谱了。
安室透又用手捂住眼睛,他宁可相信琴酒有苦衷,都不愿意相信卡沙夏这家伙身份有问题。
恶劣,跳脱,肆意妄为,疯狂,杀人不眨眼……卡沙夏妥妥的一副法外狂徒的样子。
但是,
安室透想起卧底培训时,他的老师讲的段子。
大概是一名卧底联系他的上线,声泪俱下地问他们什么时候收网。他已经做到组织的二把手了,现在一把手在病房里生命垂危。
再不收网我就要当BOSS了!
其实这个笑话很老,但他们的培训老师很会活跃气氛,因此,他和景光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末了,老师向他们强调:
“卧底的最高境界,就是比坏人还要像坏人。”
比坏人还要像坏人吗?
卡沙夏其实表面还挺温和,是那种杀人时还会微笑的斯文败类,比一般的坏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在卡沙夏的预料里,波本在电梯坠落后应该失去了行动力,但是他却只收到轻伤……
因此,又有了二楼的那一次坍塌。
怎么把握行踪,难道是定位器?按组织的惯常手段,应该是定位器。”
就在卡沙夏为他脱困的那段时间,真有定位器就早已回收了,安室透想。
而且,卡沙夏完全可以杀了他。
但最终他还是把他从废墟里救了出来。说实话,这点安室透完全没预料到,组织的优秀传统一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是,如果卡沙夏的身份不仅仅是组织成员,那就说得通了……
安室透颓然叹气,倚靠在办公椅上。三观粉碎重组,他还处在怀疑人生的阶段。
收回思绪,安室透又发现了一件事。
卡沙夏的身份问题,就算“波本”怀疑,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如果波本只是波本,没有公安的情报,他无法断定爆炸是卡沙夏干的;不知道炸弹厂的具体情况,他也分析不出,爆炸发生时,千木良警官几乎是处于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有所怀疑,波本也只是觉得卡沙夏是个钟情爆炸的疯子。
“简直是滴水不漏啊……”
安室透没忍住赞叹。
“可能这也是他救我的原因,也出于对自己的极度自信吧,相信自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