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国。
木叶前线营地。
“沙沙、沙沙...”
笔记划过草纸的声音自营帐响起,长桌两侧坐满了负责物资调度、器物计算的后勤辅助人员,他们一边比对着各部传来的消息,一边将应有的数字一一填写到不同的调度文书上。
等到全部填写完毕,就立刻将文书交给下一个人,他们则开始新的计算工作。
也许在初代火影的时代,个人的力量与对撞能够决定一个国家、忍村的变迁与归属。
但是,当忍界迈入新的篇章,忍者的力量开始制度化、规模化的传授给普通人,而忍界又再无千手柱间与宇智波斑那等强者存世之后,这个世界的战争就不再属于个人与个人,而转变为集体之间的对撞。
对一场足以波及万人、乃至数万人的忍者战争而言,忍具与物资,手里剑与兵粮丸,就成了重中之重。
上忍,在一个忍村之中,从来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以苦无、手里剑、起爆符作为主要战斗手段的中忍与下忍,那些无论到了哪本后勤统计册中,都如同炮灰一样的存在,往往才是‘战争’的主体。
作为前线指挥官的旗木朔茂,则坐在长桌前方,安静的看着手中的物资统计册,颇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
这一次的冲突不同于与雨隐之间的‘面对面冲撞’,无论是木叶还是砂隐,在宣布开战的那一刻,就没有人想着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对方这种以无数血肉为燃料,隆隆运行的庞然巨物。
因此,旗木朔茂自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与各部保持24小时的高强度联络,时刻防备砂隐‘全军押上’。
但是,作为一名全木叶都屈指可数的体术型上忍,旗木朔茂反倒有些怀念与山椒鱼半藏对阵时,那种说一不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痛快感。
至少他不用每天催着后方向前线运送物资,并时刻提醒各部败家子省着点起爆符。
战时物资,全部由村子提供。
对进行任务时必须自备忍具、时刻算着这次任务能不能回本的中下忍们而言,花村子的钱简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干架时各种手里剑、起爆符扔的简直和泼水一样,比尿裤子都痛快。
例如现在,他就气得想骂街。
“什么?!”
旗木朔茂抓着一份文书,抬头问旁边的文员,瞪大了眼:“不是前天才运过去两箱起爆符吗?怎么今天又要?”
“他美村叶卷就是拌兵粮丸吃也消耗不了这么快!”
“让他自己过来拿!”
“你让他过来!”
旗木朔茂攥着拳,信纸都揉皱了。
如果美村叶卷在他面前,白牙真的会给他一拳。
天知道多少狗屁倒灶的事,才能把一项‘好脾气’的白牙大人逼到这个份上。
文员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结果,旗木朔茂正在气头上,就见营帐门帘忽然被掀开,一脸严肃的奈良鹿久快步走到旗木朔茂身边,低头在他身侧耳语两句,又将一封密信递过去。
只不过,还不等鹿久将信交到他手里,就见旗木朔茂额头青筋鼓起,血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
“你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只觉耳膜一震,头皮有些发麻。
离得最近的奈良鹿久无疑最是倒霉,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的同时,口中飞快低声提醒道:“旗木大人...保密!保密!”
“相田...他这是擅自行动!
”
旗木朔茂瞪着眼珠子,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恨声道:“擅自行动!你明不明白?”
“要上木叶法庭的!”
单看那面红脖子粗的劲头,哪还有平日里那副谦谦君子的儒雅模样?
残酷的战场,
强势的对手,
以及掉线的队友。
这三样东西碰到一块,是真能把一个好脾气逼疯的。
简直是火上浇油。
奈何,在他身旁的奈良鹿久也有些无力:“相...他反正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是后来才接到这个消息的。”
深吸了几大口气,旗木朔茂才把心里的火气勉强压下去。
只是,那紧绷着的眉头,仍旧呈现出一个鲜明的‘井’字,按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浮现起清晰的血管轮廓。
良久,才听旗木朔茂咬牙道:
“去。”
“给村...不。”
像是终于回过了味,旗木朔茂冷静的思考道:“先把这则消息压下,不要汇报到上面。”
“等到他回来之后,再向村子汇报。就说...该方案由将晖提出,经过了我的允许,并非擅自行动。”
“无论结果如何...”
“由我负责。”
闻言,奈良鹿久先是深深看了面前这位有着一头银发的中年男人,而后才低声应道:
“是。”
很显然,无论是旗木朔茂还是奈良鹿久,两人都意识到了相田将晖为什么要先斩后奏,对村子有着如此强烈的提防心理。
而他们也同样不介意顺水推舟,帮上一把。
只不过,奈良鹿久却没想到,旗木朔茂会把‘战场上不经汇报擅自行动’这种极端危险的黑锅背在他自己身上——对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就任第四代火影的忍者而言,这无疑是不智的,也有可能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若是以他对相田将晖‘亦师亦兄’的身份而言,这一切又似乎变得理所应当了。
一个人的人情味,往往很难从字里行间表达。
人们只会看他做了什么事。
如旗木朔茂这样的人,毫无疑问,值得任何人跟随。
“......”
“他妈的。”
不等奈良鹿久走出营帐,就听背后又传来恨恨的骂声。
凤梨头暗自笑了声,快步走出营帐。
......
风之国边境,绿湖城。
作为风雨两国边境之间的最后一个大型绿洲与取水点,此时的绿湖城里已然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距离此处往东北不到五十公里,就是相田将晖负责布防的雨林谷地。
此刻,这座城市的所有平民、商人已经被严令要求禁止出入,一眼望去,整座土黄色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只有砂隐忍者在快步行动。
他们中有的人引导物资骆驼车驶入城内,有人大呼小叫着要求运输伤者,还有的如猿猴般飞跃一个个屋顶,以高度戒备的姿态,巡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俨然一副将这座城市经营做铜墙铁壁之态。
而在窗灵户牗之间,隐约能瞥见当地人那小心又惶恐的目光。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国家的居民,都敢像火之国国人那样,对木叶忍者们呼来喝去的。
不过,这些准备也确实很有必要。
忍者,尤其是保罗数十忍族,有着各种不可思议忍术的木叶忍者,其潜入、侦查的手段,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难被人察觉。
以前甚至出现过不止一次被木叶忍者潜入风影大楼、贴在墙壁外偷听砂隐上忍大会的事件。
因此,自然怎么小心怎么来。
尤其...是在现在这般议定战争计划的时刻。
会议室内,三代风影黑泽的发言已经到了最后。
他从桌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又扫向在场的众多砂隐忍者,询问道:“第一波次的战役计划就是这些,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的都是专业的指挥官,或是实力强悍的精英忍者,自然不需要他重复第二遍。
沉默了一阵,黑泽才下令道:
“那就都去准备吧。”
“是。”
砂隐忍者齐声应是,有序离开会场。
在一群高大壮硕的成年砂隐上忍之中,只有十五岁的蝎瘦小的像根豆芽菜,自是十分显眼。
不过,在场的众人里却没有人敢小看他。
一个半月前,风影大人带队进行任务,却被相田将晖小队打得大败的消息以及战争细节,早已传回了砂隐村。
黑泽能成为三代风影,他的实力自然也是众所周知,村里没人敢嘲笑他什么...因为如果连作为风影的他都干不过相田将晖的话,那全村谁上谁都不行。
而砂隐众人在暗自惊讶于‘木叶居然还有多名熟练掌握始解的年轻忍者,且还能击败风影大人’的同时,战斗中少数的亮眼之处‘蝎’,自然也被砂隐村用以大肆宣传,以遮掩黑泽出的丑。
在这将近两年的任务、交手、战争里,相田将晖的实力,已经无需任何人赘言。
甚至,对很多敌方忍者而言,相田将晖也开始成为他们需要口称‘大人’的存在。
在忍界中,这是只有被公认拥有‘影’这一层级实力的强者,才有资格受到的荣誉。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但如果这仇寇强得有点过头了,那就懂得都懂。
而蝎小小年纪,居然能从相田将晖手底下保命逃生不说,甚至勉强还护住了几名同伴,没有团灭——这等战绩,换成其他人可没什么信心能做到。
同时,他还在这场战争中,被那位大人赐予了‘赤砂’之名。
可想而知,在不久的未来,【赤砂之蝎】这一名号必然响彻忍界。
更何况......
思索间,不少人的目光转向他腰间的苍白木质浅打。
他,现在也有斩魄刀了。
而蝎自己却对于旁人的目光置若罔闻,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在心中思索着黑泽刚刚告知他们的战役计划。
这第一波次的进攻计划相对简单。
首先调动第三、四军对木叶前方战线进行试探性进攻,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而后通过砂隐安插在木叶前线的内鬼引导,调动相田将晖所部进入伏击圈,最后由风影大人亲自带领的斩魄刀精英小队,对其进行围剿。
整个计划相当干脆,完全就是围绕着‘相田将晖’此人进行的。
当然,黑泽作为三代风影,他自然也没有什么私心。
之所以这么做,跟相田将晖抹了他的面子无关,纯粹就是因为这小子所在的部队正好卡在砂隐村后勤部队行进的路线中段。
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从雨林中冲出,就可以直接截断砂隐部队的物资补给。
属于那种不害人也恶心人的类型。
然而,这些木叶忍者所处的防御区域,又偏偏是谷深林密的雨林地带,哪怕派出去三倍的兵力,也无法将这些部队围而绞之,折磨程度堪比治安战。
因此,黑泽才特意......嗯,他就是记仇!
只可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风影这次要求蝎去督防另一条前线,指挥砂隐忍者的羊攻行动。
加流罗也不在此列。
很显然,上一次的路线暴露,让这位风影大人开始警惕了。
‘要快点把消息传回给相田大人才行。’
蝎心里这么想着。
只不过,才走出会议室不久,前路就被一个男人拦住。
罗砂双手抱胸,背靠在走廊墙壁上,似讥似嘲的露出一抹微笑,转头看向他,轻声挑衅道:
“听说,你没在这次任务的行列里呢?”
“...赤砂的,蝎?”
他在前面的那个名词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因为同为天才,所以罗砂才清楚,这种来自于他人‘赐予’,勉强求生才得到的名号,对蝎有着多大的杀伤力。
那是一种羞辱,刻在记忆里一辈子的耻辱。
就像...他被一个半大的少年人夺走了挚爱的女友一样。
刺痛,且火辣的烫。
果不其然,蝎顿时停住脚步,转过头,冷眼看向他。
似乎是注意到罗砂腰间携带的苍白木质浅打,蝎声线平澹的讽刺道:“花了一个月,终于勉强掌握释放始解的方法了吗?”
“观察能力迟钝的家伙,果然连行动力也跟不上呢。”
“不过,才稍微有了些成果,就马不停蹄的来向我炫耀...是不是幼稚到有些可笑了呢。”
“如果这么想比,和黑泽老师家的小儿子比比谁更会吮奶怎么样?”
“你没准能一口气‘啾啾啾’赢得一场很漂亮的大胜哦。”
“罗砂。”
“蝎——!
!”
不得不说,那些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的家伙,若是真要毒舌起来,没准能一口气说到人三尸神暴跳。
一张可爱的小嘴,切开来里面都是黑的。
而被戳中痛脚的罗砂就更不用多说,气得两眼通红。
‘观察能力迟钝’指的是什么,难道还用多说么?
可惜的是,哪怕蝎都这般激将了,罗砂也只是眯着眼,死死的盯着他,像要把他身上每一点细节都记下一般。
手底下却一动不动。
一个高度完整的军事集团,纪律要求最为严苛的时候,就是战争时期。
哪怕以罗砂的身份和地位,如果他敢在这里对蝎动手,也免不了一项重大处分,若是事情严重了甚至还会逼得风影挥泪斩弟子。
所以,他一点错都不能犯。
“在战场上,小心背后。”
虎头蛇尾的撂下一句狠话,罗砂冷着一张死人脸,缓步走出走廊。
“啧。”
蝎切了下舌,目光微敛。
只是,正当他转身想换个方向离开时,却见加流罗正站在稍远处。
见他目光望过来,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询问道:
“...蝎。”
“你、你这次任务,是和老师一起吗?”
闻言,蝎微微一怔。
按理来说,任务内容不应该告知他人,不过以他们的关系、地位,蝎也并没有太将要求放在心上,只以为加流罗是担心自己与罗砂在任务过程中起了冲突,安慰道:
“安心,我的任务是负责羊攻。”
“是、是吗?”
听到这,加流罗才像是将心脏落回肚里,长长松了口气:
“那就好。”
“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看着加流罗快步离开的背影,蝎不经意的皱了下眉。
自从上次任务回来之后,她的表现就一直有些怪。
‘是...那次任务的原因吗?’
想到这,蝎那白皙修长的指节,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
人性,总是最大的变数。
......
翌日。
雨之国,木叶防线。
波风水门率领着他的小队,身形快速在林木间飞跃、移动。
由忍者所构成的‘防线’,与大众认知中的战场防线,即堑壕、堡垒之流完全不同。
作为有着高机动性、高杀伤力的一类脆皮职业,无论是防守的一方还是进攻的一方,在整个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必然始终保持着运动、搜寻这两种行为。
仅仅是如波风水门这样的一支四人小队,就可以在短暂的一两分钟内,巡逻完将近五平方公里范围内的整个雨林范围——这就是他们的防守区域了。
与此同时,作为极为重要的感知忍者,且还是整个战场范围内,极少数拥有空间转移能力的忍者,波风水门也同样是这一整支大队的前线指挥官。
这支大队的每个小队成员手里,都带着一柄他特质的三叉戟苦无。
这保证了他能及时的赶到任何一处战斗点。
“嗯?”
忽然间,身侧的队员只听水门轻皱了下眉头,脚步忽的在一处树枝上停下。
指尖按在地上。
波风水门双眼紧闭,仔细感受着查克拉的变化,神色严肃:
“来了。”
他睁开眼,下令道:“通知,一级戒备!”
“是!”
伴着波风水门的命令声,一道红色烟花笔直射向天空。
轰的一声炸开。
......
几乎是同一时刻。
山中觉大步跑到相田将晖身侧,在月光正一和日向近那平澹的目光下,双手呈递上一份联络文书。
这位卧底先生表情认真、声音严肃:
“相田大人!”
“前线第三小队的日向忍者传来消息。”
“一支不知名的砂隐中队,顺着山体另一侧的地下甬道,潜入到我方防线后方谷地!”
“根据前线汇报,可能是爆破类物资。”
“轰——”
天空上炸开的那朵红色烟花,仿佛为他的情报做出了最完美的注脚。
山中觉那英俊的脸上,再无一丝虚伪笑意。
他真的将相田将晖的话听进去了。
“哦,是吗?”
相田将晖的目光施施然从那赤红烟花回落,在这被映照通红的背景下,朝山中觉回望。
露出一抹温暖和煦的笑容。
他笑得很真诚。
山中觉背后却蓦的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