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秀坦然接受范红霞的夸奖,道:“希望你把托儿所办好。”
范红霞乐呵呵地说:“一定!”看向谭玉秀,她忽然间产生了好奇,“二娘子,你怎么会想到开托儿所?”
“因为你。”谭玉秀端起热乎乎的茶杯,吹了吹茶汤,“你有一个女儿,要照顾她,没法进作坊做工。我便想,要是有个托儿所,你岂不是腾出时间了?”
“照顾孩子是女人的职责。”范红霞说道。
“耕田种地能收获粮食,粮食能卖钱。”谭玉秀道,“做家务凭什么不能拿到钱?”
范红霞默然。
“钱要流动起来才有价值。”谭玉秀讲起了经济学常识,“你在家带孩子,赚不到一文钱。可你给别人带孩子,你能赚到钱,你的劳动有价值。别人把孩子托付给你,有时间做工,也能赚到钱……”
范红霞似懂非懂。
不过,钱确实要流动起来才有用。
带孩子不比耕田种地轻松多少,她带孩子当然要赚到钱。
送走了谭玉秀,范红霞拿起清洁工具,带上女儿,先去托儿所放下清洁工具,再去找木匠做玩具,再回托儿所搞卫生。
想象着托儿所赚到钱,帮助像她一样被孩子拖住的人,她干劲十足。
对比从零开始的托儿所和洗衣坊,孟晓玲接管食堂就轻松多了。
她在作坊内弄好了食堂,吩咐提供食材的人每天上午送菜,又安排几个厨艺尚可的人来掌勺,再雇了几个打饭大娘,食堂正式开业。
由于食堂面对的是女工们,谭玉秀作为老板,给了食堂一半补贴,女工们只需付一半钱就能拿到一份饭菜。
一些不爱做饭且手里有闲钱的女工最先光顾食堂,问清价钱,都说实惠。
“那是,”食堂开业第一天,来巡逻的孟晓玲说,“你们得感谢谭二娘,她给你们付了一半饭钱。”
饭菜便宜,味道不错,有的女工想占便宜:“能不能打包带走?”
孟晓玲笑着摇头:“不能,你们只能在这里吃,不能带走。你们也不能带别人来吃。”
是去食堂吃饭,占老板的便宜?
还是节省买饭的钱,回家煮饭做菜?
女工们做出不同的选择,有的家属高兴:“在食堂吃就多吃一点,谭二娘有钱,别怕吃穷她。”
有的家属不高兴:“你在食堂吃饭,家里的饭谁来做?没有人做饭,我们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吗?”
口角之争发展成打斗,有个女工带着伤来做工,被谭冰清看见。
谭玉秀不喜欢管事,谭冰清管理作坊,问及女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女工的脸被打得青紫红肿,走路一瘸一拐的。
刚好谭玉秀在,睁开灵童打量女工,发现女工的脚腕出现轻度骨裂。
“我男人打我。”女工含着泪,撸起衣袖,露出手腕,“手腕粗的棍子,往我脚上狠狠地打,我疼了一夜,现在还疼。”
骨头都裂了,能不疼吗?
谭玉秀询问女工:“你打算怎么办?”
女工茫然:“我能怎么办?”
谭玉秀道:“你可以把打你的人告到衙门去。咱们定水县的县令坐牢了,县尉是县城最大的官之一,我们找他为你讨回公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挨打。”
将男人告上衙门吗?
在作坊里做了几个月的工,女工不再像从前那样无知,也不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了:“好,我要告我男人!”
打了她,无论他是谁,他都要付出代价!
女工愿意配合,谭玉秀便不给女工治伤了:“走,咱们去县城。”
带上几个能证明女工挨打的证人,谭玉秀和女工来到县衙,很快有一队官差前往靠山镇请女工的男人来县衙。
县令因考场舞弊桉入狱,县尉阮文南想做县令,正忙着送礼找关系。他不是科举出身,县尉做了十几年了,很想做县令。
可太师邓安仁倒了,安定府官场彷佛遭遇了一场地震,人人自危,唯恐被牵连,哪里有心思搭理阮文南?
阮文南碰了一鼻子灰,乍然迎来陪同女工打官司的谭玉秀,宛如见到救星。
他无视女工和证人,殷勤地道:“谭二娘子,您手眼通天。小的尊重您,您的吩咐不敢不从,您能不能、能不能帮一把小的?”
谭玉秀不是无所不能的,念在阮文南比入狱县令丁思凡有本事,说:“卢一言没能帮你运作?”
阮文南苦笑:“卢大人是京官出身,怎会看得上小的?但您开口了,谢天谢地,卢大人会帮小的一把。”
急忙忙地去找卢一言,不料,卢一言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做县令的人定下来了,他好像姓孟,是定水县人士。”
孟?
对本地乡绅地主了如指掌的阮文南一愣,想到清泉镇的孟家,问:“他是不是叫孟恒?”
他怀着侥幸心,卢一言一句话把他的侥幸打碎:“对,就是孟恒,他是户部员外郎孟潜的后辈。孟潜是寿宁侯的女婿,颇得老侯爷看重。”
侯爷也好,户部员外郎也好,对阮文南来说,他们都是动动手指就能摁死他的庞然大物。
“天呐!我惨了!”阮文南呜呼哀哉,“孟家要我为难谭二娘子,谭二娘子收服我,让我去刁难孟家。那孟家估计给孟潜告状了,不然孟潜怎么会把孟恒扶上定水县县令之位?”
关系到谭玉秀,卢一言也愁了,迟疑道:“我与孟恒不熟,我家跟寿宁侯是逢年过节时有走动的,不如我去找孟恒聊几句?”
阮文南看了看卢一言,对他不抱信心。
罢了,还是找谭玉秀吧。
阮文南急忙离开,跟谭玉秀诉苦。
“孟恒是孟家的人?”谭玉秀处之泰然,“他来便来,我不怕他。”
被她的情绪感染,阮文南冷静下来:“他不熟悉本地事务,来这里做官,一时半会做不好。我跟卢大人联手,未必不能架空他的权力,让他什么也干不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阮文南是一条地头蛇,多的是手段招待孟恒。
孟潜在京城,难不能能把手伸到定水县?
半个时辰过去,女工的老公、公婆被带到公堂上。
阮文南确定女工挨了她老公一顿毒打,问过县城的大夫女工的伤情,惊堂木一拍,干脆利落地判了女工的老公为朝廷做半年劳役。
冬季枯水期,运河清淤,正缺人手。