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他们?
任明空的眼神瞬间比诸葛明乂还要凝重了几分。
鬼怪红莲与他之间可算是旧怨了,从白狐,到苏晓椿,再加上紧那罗秘境中在幕后如影随形的大天狗,若不是那次他足够警觉,恐怕早已葬身黄沙世界了。
除此之外,还有欠施元镜“击杀玉藻前”的承诺。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施元镜没有提任何条件就将玉佩给了他,但越是这样,任明空就反而越不愿意白嫖。
总之综上所言,任明空和鬼怪红莲之间的纠缠已经不可谓不多了。
但是自从紧那罗秘境之后,鬼怪红莲这四个字便从任明空的世界中悄然澹了出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组织。
可如今……
这个全世界最隐秘的组织,却又一次找上了任明空。
这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背嵴上彷佛滑过了一块冰砖。
谁都不会喜欢被时刻盯着的感觉的,何况盯着任明空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犬,而是如红莲一般绽放在诡异火海之中的鬼怪红莲。
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这个组织,即便他曾经跨越两个大等级的差距用计杀死了白狐,也通过自己的智谋成功甩掉了大天狗。
但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绝不会因此而衰减,任明空从来没有真正与那些“鬼怪”对上过。
毕竟,鬼怪红莲的第一大妖可是常年盘踞万灵网上排行榜第二的恐怖家伙。
不说那个不知身份不知男女的神秘人与陆行之究竟有多少差距,但他,或者说她,一定是远超第三的。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鬼怪红莲始终都会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何况鬼怪红莲内部的其他成员也相当恐怖。
以任明空间接打过交道的大天狗为例,从雾都回国后的第二天他就问了程夏,得到了“大天狗一剑重创通天教主神灵恶念”的信息。
这个消息让任明空咽了咽口水。
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是什么水平?程夏的估计是C级。
一剑重创C级强者是什么水平?
不言自明。
而如今这个活动于世界阴影中的组织却再一次攀上了自己的影子。
任明空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次是谁来了。
虽然说在和白狐的事情终结之后,鬼怪红莲称不追究此事的恩怨,白狐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但这话,呵,任明空一个字都没信过。
这次来的应当不是大天狗或者玉藻前,这种级别的强者若想在蓉城这种华夏腹地击杀自己,那他或者她自己也绝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犯不着为了自己这一点点的恩怨下这么大的本钱。
那会是谁呢?任明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对于鬼怪红莲的了解并不多,根本不知道他们内部都有什么人。
想着这些,他无意地瞟了一眼诸葛明乂,有心想让对方再仔细算一算,但诸葛明乂显然已经尽力了,而且鬼怪红莲内部也不见得没有会干扰天机的高手。
还得靠自己。
……
第二天,任明空一大早就被观里道士们做早课的声音吵醒。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
阵阵空灵天然的诵经声在后山中回荡,彷佛是仙界与人间的祭歌祝辞,这一刻的青城山,是属于那道法自然的天穹的,远离山下的凡尘俗世,守得一方清净自在。
惯于晚起的任明空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发现冯元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起床了,此时换上了靛蓝色的练功服,正在小院内武动着拳脚。
这可惊到了任明空,在学院的时候,哪次上早课冯元熙不迟到?
如今看见向来比自己还懒的冯元熙竟然早起练功,任明空登时觉得还在梦里。
他下床穿上鞋,走出了房门。
见东面的群山深处天光初亮,任明空看了看表,六点正。
蓉城因其地势原因,故而是少有缘见旭日东升的画面的,那红火滚烫的大日每每都被高耸奇绝的山脉阻隔在外,以致这里的人们难得看见日出,也难得感受到其中的苍凉广阔、勃勃生机。
当那轮火球终于翻越过坚守屏障的群山万壑,将自己的身影投入这片土地时,它早已失了最初的那种撕开黑夜的昂扬与澎湃,只余下温和的暖意与滋养万物的宽厚仁心。
这种特殊的气质也浸润了这片土地上的一代代人,赋予他们平和、从容与安然自若。
任明空也不例外,清晨六点的天色与山间的清静唤醒了他忘却久矣的那种悠然、自然、泰然。
毁誉由人,宠辱不惊。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山上的翠竹与青松在呼吸间繁茂,晨露的清凉混入其间,让人头脑清晰,耳清目明。
重新睁开眼,任明空走下了庭前短阶,看向了冯元熙:“怎么起这么早?”
冯元熙收了动作,笑笑道:“习惯了,回来就会这样,这还是起得晚,不然我就去做早课了。”
任明空打量着冯元熙身上的练功服,走到他的身边:“刚刚打的那套拳是什么?可以教我吗?”
“是八九玄功里最基础的技法动作,你想学?”冯元熙给他指了个方向,“去那边拿一套练功服换上,穿平常的衣服容易施展不开,太拘束了。”
八九玄功?任明空小小地吃了一惊,按神话传说中的归属,这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功法。
传说二郎神杨戬、四废星君袁洪就是修炼了这八九玄功,可见其高深精妙之处。
不过转念一想,再玄妙的功法,传到现在,恐怕也只剩个壳子了,内里的核心早已十不存一,冯元熙所练的动作,更是除了强身健体的功效以外别无他用。
任明空边依着冯元熙的指示拿了一套练功服,边漫无边际地思考着那八九玄功。
他倒是不好奇八九玄功的本来面貌,又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广大的神通,反正他也学不了。任明空清楚,连超凡者都不是的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约等于零。
只是兴之所至,想学学这青城山深处的养生之道,舒缓心境而已。
不过……倒是没想到青城山竟然承了八九玄功的传承。
很快他换上了靛蓝色的布质练功服,穿上了一双布鞋,回到了小院里,此时冯元熙正好练完了一套,正在默坐静息。
此时正值深秋,枯叶飘落,随风打着旋画出优美的弧线。片片落叶之下,冯元熙闭眼默坐的身影似随着枯叶的飘落一样,散发着一股静谧的气质。
虽然这小子平常傻了吧唧的,但真修炼起来,还是得了几分天地真味的,也不负他生于斯长于斯。
“我回来了。”任明空喊了一声。
冯元熙在任明空开口时便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松活了一下筋骨,微微一笑:“来。”
随后,他指导着任明空做出标准的动作,一点一点纠正疏漏与偷懒的地方。
“抬手,胳膊是面条吗?!”
“眼睛看哪儿呢?抬头!看我!”
“你这扎马步?你这是蹲厕所!”
“再来。”
“不行,再来。”
不多会儿,任明空便能自己做完入门的动作了,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总算没有出差错。
他不敢说是自己有天赋,实在是冯元熙的教导极其严格,目光如炬,平常懒散的性子到了这会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套动作,好好学好好练,延年益寿不谈,强身健体管够。”冯元熙最后如是说道。
任明空感觉自己浑身的筋骨都像是被重整了一遍,既酸爽又畅快,他在冯元熙宣布结束的时候直接就瘫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对了,老头子跟我说,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带你去那个地方。”冯元熙边擦着手里的汗边说,“饿了没?”
“饿!”瘫在椅子上的任明空中气十足地嚎了一声,恨不得早饭直接飞到他嘴里来。
冯元熙忍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往院外走去:“走吧,算算时间那边的早课也该结束了,正是吃饭的点。”
任明空闻言,呼地一下就从椅子里跃了起来,丝毫不见刚才的颓废样。
两三步小跑跟上冯元熙,开口问道:“信玄道长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
“那个地方啊。”冯元熙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也只去过一次,那还是小时候不懂事到处乱闯,老头子把我抓出来后罚我念了一天的《清静经》,不准吃饭。”
任明空惊讶:“是处禁地?”
冯元熙点头:“禁地中的禁地,青城山全真观立教以来,每一代仅有一人被赋予掌管进出的权利,称作守禁人,我师父就是这一代的守禁人。”
“里面……有什么?”
能被青城山如此大费周章地立下代代相传的规矩,那处禁地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但是冯元熙也不知道:“老头子告诉我,不想死就别往里面去……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小不点,和现在自然没法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